1984年4月至1989年10月，中国人民解放军昆明军区前指（1985年大裁军之后为成都军区云南前指），指挥本区以及外区部队，在云南省麻栗坡县中越边境老山地区，进行了长达五年半的对越攻防作战，这就是广为人知的老山前线。在越南方面看来，由于从行政区划上讲，该地区位于河宣省（后来分置为河江省与宣光省）渭川县，所以他们称之为渭川前线，同时因为河宣省省会河江市处于渭川县的环绕之中，因此又被称之为河江战场。

关于越军在渭川前线的阵亡数据，越南军方从来没有正式公布过，只有一个渭川前线退伍军人联络会整理发布的数据：阵亡4000至5000人，其中得到收殓的遗骸近2000具，还有3000多具遗骸暴尸荒野、下落不明。多年以来，越军也致力于搜寻渭川前线阵亡士兵的遗骸，为此做了大量的工作。下面就是从越军角度，介绍在那拉地区搜寻遗骸的一些情况。

河江省军事指挥部遗骸搜寻队负责人陈清阳大尉，带着他的队友，从最初站立的地方出发，沿着悬崖步行20分钟，便到达了那个传奇的地方：边境战争参战老兵经常谈论的四隧道地区。四隧道和坍塌洞区域的情况非常悲惨，因为他们都位于“世纪石灰窑”（当年遭到我军猛烈炮击的越军控制区，绿色植被全部被摧毁，露出的白色岩石也被炸成粉末，因此得名）的中心。

在搜集遗骸的多年工作中，搜寻队听到了太多关于四隧道的信息，但是一直没有形成一个搜寻方案，因为当年遭到猛烈炮击，山体已经变形了，而且树木杂草丛生，植被茂密，所以想找到具体的位置并不容易。每当听到新的信息时，陈清阳大尉和他的团队成员都会认真记录下来。许多参战老兵也到现场提供信息，进行引导，但一是因为时间太久记不清楚，二是昔日战场遗留的爆炸物没有清理干净，贸然进入有很大的风险。

2018年年中，在684高地山脚下，当工兵将爆炸物清理面积扩大到约400平方米之后，遗骸搜寻队利用老兵提供的信息，确定了四隧道的具体位置。这是一个由4个相邻的洞穴组成的区域，这些洞穴都已经倒塌了，从悬崖上消失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连续几个月，每天早上5时，太阳还没有升起，队员们就悄悄地进入山林里，步行需要2个小时。工作到下午5时才返回。必须是非常有经验的队员才能分辨出什么是骨头，什么是石头，什么是木头，因为那些遗骸的骨头都已经碎了。

当年驻扎在这些浅洞里的士兵，处于中国军队160毫米迫击炮的射程之内，巨大的炮弹重达几十公斤，落在山林中发生剧烈爆炸，岩洞被毁，山石坍塌。士兵们死得很惨，不仅被几吨重的石头砸碎，而且在多年的战争中，随着炮弹不断击中尸体，没有一具遗骸甚至一块骨头完好无损。大部分骨头都碎了，甚至像腿骨一样坚硬的骨头，也没有一根是完整的，都断成了三四段。

无法确定四隧道地区有多少士兵阵亡，只知道人数很多。比如1984年7月12日，也就是“MB84”战役当天，很多士兵在中国军队的炮击中丧生，在随后几天的阵地争夺战中，又有不少士兵失去了生命。

搜寻队员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孜孜不倦地翻石头刨土，当发现任何有尸骨迹象的地方时，就围起来收集骨头。每隔几平方米，挖掘出一堆骨头，当然，不排除不同遗骸彼此混杂的情况。

在四隧道，不仅有许多碎骨，还发现了许多不知名的遗骸。每当下大雨时，就会有骷髅一半卡在悬崖上，一半被雨水冲到山脚下。队员们不得不临时开路，顺着水流走到深沟里收集骨头。有的遗骸一半卡在悬崖上，一半落进山谷里，因为他们被炮弹近距离击中，弹片和冲击波将他们的身体切成了两半。

陈清阳大尉表示，不排除有的遗骸当时就已经被安葬在渭川陵园，只不过其中一部分后来才在整理资料时被发现，因此有些之前被认为失踪的士兵，其实早就躺在了陵园里。离四隧道不远的地方，是一个坍塌的容积较大的洞穴，许多士兵也在那里惨死，是剧烈的爆炸夺去了他们的生命。山洞里本来住着不少士兵，但由于中国军队的炮击引爆了里面的弹药库，所以所有人都阵亡了。搜寻队把他们的遗骸取出来，在渭川陵园形成了一个充满悲痛泪水的万人坑。

有记者问陈清阳大尉：死在这片区域的士兵，遗骸都是破碎的，无法辨认的，你有没有相信过灵性故事，或者依靠过有特殊能力的通灵者？陈清阳回答：我们只相信自己的经验，从来不相信通灵者可以帮助寻找。当然，每天我们开始工作时，都会按照传统习俗进行祈祷。每当我们踏上这片土地，都仿佛回到了过去，可以想象战争的激烈，因此我们的工作态度是严肃认真的。

作者为历史学硕士，大学讲师，专注中越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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