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炮台位于越南高禄县同登镇西南部，是法国人在20世纪40年代初期修筑的一个大型坚固堡垒。炮台的南侧是探某，西南侧是339高地，这三个要点成三足鼎立之势，互为犄角，彼此支援，严密地控制着公路与铁路。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期间，炮台、339高地、探某是同登地区越军的核心阵地。

1979年2月17日，自卫还击作战打响之后，55军163师489团7连三次攻打炮台，于21日17时25分控制了炮台表面阵地，将越军逼入炮台内部。在开展政治攻势，促敌投降无效的情况下，163师派出工兵分队，于22日和23日使用12吨炸药和2吨汽油对炮台实施了大爆破。炮台里面有几百人，只有6人得以逃脱。

从炮台逃生的6名越南军人之中，除了被越南国会授予“人民武装力量英雄”称号的农文漂之外，还有一个人叫阮维实，当时是越军第3师第12团第4营第42连的士兵。下面，就是阮维实对当年参战经历的回忆。

1978年初，我应征入伍，服役的部队是第3师（即金星师）。初入军营的我们，在北江省的陆岸县进行了新兵训练。同一年的7月间，第3师接到国防部的命令，从第三军区改隶第一军区，由北江省移防高谅省（当时高平和谅山还没有分开），在高禄县同登镇至谅山市一线建设战场，进行战争准备。

我所在的第12团第4营第42连，奉命和谅山省武装公安部队第5连一起，守备法国炮台（步兵在东面和北面，武装公安在西面和南面）。我们到达指定位置之后，在炮台顶部的四周挖掘了以堑壕、交通壕、掩蔽部为主的防御工事。然而，我们构筑的棚屋才刚刚建好，抹上去的水泥还没有完全干涸凝固，短短几天之后，成千上万的中国军队就打了过来。

清楚地记得，1979年2月17日凌晨5时，我们刚刚起床准备晨练，突然在边境的另一边，距离营地几公里之外的地方，炮声开始轰鸣，炮弹发射时的火光照亮了天空的一角。中国军队的炮弹接二连三地飞过炮台上空，落在了同登镇上。当时大家不需要任何人指挥，齐声喊着：“中国打过来了”，一起涌向军械室，取出各自的武器，迅速进入了阵地。

猛烈的炮击过后，不一会儿，浩浩荡荡的中国军队就冲进了同登镇。坦克在起伏不平的山地上打头阵，后面蜂拥而来中国军人情况各不相同，有徒步的，有骑马的，有坐卡车的……当时，我们用40火箭筒向第一批接近炮台的中国士兵开火，爆炸声响起之后，有十几个人倒在升腾的硝烟里。他们附近的人的头发和耳朵都被烧焦了，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神色，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进，但是转眼间，就被身后的人一枪打死了。（注：又是熟悉的、荒诞不经督战队情节）中国军队人数众多，尽管我们实施猛烈的火力拦阻，他们依旧保持着前进的势头。

我们使用AK冲锋枪、B40火箭筒和DKZ无坐力炮，朝着冲上来的中国军队的步兵和坦克开火，一直打到枪管都红了，由此可见战斗有多么激烈。2月18日，在遭受重大损失之后，中国军队占领了周围的制高点，并用迫击炮、大口径火炮和其他远程火力进行射击，掩护步兵的进攻。但是中国步兵的猛攻被一次又一次地击退了。伴随着优势兵力的冲击，中国军队毫不吝惜他们的炮弹，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直在进行密集地轰击。

到2月21日中午，我们第42连和武装公安第5连设置在炮台外面的阵地，在中国军队的反复进攻下相继丢失，每个人都不得不撤退到坚固的炮台里。根据当时我了解的情况，炮台里面大约有700人，这其中包括第42连、武装公安第5连、还有同登的一些居民。炮台里面的粮食储备很少，而外面的中国军队有几个师，他们一直试图使用火炮和炸药摧毁炮台。

弟兄们虽然没有得到外界的支援，也缺乏足够的生存资源，特别是饮用水，但大家仍然奋力抵抗。从2月17日战斗打响开始，坚持了5天，直到2月22日。最后一天，中国军队控制了炮台的表面阵地，并通过扩音器大声喊话，要我们缴械投降，兄弟们用枪声作出了回应。

在招降失败之后，中国军队决定炸毁炮台，他们开始进行爆破作业。他们找到了炮台的要害，也就是贯穿每一层的通风口，从那里，他们往炮台内部投掷炸药包、催泪瓦斯手榴弹，注入汽油，释放有毒气体（据参战老兵讲，是在爆破时加了666粉）。

由于人多，我们的食物储备已经不多了，剩下的水也不多了。2月22日晚上，我和一些人坐在底层的一锅稀粥旁边，突然耳旁响起了两声可怕的爆炸声。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整个炮台都在摇晃，紧接着是无数次震耳欲聋、震人心魄的爆炸声。刺鼻的浓浓的黑烟随之涌入炮台的各个房间。几声尖叫之后，一切归于了沉寂，受伤的人打了两三个喷嚏之后就没有动静了。在火光中，我看到周围的人要么瘫软在地，要么抽搐挣扎……

一股可怕的烟雾灌进了我的喉咙，炮台底部正在燃烧，中国军队注入了有毒的化学气体和汽油，然后我晕倒了。等我醒来时，爆炸声仍然此起彼伏，血从嘴里、鼻子和耳朵里冒出来……我挣扎着爬向那些蜷曲着的人，看看有没有还活着的。

最终我是幸运的，我和幸存的武装公安战友一起挖开了一条通往外界的狭窄通道，从死人堆里幸免于难。

作者为历史学硕士，大学讲师，专注中越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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