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2月10日的清晨,寒气逼人,乌云密布。
民国最后一任四川省政府主席王陵基的心情,和自然气候相同,充满阴霾。
昨晚,他在成都军校侍奉蒋介石到半夜,目睹云南卢汉和彭县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宣布起义的消息传来后,在蒋介石父子及顾祝同、胡宗南等中间引起的极大惶恐。
此后王陵基又被财政部长关吉玉叫去领取黄金,那一大堆亮灿灿的东西,平素人见人爱,这会儿竟成了烫手之物。
王陵基在收条上签字时,很有一种预支丧葬费的感受。
回到家时,天已亮了,尽管是深度近视,不过这灰蒙蒙的阴晦之色,王陵基还是认得清的,忍不住在心底里连呼:“不祥,不祥之兆啊!”
果然,正当他刚准备上床打个盹时,蒋介石侍从室派人来送还向他借用的丝棉被子等物。王陵基一看,就知道老蒋马上要逃走。可总不能没有一个交代吧?
他不顾整夜没有休息,连忙赶到军校,劈面就看见蒋介石及其侍从人员的汽车从军校门口鱼贯而出,眼见王陵基的车子就停在一边,连招呼也不打,直向大街疾驶而去。
王陵基不甘心,忙叫司机抄小路先出北门,抢先赶到凤凰山机场,等了一会儿,蒋的车子驶到。
蒋介石下车后,看到他也不打招呼,急急忙忙走上飞机。
王陵基见他和驾驶人员说话,估计一定是在问能否起飞。
再过一会,蒋介石才走到机舱口,故作镇定地叫王陵基走上飞机,只说了一句话:“你以后与胡宗南密切保持联系。”
王陵基的回答更简单,只有一个字:“是!”
等他转身走下飞机后,一阵轰鸣声里,蒋介石永远离开了大陆。
老蒋扔下王陵基走了,王陵基却一点没敢违背他留下的“命令”。
他先是陪着胡宗南在成都硬撑,撑不下去后,又随着溃军往西昌逃窜,一路上频遭解放军截击,最后在名山陷入了包围。
眼看突围无望,带队的第五兵团司令李文被迫向解放军接洽投降,王陵基害怕李文把他当见面礼送给解放军,连忙将随身携带的黄金分给随从人员作遣散费,让他们各自逃命。
然后,他怀着绝望的心情,把那枚省政府的大印偷偷投入一个水井,接着摘下眼镜,高一脚低一脚地匆匆逃离了赵家楼。
天网恢恢,深度近视的王陵基很快又撞进了解放军手里,情急中自报姓“戴”名“正名”,意思是留待恢复原先的姓名。
几个战士看他年龄很大,又自称是专门抄写文书的小书记,倒也不加注意。
过了三天,部队开拔去雅安,“戴正名”老是掉队,最后又乘机溜走了,一个人返回名山附近,遇到一个戴姓居民。那人一听王陵基姓“戴”,竟同他认作本家,留他住在家里。
惶恐中,“戴正名”熬过了十多天,直到听说解放军已由洪雅开走,才又离开戴家经洪雅潜回故乡乐山。
他在乐山城内转了一圈后,眼看城里盘查极严,产生了“有家难回”的感伤,便又冒充盐商从竹根滩搭船到了宜宾。
在宜宾,“戴正名”找到了一个亲戚,重新化装后,又混上了驶向重庆的永利号轮船。
船到江安码头,上来一队解放军官兵,头戴礼帽、眼罩墨镜、身穿长衫的“戴正名”硬起头皮,和几个被认为可疑的老年人一起受“请”上岸。
岸上,曾当过王陵基副官长的某人正在恭候老长官。至此,苦捱了一个多月惊弓之鸟生涯的老“戴”,不得不恢复“正名”。这一天是1950年2月6日。
国民党陆军上将王陵基落网的消息,很快上报到北京。国民党政权覆灭之际,被解放军俘虏的国军将领成百上千,王陵基的军衔是最高的。
参考资料:《四川军阀史》(四川人民出版社)、《特赦令:中国无在押战犯》(中国社会出版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