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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7年的扬州城，55岁的石涛已从“大明皇孙”活成江湖散人。

老友畹翁送来一坛黄酒，他醉眼朦胧间抓起案头剩墨，画下十二幅“农家乐”：

芙蓉歪在河石边打盹，黄瓜豇豆缠作一团撒欢，莲藕带着泥巴横躺，柿子熟得快要坠破宣纸……

最绝的是那幅《墨笔茄子》，三笔勾出菜园里歪扭的紫皮茄子，题诗却写：“根老子香两奇绝，世人岂复知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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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年间的文人圈，画家只敢画梅兰竹菊彰显气节，山水楼阁标榜隐逸。

石涛偏把菜篮子端进艺术圣殿，让沾着露水的瓜果与山水同辉。

台北故宫专家直言：“他用锄头挖开了文人画的雅俗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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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墨醉杂画图》，会发现两种截然不同的笔法：

《设色山水》里，湿笔横扫出氤氲山色，恍若江南烟雨扑到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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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笔茗壶瓶梅》中，茶壶线条粗粝如斧劈，梅花却细若游丝。

石涛在题跋中泄露天机：“笔酣墨饱，拉查模糊。”原来他故意趁着酒意，让工笔与写意在醉态中“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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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史家吴冠中曾说：“石涛的‘糊涂’里，藏着比西方印象派早200年的直觉。”

乾隆皇帝得到《墨醉杂画图》后爱不释手，盖满“乾隆御览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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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正读懂石涛的，是50年后崛起的扬州八怪：

郑板桥画瘦竹学他“以书入画”，金农题跋模仿他“诗画互怼”的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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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趣的是《墨笔菊花》，石涛在篱笆边题写“笑者黄花照眼明”，200年后齐白石照此构图，却把菊花改成了大白菜——师徒隔空完成一场“俗世美学的接力”。

中国美院教授范景中评价：“从八大、扬州画派到吴昌硕、黄宾虹，石涛的‘我自用我法’像一颗种子，长出了整个中国写意画的参天巨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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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玻璃展柜前细看《山林屋舍》，会注意到一个惊人细节：山脚下歪斜的茅屋瓦片上，竟有点点墨迹如青苔蔓延。石涛在旁题道：“梦中常忆金陵胜，写出依然笔尽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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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明靖江王后裔，9岁出家避祸，半生辗转流浪。当他画下故国金陵的幻影时，笔墨间不见遗民画常见的悲苦，反用一抹山岚、半角菜畦，把乡愁酿成了生机勃勃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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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评论家朱良志说得好：“石涛的‘墨醉’不是逃避，是把人间悲喜都化作水墨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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