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女主是帝姬,但是却和平凡的男主成婚,女主很喜欢这种岁月静好的平凡生活,对男主的感情也是很真,但是男主在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却觉得自己配不上女主!之后终于鼓起勇气表达自己对女主的感情,女主向男主坦白了自己的真心,之后两人虽有曲折,但是却相守相携!
落日夕照越过不远处的群山尽情地铺洒在大地上,将一座座村舍和来去的人影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被李藏璧邀请回家的樊望雨不远不近地跟在夫妻二人身后,正不断地左顾右盼,好奇地观察着这个充满生气的小村落。
临近黄昏,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烧火做饭,袅袅的炊烟不断升起,带着归家的温馨和饭菜的香气弥漫在村子的每个角落。
脚下是林荫如盖的村道,两旁是错落有致的房屋,院墙边扎着矮矮的木篱笆,一道道院门在开阖间嘎吱作响,古朴的青瓦白墙上覆着厚厚的青苔,每一处都在透露着安抚人心的烟火气息。
沿着村道走了大约小半刻,视线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右侧的房屋变成了葱郁的沃野和蜿蜒的小径,远处的山脚下环绕着一条弯曲的河流,将一块块整齐的水田包在其间,波光粼粼的水面盛着连绵的青山和夕阳的倒影,像是荡漾着碎金一页古卷。
一丛芦苇静静地泊在水面上,随着春日的晚风兀自摇曳。
……
元玉的家几乎落在最村尾,但也并非远离人群,与右边的邻舍只隔了一条窄窄的深巷,左边林木蓊郁,种着一小片迎风无催折的苍翠竹林。
快到家门口时,元玉率先伸手推开了院门,几声欢快的狗吠声传出来,一只大黄狗扑到二人脚边,晃着尾巴来回地绕。
元玉抬手摸了摸它的耳朵,一言不发地往院角的厨房走去。
李藏璧拉开另外半扇院门,对樊望雨道:“樊姑娘,请进。”
樊望雨抬步走进去,将整个院子收入眼底。
院子不算大,但却漂亮干净,一进门便能看见左手边一棵枝繁叶茂的枇杷树,树下的一小片墙根一直到院角都扎着篱笆,里面种着许多姿态各异的花草,草叶簇拥着花朵竞相盛放,一看便是精心养护而成的。
除此之外,不论是水井、柴棚、农具,还是那只大黄狗的狗窝和屋檐下的小木椅……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归置的整整齐齐,足可见做这些的人是何等的用心。
她跟着李藏璧走到屋门口,木门开阖,屋内也是干净整洁,一眼望去便能看见窗边矮柜上插着花枝的美人觚,为屋内的陈设添了一抹点睛的亮色。
李藏璧抬手示意她坐在桌边,道:“稍等,我去给樊姑娘倒杯热茶。”
……
李藏璧撩开厨房的疏帘,看着背对着她站在灶台边元玉,道:“上次买的茶叶是不是在柜子里?”
听见她的声音,元玉转过身来,但仍是一言不发。
二人对视了两息,元玉见她一副真的要招待樊望雨的样子,憋了一路的气更加不上不下,好一会儿才抬手指了指厨房一角的食架,气闷道:“第二层……”
他话说到一半就像是改主意了似的,先行一步将那罐茶叶拿了出来,没有递给李藏璧,反而攥在指尖搁在了灶台上。
李藏璧疑惑地看着他将茶罐压在掌下的动作,问:“做什么?”
元玉忍住心焦,问:“阿渺,你为什么把她带回家,你不会真的相信她了吧?”
李藏璧说:“人家远道而来,也是客人。”
她这般说话,惹得元玉更着急了,忙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为自己辩解道:“阿渺,你相信我,根本没有这回事,父亲母亲都没和我说过,而且那时候我们说要成婚的时候父亲也在,如果是真的他肯定会告诉我的。”
李藏璧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说:“我知道,你先别着急。”
元玉抿了抿唇,实在难以抑制那点心慌,说:“就算是真的我也是不认的,官府记档上早已白纸黑字的写明了你我夫妻,我此生也只有你一个妻君,什么婚约……都这么多年了还来寻,真是恼人。”
他素性温和,还未曾有这般咬牙切齿说话的时候,握着李藏璧的手也愈发用力,她有些好笑,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道:“好了,别这么着急,人家既然寻来了,总是要问清楚的。”
元玉道:“那我去问,这本就是我的事。”
李藏璧道:“你在村口不是问过了?结果如何?”
闻言,元玉有些挫败,说:“我话都说尽了,她还是缠着我,”他并非强硬之人,有理有据的争辩可以,但说不出什么伤人的重话,自然更不可能动手,可他实在是怕李藏璧误会,有些委屈地强调:“我真的很严厉地拒绝她了,阿渺,我只喜欢你、只爱你的。”
他这般不安并非没有由来,实在是未成亲时曾因这种事狠狠伤心恼恨过,还差点与李藏璧渐行渐远,如今旧事重现,他自然如惊弓之鸟般惊惶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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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玉自小容貌出众,母亲又曾官至一州府令,虽已辞官但家境殷实,再加上元方池教子严苛,家风严正,是以从他十六岁自鹤玄山归来一直到十九岁在书院教书,到他家求亲的人就从没少过。
元方池投缳自尽之后,知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左邻右舍对其死因各有揣测,许多莫名其妙的流言纷至沓来,但即便是这样也没摒退接二连三的表情之人,甚至还有母亲故交上门来说不在乎他是罪臣之后,愿让女儿与他结亲,话里话外皆是怜悯轻视,把钟自横气得直接将其赶了出去。
李藏璧是来村近一年后才与他初相识的,那时候村中有关于他们家的流言已经渐渐销声匿迹,可结亲说媒表情之人却一直没有少过,她来家中十次就能撞见三四次。
尽管在后来的相处中,李藏璧承认自己确实对他生出了情愫,但她知道自己在村中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躲避徐氏,太过引人注目并非是她想要的结果,是以在又一次见到有人向元玉表白诉情之后选择了暂避。
如此四五日左右,元玉也发现了她在躲他,在某日下课时直接等在了她家门口,看着挽着衣袖满头大汗的李藏璧,先是从怀里拿了个帕子递给她,温声道:“擦擦吧。”
李藏璧刚从田间回来,手上都是没有洗干净的泥水,摊了摊手说:“手脏,我回去洗洗就行。”
可以往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她也从没以手脏为由拒绝,元玉意识到什么,手紧了紧,却依旧很固执地将手帕递在她面前。
那时候李藏璧的小破院子就在田间不远处,来回都是从田间归家的农户,见到元玉和她在一起,纷纷投来了各异的目光。
李藏璧对上那些视线,漠然地看回去,甩甩手,没有理会一直举着帕子的元玉,径直转身往家中走去。
元玉忙抬步跟上了,按住这扇即将要对他关上的门,低声问:“……你怎么不来家里了?”
不是说……喜欢吃他做的饭吗。
对着一无所知的元玉,李藏璧也没狠下心肠对他太冷漠,甚至还笑了笑,说:“最近忙。”
看着她的神情,元玉心下稍松,也露出一个浅笑,满含期待地看着她,说:“那明日来吗?”我买了一些你爱吃的菜。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攥紧手里的帕子,紧张地看向她。
可李藏璧却道:“明日有事。”
元玉的笑意僵在嘴角,声音都涩了些,又问:“那后日呢?我后日刚好休沐。”
李藏璧虽然常来吃饭,但也怕打扰他和钟自横,一般只愿在元玉休沐的时候来,先前还试图给他交伙食费,被钟自横直接拒绝了。
李藏璧笑容不变,道:“后日也有事。”
元玉鼓噪不安的心彻底沉下去,顿了一息才鼓起勇气问:“你在躲我吗?”
“怎么会呢?”李藏璧不承认,说:“真的有事,下次就来。”
可二人相识一年多了,她离开庆云村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能有什么事是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的?
他有些迫切,紧接着问道:“下次是哪次?”
李藏璧一时间没接话,看着他沉默了两息,但敏感如元玉,已经从她不达眼底的笑意中看出了一丝不耐。
……她或许隐藏的很好,但对他来说,却像黑夜中的灯光那般明显。
他抿着唇,按在门上的手也没了什么力气,缓缓地收了回来。
“回去吧。”
“我做错什么了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李藏璧听清楚了,说:“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盯着她,眼神里居然有一丝凄惶,问:“那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呢?她又不承认自己在躲他,况且他又以什么身份质问对方呢。
二人并未表白诉情,虽然互有好感,但她也没真的说过喜欢自己……可能连这份好感都是他自己的臆测。
可是到底为什么……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她来家中吃饭,还和他说了许多话,他还送她出门,然后……
他想起什么,眼里重新燃起了一丝星火,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变得明亮又专注,极力克制住心中要溢出来的期待,连声音都在不由自主地发着颤,问:“是因为徐姑娘吗?”
李藏璧问:“谁?”
他说:“就是前几日我送你出门时遇到的那个女子,她向我……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已经拒绝她了。”
可李藏璧只是笑了笑,很平淡地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点微弱的期待才刚生出就被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绞杀,元玉张了张嘴,回答不出她的问题,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李藏璧等了两息,似乎是确定他没话了,往后退了半步,又道:“回去吧。”
话刚说完,眼前的门就被关上了,元玉连抬手拉她衣角都来不及,手僵硬地抬在半空中,最后只能轻颤着按在门上。
他心口发麻,对着门缝很低很低地问了一句:“你不喜欢我吗?”
……
就像元玉猜想的那样,所谓下次只是一个拙劣的借口,自那以后的一个月,李藏璧都没有再登过元家的门。
一开始,元玉也强迫自己耐心地等待了几日,希望她口中的那个下次快点到来,每日黄昏父亲归家时他都满怀期待地看向他身后,希望有一日她能像往常一样和父亲说着话走进来,但最后等来的却只有一次次的失望。
又过了几日,他实在忍不住自己想要见她的欲望,下学的时候故意走去村尾试图遇见她,期望她能看到自己,重新对他打开那扇院门。
可即便真的遇见了,她也只是像朋友一样和自己匆匆打个招呼,唤一声“元玉”,没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
“元宝啊,咱能不做这道菜了吗,你都连着做了十天了。”
饭桌上,钟自横夹着一筷笋尖,委婉地戳破了儿子近日的失态,又道:“我们家有人喜欢吃这道菜吗?”
没有,因为那是李藏璧喜欢吃的。
他看了一眼,闷不做声地低头吃饭,钟自横叹了口气,道:“我唤李渺了,她不来啊。”
现在秋收已过,他和李藏璧都不再去田间,也无法常常见面,他总不能把人家绑过来吃饭吧。
元玉夹了一筷笋尖放进嘴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钟自横放下筷子,觉得不能这么放任下去了,这一个月来儿子日日愁眉苦脸的,每日黄昏看着他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怜的他都心疼。
他不再迂回地提点,而是直接道:“你我都能看出来李渺非此地之人,出身也必然不俗,你喜欢她,能保证她在村里待一辈子吗?”
这话太一针见血,元玉捏着筷子的指骨瞬间用力到泛白,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钟自横又道:“我想李渺必然是有自己的考量,才决定这般的,既然她都用行动告诉你她的态度了,你又何必这般自苦,左右你现在也到成家的年纪了,要不然就听阿爹的,开始……”
“不要,”他知道父亲要说什么,开口匆匆打断了,哑着嗓子说:“我不相信她一点都不喜欢我。”
他们从认识到现在都已经一年多了,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是有感情的,或许她只是上次看到别人与他求亲陈情吃醋了,又或许是嫌他当时没有解释清楚,也有可能是其他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总之都是他的错,他不应该这般矜持敏感,而是应该直接告诉她,他喜欢她。
一个月已然是他忍耐的极限,他甚至没能等到第二天,刚吃完晚饭就匆匆地跑到了村尾,一路上不知道给自己做了多少次心理建设,告诉自己李渺一定是喜欢他的,这一切只是因为误会,因为他没解释清楚,因为他没有坦诚自己的感情,可当他真的站到李藏璧家不远处的时候,这些支撑着他一路的慰藉却全都轰然倒塌。
那扇他不知道用眼神凝望过多少次的院门口,此刻正站着另一个男人。
李藏璧对着那个男人笑,还抬手为他拍了拍肩上的浮尘,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柔和的眼神还带着几分让他心碎的缱绻。
二人只低语了几句,很快那个背对着他的男人就点了点头,抬手与她作别,转身走进了侧边的巷子里。
李藏璧没有立时离开,而是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背影慢慢隐入在巷子深处,嘴角还含着淡淡的笑意,和那个回首的身影再次招了招手。
……不可能……这才一个月、他都看着的,他都看着的!他明明每日都来……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和她这般亲密的男人?
他不可置信,心里汹涌而出的全是深切的妒忌,抬步匆匆地走上前去,可还未来得及和她说一句话,就被对方看过来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她这回连招呼都不打了,只是极为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就抬步往院门口走去,他受不了这扇门再次对他关上,一把迈步上前,却只敢拽住她的衣角。
“做什么?”
“我喜欢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李藏璧愣了一瞬,一时间没有接话。
暗夜沉沉,屋里的灯光照不到院门口,只有惨淡的月光洒在地上,照亮了二人中间死一般的沉默。
这哪里是在表白,简直像是在乞讨,他攥着她衣角的手已经用力到颤抖,显得格外执着又无比可怜。
“回去吧。”
李藏璧抽回自己的衣角,说得还是那句最近对他重复的最多次的话,语气也变得冷漠起来,说:“以后不要再来了。”
衣角被彻底抽离的那一刻,元玉浑身都颤抖了一下,指尖下意识地往前伸了伸,在一片冰冷的寒气中无力地蜷缩在一起。
他僵硬地维持着这个动作,看着即将要转身的李藏璧,浓黑的睫毛缓慢轻眨,露出了一种很深重的迷惘,轻声问道:“……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李渺。”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愈发低迷,到最后两个字时已趋无声,他将她的名字咬在唇齿间念了一遍,好似在求救。
李藏璧按在门板上的手一紧,推门的动作停在了原地。
好几息,她才回头看了他一眼,对方脸色苍白,单薄的身形摇摇欲坠,见她转过身来,那只向她伸出的手微微张开了些许,不错眼地看着她,却没敢再往前再迈一步。
只是这样了,对于元玉来说,所能鼓足的最大的勇气也只是这样了。
二人就这般在寒冷的夜风中沉默的对望,一个被嫉妒和迷惘折磨得几欲破碎,一个知晓所有却无法真正的宣之于口。
李藏璧看出了他眼中的卑微和恳求,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今日她真的是李渺,她绝不会这样对他,可惜她是李藏璧。
可惜她是李藏璧。
这个身份所代表的东西实在太多,连她也难逃其重。
“元玉,你真的没有做错,”她敛下一切沉思,强迫自己对上他的目光,维持着自己冷沉的面色,一字一句道:“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新厌旧,反复无常,你怨我也好骂我也罢……总之,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她的嘴唇张张合合,元玉却像个听不懂人话的傻子一样,讷讷地问了句:“什么?”
可李藏璧这回没有再停下脚步回答他,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不再犹豫,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砰——”
一声闷响炸在黑夜里,元玉一动不动地看着紧闭的院门,只觉得自己心口破了个大洞,初冬冰寒的冷风呼啦啦地灌进去,吹得他手脚发凉,头晕目眩。
怎么会不喜欢了呢?
怎么就不喜欢了呢?
那这一年多的时光到底算什么……他们明明一起做了那么多事,读书写字,摘果择菜,畅谈天地,她也曾牵过他的手,带着他在屋顶上看月亮,那时候他红着脸犹豫了很久,才敢小心翼翼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回忆里最温情珍惜的一幕在他脑子里反复出现,这是他们相互喜欢的证据,可如今看来又太过单薄,单薄到他无法借此来佐证一份连对方自己都否认了的感情。
一个堪称自暴自弃的说法,让他想询问错处,诉说委屈都无处着力。
……
从那天开始,元玉没敢再来找过李藏璧,李藏璧当然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登门,笑意盈盈地靠在厨房门口笑着问他:元先生,今晚吃什么啊?
短暂的回忆被蒙上了一层灰色,曾经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反复回味的甜蜜和暧昧如今都变成了凌迟他的一把尖刀。
一切都消失了。
他突然间就被毫无缘由的放弃掉,而放弃他的那个人甚至残忍到连真正的缘由都不愿意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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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云村不算大,但若是不刻意去见,也是不容易碰上的,元玉家在村头他教书的书院隔壁,李藏璧的小破院子则在村尾靠近田间,一头一尾,不足三里,却好似无法触碰的天涯海角。
一直到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来,二人都没有再见一面,只有钟自横偶尔会给元玉说一些李藏璧的近况,虽然他每次都没什么反应,但钟自横知道他是想听的。
不过除了这些,元玉更在意的是那次和李藏璧在一起的男子,但那日夜深,在加上对方一直背对着自己,他也未看清对方的容貌,不知道是不是村中的人。
如果是外面的人……是李渺原本就认识的人……她会跟对方离开庆云村吗?
他真的不想这样猜测,但连日的不安和焦虑让他心中飘摇终日,骤雨终朝,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办法能让二人回到从前,她都那样拒绝了自己,他到底还能说什么去挽回呢。
……
快到新年的时候,庆云村又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了一整夜,早上起来的时候门口的雪都能淹到脚踝。
书院前两日便已休沐,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整个村中四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杀猪宰牛之声不绝于耳。
除夕前几日,又是大雪,元玉替父亲送了些东西给邻居,路过一个茶食摊的时候,冷不丁看见了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
对方面前放着几个纸包,看摊上剩余的东西,应该是糕点之类的,现下正在和摊主结账,他站在原地看了好几息,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经过她身后的时候,他听见对方问了一句:“这些放几日不会坏吧?”
那摊主道:“近日天冷,能放四五日。”
她把钱递给对方,说:“那就好。”说完就提起东西走了,元玉下意识地往后侧了侧身,没让对方看见自己。
过两日便是除夕,村里的肉档、店铺、茶食摊都关得差不多了,她估计也是在村尾买不到东西了,才找来这里。
只吃这些怎么行呢。
他抿了抿唇,沉默地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他跟得很远,来往的人也不少,李藏璧一路上都没有回头,自然没有发现。
快到村尾的时候,人渐渐少了起来,吱呀吱呀的两道踩雪声变得愈发明显,过了一会儿,李藏璧也发现了这道跟随了一路的声音,转身向后看来。
心跳瞬间快了几分,元玉强迫自己镇定,但下意识间还是匆忙抬手理了理头发。
李藏璧看清了身后之人,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未置一言,转过身往家走去。
元玉便再次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最后转个弯,那个熟悉的院子就出现在了二人眼前,只有院门口的一小片地方扫了雪,其余地方还是厚厚的一层。
她顺着那条窄窄的小道走进去,推开院门,又反手关上。
元玉沉默了一会儿,也踩上那条窄窄的小道,孤身站在她门侧。
一路走来,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路上的行人也变少,无人注意这角落中的单薄身影,良久,元玉俯下身拾起了一捧雪,用力地捂在掌心里。
……
屋内,李藏璧迈过一地狼藉,将手中早已冰凉的糕点放在桌子上,走到火炉边脱掉了鞋子。
虽然只走了短短一段路,但靴子也沁了雪,双脚寒得像冰块一般,火炉的热气涌来时也一点知觉也没有。
她暖着脚,沉默地看着炉下闪烁的火星,想起刚刚在路上见到的人。
他瘦了很多。
她向后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发呆,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起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她无端地觉出一种飘忽之感,好像有什么东西没有落地。
是什么呢。
窗户关着,但透过窗纸还是能隐约看出飘落的雪影,过两日就是除夕了,一家团圆的日子。
刚来村里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过的,唯一想的就是该怎么在这几天里填饱自己的肚子,要不要上山冬猎,直到去年被钟自横拉到了他家。
虽然也只有三个人,但喝着酒,说着话的时候,好似也没有那么孤单了。
……她是想家了吗?
阿兄,父亲,母亲……
思及此,她心口顿时一麻,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意涌上来,盘桓在她喉间,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过了好久,她慢慢地坐起身来,犹豫了一瞬,再次穿上还未烤干的湿鞋。
天已经彻底黑了,青州府于中乾偏北,但又未至北地,冬日又干又冷,天空黑压压的,不似乾京落雪时夜里也亮如白昼。
刚一出门,风雪就带着寒意往她脖颈里钻,李藏璧精神一怔,呵出一口白白的雾气。
“吱呀——”
院门被推开,门前一片黑糊糊的,看不清前路,但元玉倒是很好找,因为他正蹲在自己院门口,仰着一张惨白的脸怔怔然地看着她,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开门出来。
心里那个莫名的东西落了地,她看着对方,语气平直,只道:“你别告诉我你从刚刚就一直待在这里。”
元玉垂下了头,没有说话。
李藏璧道:“起来。”
听到这两个字,元玉头又往下垂了一点,似乎在竭力地忍耐着什么,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撑在冰冷的院门上,一点点地站起来。
可是僵直的身体已然不听使唤,手也早就冻得没有知觉了,刚起了一点身就控制不住地往前栽下去,眼见就要摔在雪地里,李藏璧忙抬手拖住了他的身体。
“你是小孩子吗?几岁了?”
她语气有点差,手上却没有放开,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试图让他站稳,但元玉却抖着身体,整个人倒在李藏璧怀里,红着眼睛看她,说:“腿疼……”
他脸色都惨白了,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长长的乌发上挂着落雪,鼻头冻得通红,一副极为可怜的样子。
李藏璧沉默地和他对视了半息,另一只手向下一托,将他整个人横抱起来。
元玉怕她要将自己送回去,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轻轻蜷起搭上她的肩头,说:“……天黑路滑,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李藏璧垂眸看了他一眼,说:“你这还能自己走吗?”
他抿了抿唇,沾了雪的睫毛垂着,有些无措。
李藏璧用脚踢开院门,侧身将他抱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