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往事(十一)

海之般若社会 2025-03-29 12:18:45

人间最美是清欢。一个人时,可以听一首歌,回忆一段时光,忘记繁杂的生活,静静发呆,重新审视自己,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我喜欢这种生活方式,源于姑奶对我的影响。

我的姑奶

我姑奶的晚年是在我奶奶家度过的。儿子去外地发展,姑奶和儿子住了几年,实在是眷恋家乡这片故土,越到晚年越想回来。我爷爷看她实在是想家,和她儿子们商量,先暂住乡下,看看适应不适应气候,乡下的条件不如城里,能行就住下来,儿子们勉强答应。

我记得那天是个夏天,天气很热,车开到门口,姑奶的眼睛湿润了,手摸摸这,摸摸那,看什么都亲切,好像又回到了属于她的乐园。她的包里依然装着她那一尺长的大烟袋,上面挂着烟口袋。

姑奶头脑清楚,记性很好,一大家子人她都一一叫出名字来,看见我,她让我伸伸舌头,然后用大烟袋敲了我一下,这丫头,能惹事!大家就笑。给她在炕头铺好褥子和被。她安安稳稳地坐下来,笑盈盈地看着我们。那一刻我知道,姑奶不会离开我们,不会离开这个村子。

村子条件自然不如城里,她儿子们经常来看望她,可临走姑奶却不提要回去,她心情好,身体也慢慢强壮起来。那时候姑奶已经快70岁了,除了常年抽烟气管不好,其他没有什么病。

后来我爷爷和她儿子的相继去世,给她的打击太大了。我爷爷是全身浮肿,肾脏出来问题。她的两个儿子也因病去世。两三年的时间,没想到就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我记得姑奶听说爷爷去世时,她异常冷静,帮着张罗三天,之后她一个人在家里大哭一场。谁劝都不行,她说她姐弟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走着走着就散了。

经过离别的人,虽然说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总会觉得缺少了什么,姑奶那么坚强的一个人,一下子显得更老了。乌黑的头发也有几根白发,那么白。

剩下我奶奶很孤单,姑奶就更不能走了,她俩相伴着过日子。我总是看见姑奶坐在炕头,一个人听收音机,后背靠着火墙,有时候抽一袋烟,咳嗽几声,奶奶就从她手上拿过来,说姐过过瘾得了,你的气管不好,省着点用。她点点头,继续听收音机。

有时候我让姑奶讲故事,她说的很真,我就问她,这是真的吗,她告诉我,这是发生在她身上的真事,哪能有假。说她其实也是有女儿的,两个呢,那年闹灾荒,一天没吃饭了,我告诉她俩,我出门要点吃的回来,你俩在家看家。

结果我回来,看见俩孩子躺炕上,闭着眼睛,一摸浑身发烫,问她俩怎么回事,姐姐说她俩实在太饿了,就喝了点缸里的泔水,喝完就肚子疼,姑奶一看这是中毒了,赶紧让她们吐,没钱买药,没过几天也没缓过来,就死了。说完姑奶流下了眼泪。她说俩闺女活着也有50多了,那可多好。

人生真的像个剧本,主角一直是你自己,出现在你生命里的人,只是配合着你演一段,然后又退出舞台,还是你一个人继续演。姑奶的剧本相当精彩。我相信姑奶是个好演员,她演绎得很好。

后来我远离家乡求学,姑奶和奶奶依然同住,姑奶还是喜欢听收音机,耳朵有点背,我又给她买了扩音器,她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可她一点也不觉得枯燥,奶奶常常告诉我们,姑奶不像年轻时那样喜欢操心喜欢说话,就是一个人一天安排得有条有理的。

其实我懂,那是一种千帆过后的豁达和洒脱。那是姑奶对自己生命的沉淀和告白。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感悟,与自己和解,与命运和解。

姑奶一生坎坷,却从不认输。姑奶是我们家族的榜样,对我们后辈的影响是巨大的。对她来说,上天拿走一些东西,也一定会补偿一些东西,姑奶很长寿,95岁无疾而终。她是我们家族的骄傲,也是我们最亲的亲人。我们都很思念她,我的姑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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