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和大家讲故事了,今天随便唠唠。好多人想让我说说核污水这事情,尤其是我们能有什么手段来反制,但是这个真的超出我的知识范围了,所以还是讲讲海洋里那些吃的吧。
三文鱼,Salmon,这个玩意一听就知道是外来的品种,据我所知这个名字是广东人起的。这玩意实际上就是非常常见的大西洋鲑鱼,它的表亲就是太平洋鲑鱼,当然了,太平洋鲑鱼由于实在是离我们太近,因此它的一个亚种还有一个极为地道的名字:大马哈鱼。
作为东北铁锅里的常客,这种肉多油多的鱼自然是东北人民的最爱,可是马哈鱼并没有像东北人和东北菜一样席卷全国,甚至连山海关都没怎么出。最简单的例子:全国各地的东北菜馆那也就比沙县大酒店少点,可是你去任何一家菜馆和老板说要吃铁锅乱炖马哈鱼时,你能不被白眼就不错了。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很简单啊,香蕉人小日子带着舶来品三文鱼席卷了东亚啊。今天就来聊聊,小日子和三文鱼是怎么凑成一对的?
阿拉斯加鲑,其实就是大马哈鱼,这玩意日本人反而吃得不算多
日本人和鲑鱼上面提到,大马哈鱼时东北人民的最爱,隔海相望的日本人民自然也经常性的使用大马哈鱼,不过由于大马哈鱼的活动范围基本上在日本海、鄂霍次克海以及北太平洋地区,所以真正吃大马哈鱼的日本人基本上都在北海道和青森这样子的本州北部地区。
不过和东北人民那啥都能装的铁锅文化不同(我就见过马哈鱼和大鹅一起乱炖的),日本人那是巴不得啥都能生吃,毕竟日本的物产和资源,不说穷的两袖清风吧,至少是米缸里连老鼠都嫌弃。而好巧不巧,大马哈鱼是一种淡水/咸水洄游鱼类,所以这鱼在肥美的同时,身上还是有那么亿点点细菌和寄生虫之类的。真要是敢生吃,轻则稀宗附体,重则直接去见天照大神了。所以和北欧那帮子祖上靠“零元购”穷光蛋一样,日本人选择了耗费资源最少的办法:煎鱼。
チャンチャン焼
煎大马哈鱼在日本被叫做チャンチャン焼,这道来自于北海道札幌的特色菜其实说白了就是拿大马哈鱼和时令蔬菜和酱料在铁板上做出来的铁板烧。另外一种方式就是腌制和炒制,不过这种方法多用在本州地区,而且那时候还得是大名这样子的有钱人才能吃,因为在古时候的盐和酱油那可是稀缺物品,尤其是酱油这种16世纪才进入、18世纪才小规模量产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常人能消费得起的,所以大马哈鱼哪怕是到了明治维新都没能成为日本餐桌上的主流食物。
也正是因此,日本人虽然将刺身发扬光大并引以为荣(我实在是想不明白长期生吃东西这事情是人能干的出来的),可是你走遍日本,你不可能在任何一家餐馆里面找到“三文鱼刺身”这种东西,但凡你能找到的大马哈鱼鱼类食品,绝对都是清一色的腌制品或者熟食。没办法,近代科学那都是20世纪的事情了,在这以前敢生吃大马哈鱼的早就物理意义上消失了。
ぼだっこ,其实就是盐烧大马哈鱼
奢侈一点就是当天妇罗来吃
更绝的腌制成火腿来吃,这玩意我吃过,一句话就是:没油的宣威火腿
舶来品:大西洋鲑那么渔业如此发达的日本,是怎么和大西洋鲑这种三文鱼扯上关系的呢?
这事情还得扯到挪威人身上。
大马哈鱼好吃这事情别说日本了,就连西伯利亚大仓鼠和东北金渐层都明白这事情,可是大马哈鱼这玩意只有日本海北部才有,要给全日本供给明显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候就有大聪明提出来说:日本海的不够,我们可以去外海啊!
去外海是没问题,毕竟大马哈鱼和它的表亲在北太平洋和鄂霍次克海那满地都是,可是吧,20世纪60年代的日本和周边国家的关系不能说“睦邻友好”那也至少是“和睦共处”了,北边是苏联,西边是主!体!和朴卡卡的南傀,东北边那是美国的渔场,上一次日本人来阿拉斯加发生了什么那可是历历在目呢,所以日本人就打起了大西洋鲑的主意,反正这玩意都是大马哈鱼的表亲,吃啥不是吃呢?
巧了,就在这时候,挪威人带着大西洋鲑投怀送抱了。
北欧这帮祖上是个穷光蛋,近代靠抱大腿发家致富的人在不做人这方面那是连带英和法鸡这俩老牌殖民强国都汗颜的存在,二战后婴儿潮的出现让全世界的人口出现了大爆发,生产力的提升让人们对改善餐桌和蛋白质的刚需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于是挪威、丹麦这些国家的渔民们就开着渔船带着通电的断子绝孙网一顿操作后,鱼是够吃了,不过也给吃没了。
见自己干的好事被苏联和波兰捅到国际上了(西德和法国差点也跟了这一波团),北欧这帮国家立马假惺惺的表示要禁渔。可是百万槽工衣食所系,这岂是你政府说禁就禁的?无可奈何之下,以挪威为首的政府表示:捕鱼这事情肯定不行了,这样子吧,你们不能捕鱼,那我给你们钱让你们养鱼吧。
养鱼那可比捕鱼简单多了,除了花钱以外没啥缺点,现在政府都给你补贴了,这种天大的好事怎么可能不要?所以大西洋鲑和鸡肉、牛肉一样迅速成为了挪威政府为人民提供蛋白质和能量的主要来源。在这波养殖大潮中,规模最大也是最先发家的就是格伦特维特兄弟。
这俩兄弟可以说充分证明了什么叫只要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哥哥奥维和弟弟西维特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引入了20万条鱼苗,1971年,这批大西洋鲑投入市场后立马被欧洲各国抢购一空。没办法,这玩意便宜的离谱啊,养殖的大西洋鲑价格仅为30挪威克朗/斤,比野生的便宜5克朗的同时卖相还更好看,而养殖的成本仅为11挪威克朗/斤。所以这俩兄弟直接待着整个挪威的养殖渔业原地起飞,大家纷纷开始养鱼赚钱。
当大家都跟风养鱼的时候,问题就来了。
挪威的三文鱼养殖渔场
人为什么喜欢吃肉?或者说为什么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吃红肉?
相较于蔬菜、白肉等食物,红肉无论是在热量和蛋白质的提供、脂肪酸的热分解/氧化、糖类/氨基酸/核苷酸的热降解、美拉德反应等方面都是遥遥领先于蔬菜和白肉。所以你经常会看到说蔬菜等产品碰到卖不出去的情况,但是你很少见到红肉卖不出去。
红肉里面的王者毫无疑问就是牛肉,从1945年到2023年,人类对牛肉的刚需向来是只增不减。这一点在欧洲、北美以及中国这些大陆国家/地区中尤为明显,对于很多人而言,一块牛肉吃起来的爽快感就是比一块鱼肉强。时至今日,全世界的养殖渔场所提供的鱼肉总重,也仅仅是将将超过牛肉这一单一品种一点。
总而言之就是:卖鱼的市场就这么大,挪威人很快就撞墙上了。
眼看着价格越来越低,到时候被迫打价格战那就恶性循环了,这给挪威人差点急死。然而就在这时候,西方不亮东方亮,挪威人惊讶的发现,东边有个叫日本的国家,他们家对鱼类的消费那是远超想象啊!
1980年,在挪威渔业部长Bjorn的主持下,挪威渔业开始和日本展开接触。没成想,养殖的大西洋鲑因为体内寄生虫较少外加冷链下寄生虫几乎无法生存,这两个优势立马就让挪威的大西洋鲑席卷日本的鱼类熟食业,先前日本人做鱼类熟食基本上用的都是金枪鱼、青花鱼这类便宜的鱼。像鲷鱼、鲥鱼这些出水就没的鱼那可都是拿来做刺身用的,哪怕就是我们习以为常的大黄鱼和带鱼那时候在日本的城市人来说都是妥妥的高端鱼。
日本方面一开始是说尝试着投入个往市场几万条鱼来试试水,结果没成想挪威人开口就是以低廉的价格提供了5000多吨,事已至此哪有不买的道理?挪威养殖的大西洋鲑初来乍到就直接对日本渔业来了个降维打击,这玩意便宜肉多还肥美,量大管够还安全。上能高端溢价做刺身,下能平价亲民做盐烧。如果不是日本政府有意控制规模,仅仅一条三文鱼就差点卷走整个日本捕鱼业。
这一网下去那就是按吨来算的
三文鱼是怎么做高端起来的?这事情还得从刺身开始说起。
20世纪80年代,美国和日本签了个名叫“广场协议”的条约,这条约也没啥,搭配上301调查也就是一口气把日本的经济掐死了30多年而已。
广场协议对普通人来说是毁灭性的,因为这意味着当年那种挥金如土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以前可以没事天妇罗和刺身吃到饱,现在就只能找个平价小酒馆去吃煎鱼了。日剧《孤独的美食家》中其实就在相当程度上反映了当时日本白领和中产阶层在广场协议后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一边自己吃饭,一边看叔吃饭那是一种享受
还记得前面说了啥吗?三文鱼是能以极为低廉价格来制作刺身这种在日本属于溢价的食品的,现在经济不好,那就少赚点钱呗,于是低价的三文鱼刺身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在日本流行起来,这时候挪威人又送上了一记助攻,他们以近乎免费的价格向日本出口了一批质量相当高的特挑大西洋鲑,对这批鱼肉挪威人就一个要求:钱不钱的无所谓,你给我全部做成刺身出售就行。
这批物美价廉的刺身立马吸引了大量日本人前来消费购买,也正是借此机会,日本人被挪威人植入了一个固有观念:在日本人眼里属于有钱人才能吃得起的刺身,在挪威人那边就是普通平民百姓的主食而已。加上自明治维新一来日本人始终对欧洲有着莫名其妙的崇拜,说他们集体都是香蕉人都不过分。挪威人的这一个硬广告直接把便宜的三文鱼打上了高端的标签。
在日本实现高低通吃后,那接下来就好办了,20世纪80-90年代的东亚文化圈那是日本的天下,相当多的艺术都已能从日本引入为荣,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那时候的粤语歌有相当一部分就是从日本买入版权后再创作得来的,三文鱼自然也就随着刺身这一种高端的形式走向了东亚其他国家了。
现在日本这污水一排,这下子算是自砸招牌了。反正三文鱼属于淡水洄游鱼类,养殖技术攻关起来也不难,日后便宜下来是肯定的,只不过就是得苦了那些溢价严重的日料店咯,虽然迄今为止我都不知道这玩意凭什么卖的比东北的大马哈鱼炖大鹅贵。
早说嘛!去东北吃大马哈鱼……[呲牙笑][呲牙笑][呲牙笑]
看一个菜品是不是高端就看食材处理时燃料用的多不多,油脂用的多不多,多的就是高端菜,刺身这种一不用燃料二不用油脂的典型的伪高端菜。中国菜系典型的用燃料多油脂多,例如糖醋鲤鱼,那一锅豆油在古代就不便宜。
想到了2010年后中国和挪威因为一件事闹了5年多别扭,三文鱼的进口首当其冲。
三文鱼不是很多喜欢生吃[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