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菲

主编荐书

《时代邮刊》主编，资深媒体人、 作家，湖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业界导师，视频号“#请问黄主编”主理人。策划、撰写湖湘人文地理系列图书《芳菲湖南》等。

简媛的作品《棘花》塑造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女主角杨素。特别在哪儿呢？特别在这是一个流行大女主的时代 ，她却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性，身上没有流行的标签，没有热点要素，全程没有金句没有爽点没有奇遇，就是一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生活着的中年女性。

简媛对女主角的选择，体现了作家对生活的洞见和体察，对人的体恤和关切，更体现了作家在创作上的自信和勇气我就要用这样一个普通的老实的女性打动你，表达我想要表达的东西。

《棘花》

作者：简媛

出版单位：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1年11月

定价：46.80元

我说的普通，本质上就是和生活、和人心人性贴心贴肺，就是真实和复杂。杨素是有素养的知识女性，医术和医德都很好的医生，温柔的妻子，慈爱的妈妈，孝顺的女儿，看起来简直完美。

但作家不写她的完美。作家要写她的复杂。她与同事和领导关系微妙，她有对名利、地位的欲望和焦虑。领导更喜欢另一个同事，她也会失落。市长秘书约她吃饭，她不喜欢应酬，但还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而答应。她的生活有猜忌，有隐晦，有焦虑，有挣扎，有灰色区域。作家塑造的不是所谓一个纯粹的人，而是复杂的人。艺术作品中人物的魅力不在纯粹，在复杂。纯粹的人物是很单薄的，是概念化的，复杂才有丰富的层次、丰富的光谱。能塑造复杂人物也体现了作家的功力。

这个复杂的女主角，有她的软弱、温吞、犹豫。软弱的女主在这个时代是不讨喜的。大家愿意看爱恨分明杀伐果决的。杨素显然不是这样的。

丈夫出轨，如果是大女主，那必须立刻离婚。杨素呢，她伤心，屈辱，痛苦，愤恨，但是仍然有依恋有爱意有不舍。也许这才是婚姻的真相，爱的真相。背叛固然是真的，但海誓山盟也是真的，相濡以沫也是真的，虽然千疮百孔，但仍然令人眷恋，难以割舍。也许这才是一个普通女性的真相，被爱伤害，但无法死心无法决绝。

不是她没有骨气没有尊严，而是一种运行了很久的生活是有惯性的，人很难抵抗这种惯性。人，尤其是女性、普通女性对温暖，对感情，对亲密关系，对稳定的秩序，有一种融入基因里的渴望。

图/《人世间》剧照

所以说，《棘花》塑造的这个人物是和生活、和人心人性贴心贴肺的。福楼拜说，“包法利夫人就是我自己”。我们读者也可能在某个瞬间说，“杨素就是我自己”。这就是作家塑造人物的成功。

杨素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看起来柔弱的女性。然而作家不会无缘无故塑造这样一个形象。作家的写作野心是要将自己对文学的用心、对美的追求，寄托在这个柔弱的令读者都可能小看了的女性身上，让她绽放光彩、打动人心。

所以作家让她遭遇性侵、背叛、医闹、丧父、失明，在巨大的痛苦中，却仍然坚持她的操守，她的善良，她的柔软，她的价值观。她在痛苦和屈辱中，仍然坚守职业操守和专业追求，关切病人的痛苦和困难，尽力去抚慰和帮助底层病人。面对医闹，看起来软弱的她挺身而出承担责任，保护年轻医生。

她没有脱胎换骨破茧成蝶这样显得很励志很独立女性的举动。她是携带着自己的软弱和彷徨，携带着自己的无助感和不安全感，背负着痛苦，默默地坚持。这种沉默的隐忍的坚持，具有一种高贵的美，这种美就是叶嘉莹老师说的弱德之美。

叶嘉莹老师说，弱德不是弱者，弱者只趴在那里挨打，弱德就是你承受，你坚持，你有你自己的操守，你要完成你自己。作家以巨大的耐心，以无数的细节，稳稳地雕琢，细心地擦拭，让普普通通的杨素渐渐地焕发出这种弱德之美，慢慢地完成她自己。

在社会转型期，充满不确定性的当下，个人有时会特别渺小，人人都有无力的时候迷惘的时候困窘的时候，知道那些和我们一样普通的弱小的人，在坚韧地生活，在艰难地坚守着人性中高贵的部分，我觉得是一种很大的抚慰。

普通的人，弱小的人，在荒诞的生活面前，也不是完全无能为力毫无作为的，她仍然可以坚守自己，仍然可以修炼自己的弱德之美。

从这种意义上说，《棘花》这部现实主义作品，是一本温暖之书，治愈之书。

#书评 #文学

原文首发于《时代邮刊》第478期

2025年2月· 新中年

编 辑 | 胡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