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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材口述/李亚丽

整理撰写/淑女故事

我婆婆是个有故事的人，她出生于一个富农家庭。解放前就败落了。

她一共姐妹两人，她是姐姐，嫁给了邻村的贫农郑顺义。妹妹嫁给了邻村的地主杨玉荣。

我第1次见到婆婆，是在结婚后第一趟返回农村老家。

我对鲁西南曹县的贫困有所耳闻，也有思想准备，但是真正到了婆家，贫穷的程度突破了我的想象。

三间土坯房，还有被雨冲刷的半截院墙，都显示着院子的陈旧。

院子连门儿都没有，我们的新房，就是在土坯房西边接了一间小房，上面盖了一层瓦。

新婚的床是农村的旧架子床，上面铺着婆婆做的新被褥。

我第1次见到婆婆，她是一个60多岁的小脚女人，过五一了，她还穿着免档的棉裤，上身穿了一件褪了色的大襟褂子。

婆婆脸上有不少皱纹，但是她从心里发出的笑意，感染着每一个人。

她用一双小脚快步地走着，为我做了荷包蛋面条，这是家里唯一能拿出来的好吃的东西。

小郑拉着我介绍说，这是咱爹，这是咱娘。我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爹，叫了一声娘，二老很高兴

娘生了4个儿子，1个女儿，我对象郑永强是她的小儿。

当年二叔在生产队当队长，曾指着我公爹的鼻子骂，你家4个儿子，赶不上我家4个儿子的一个脚趾头。

公爹因为是大哥，不和二兄弟一般见识，事事让着兄弟。

当时婆婆听后哭了两天。她跟郑永强说，儿啊，你将来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一是精忠报国，二是为你爹娘争气。

就是这句话，让我老公当兵7年没有回家。

扎根部队，积极努力，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在施工时，他带的连队每天都是进度第一名，累得他在坑道里站着都能睡着。

他成为部队的训练尖子，优秀侦察兵，后来提了干。

随后被参谋长叔叔看中，把郑永强介绍给了我。

一开始我并不同意，因为小郑刚提干，身上还带着土气。后来我爸妈跟我说，郑永强这个孩子有魄力、有才华，将来一定会有出息，你跟了他不会吃亏。

我听了爹娘的话，就跟郑永强谈起了恋爱。

小郑很有毅力，不但在工作上这样，谈恋爱也是这样。

我当时在琴岛工作，他每个星期给我写一封很长的情书，里边热情洋溢的话语，有些是发自肺腑，也有个别是照着书上抄的，但是他对我的真心跃然纸上。

我终于被郑永强打动，好好和他谈起了恋爱。来年五一结婚了。

婚礼是在部队举行的，他当时在济南军区作训处当参谋，下午七点，全处的领导和同志们都来了。

让我和小郑坐在喜床上，屋里贴满郑永强写的喜字，和他画的画。

至今我还记得他画的喜鹊登枝，那个喜鹊是会拿大顶的。

领导坐在椅子上，同志们都拿着马扎围着我俩坐了一大圈。

让我们谈了恋爱经过。首长讲话，提出希望，战友代表致了贺词。然后分了大白兔奶糖、花生和喜烟。这个婚礼就结束了。

当时的婚礼，真是一个革命的婚礼，让我终生难忘。

第2天我们就坐火车回老家了。

到了婆婆家一看，当时是1982年，农村还是如此的贫困。

土坯房里没有像样的家具，东屋床上，放着爹娘睡觉用的被褥，屋里拉着一根大长绳，上面搭满了春夏秋冬，两位老人所有的衣服。

一看就知道，家里连个衣柜也没有。

西屋里还养了一头牛，屋里充满了牛粪味。人、牛朝夕相处。

我看到婆家这么苦，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难过。

村里的大侄子小媳妇，婶子大娘，在院子里站满了大半院子，都是来看我这个城里新媳妇儿的。

我忙把从城里带的糖果分给孩子和乡亲们。

所有婶子大娘，都和娘热情地拉着呱。一看就知道我娘和大家处的很好。

后来我才知道，我娘在村里有一个响当当地外号，叫诸葛亮。可见我娘有多聪明。所以他儿子才聪明。

乡邻都夸我长得漂亮，我只觉得心里热乎乎地。

刚吃完了饭，我大姑姐家的七口人，坐手扶拖拉机来了。

二哥二嫂一家四口来了。大哥大嫂一家五口来了。三哥三嫂一家六口也来了。院子里站了满满的人。

我见娘面露难色，我知道她为几十口人吃饭发愁。

我掏出100块钱，交给大姑姐的两个儿子，让他俩上集去买猪头肉猪肝肠子等，再买上豆腐蔬菜等，我娘家里早蒸好了馍。

我说你们快去买菜，回来我来做。

农村的厨屋没有烟筒，烧火的人拉着风箱添柴火，炒菜的人烟熏火燎地忙活着。

我把毛巾往头上一扎，袖子一挽，下手开始做饭。

猪头肉等切了三大盘，然后肉炒芹菜、肉炒菠菜，豆腐炖白菜，叮叮咣咣半个小时，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娘把蒸好的馍端了上来，大伙都夸我这个儿媳能干。

别看人家是团长的闺女，下得了厨房上到了厅堂，把我好一顿夸。

全家人都吃完了，我给爹娘和他们每家都带了礼物，大家兴高采烈的走了。

晚上我们又请大队干部来做客，好酒好烟好菜招待着，这些都是我出的钱。

大队干部就夸赞，人家老郑家的小儿子干的真好，提了干，还娶了团长的闺女，真是光宗耀祖啊。我娘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虽然二叔曾经骂过我们，但是我娘安排第2天，让小郑和我去走亲戚，带着水果、糕点和酒，来到了二叔家。

二叔蹲在地下抽着旱烟，只说了一句，来啦。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二婶名叫花娘，她的小名叫花儿，人家都叫她花娘。她高兴的了不得，虽然牙都掉了，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贴已的话。

我说，二婶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只要回来，我就来看你和二叔。

花娘说，好啊好啊。她叫我们留下吃饭，我们说家里有客人。

娘让我们小两口一去走亲戚，把爹和二叔家的鸿沟，给抹平了。

从此我每次回老家，都去看望二叔和花娘。花娘对我印象很好，见了人就夸，说大嫂家的小儿媳妇可真好啊。没有一点架子。

我看到爹娘这么困难，当时我的工资才34块5，我除了给娘1000块钱以外，还主动提出每月给娘5块钱。爹娘一再推辞，我坚持给，我娘收下了，心里十分高兴。

当时5块钱可以办很多事儿，面粉才一毛多钱一斤。

我又和我对象去看望了他的爷爷。

他爷爷在女儿家住。没想到爷爷还是一个很排场的老头。听说他的父亲很有钱，置了很多地存了很多粮，还娶了三房小妾。

但是到了他这一辈，他好赌，把家里输了个精光，在化成份时，划个破落地主。要不一家人得跟他倒大霉。

我说爷爷，你认识我吧？

我认识，你是亚丽。

我是亚丽，爷爷我给你20块钱，你赶集时候花。

我知道爷爷赶集好买糖和猪头肉，我娘都和我说了。

爷爷说，你爹娘都是好人，很孝顺。看到大孙子有出息我高兴啊。

后来我在潍坊有孩子了，我娘去给我看了半年，她虽是个农村老太太，但是我从不嫌弃她，爱护着她。

半年后公爹想念老伴，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娘要回老家了。

我给我娘从上到下置办了个全。

夏天两套短袖和裤子，春秋两身对襟褂子和裤子。还给她用机器织了毛衣毛裤，还买的棉袄棉裤，她特别高兴。

走时她拉着我的手说，亚丽，咱家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儿媳，是我们的造化啊。

娘没穿过毛衣，回家以后，逢人就给别人看她的新毛衣，说是亚丽给她买的。

我也成了十里八乡的名人，出名是因为孝顺。

我每月给娘的钱，又从10块涨了50，后来又涨了100，再涨到400，最后涨到了1000元。

有人告诉我，娘把这些钱经常给三哥和大哥花了——买化肥了，我觉得不管是给谁花，只要娘高兴就行。

娘一直有个心病，二嫂不孝，从没往家拿过一分钱。我劝二嫂她不听。

她说我从小没吃婆家一粒米，没穿婆家一寸布，我为什么要孝顺她？我想问她，二哥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没好意思问。

我看娘年纪大了，怕她伤心，一到过年我就再寄一份钱给大姑姐，说这是二嫂给娘的。娘高兴地哭了。

婆婆又来过我这好几次，来了都是好吃好喝伺候着，走时大包小包带着，我又给她织的新毛衣。

我发的警服棉袄棉裤都是羊绒的，很暖和。娘怕冷，我把棉袄棉裤都给寄回去了。

后来我公爹得了中风。我让小郑带钱回去，先带着爹上县医院看病，然后开好了药，回家修养。

我让老公把医生开的药单子，也寄给我一份。

我按照这个药单子，两个月给公爹买一次，再邮寄回家。

他得病13年，药都是我俩给他买的，花了四五万，但是我没怨言，因为我这样做，就是为了让老公高兴。

想让他干好工作，心情愉快，将来能长寿，俺俩白头偕老。

我知道我爸妈养我有多不容易，所以也知道爹娘拉扯老公有多不容易。

我三天不见妈，想的心里慌。

那么他爹娘想他，和他想爹娘也是完全一样的。我爱老公就必须爱他的爹娘。

为了让我公婆心里高兴，我尽量的拉扯大哥三哥还有大姐家的孩子们。

因为二哥二嫂是公办老师，他孩子都是城市户口。

和郑永强一起当兵的战友，提团级干部的只有两三位，有位战友因为把老家的一个侄女弄来了，两口子还为此打了仗。

在我们家，我把大哥的两个孩子弄到了潍坊。一个当兵转了志愿兵，娶了媳妇。另一个嫁给了寿光的一个富裕的蔬菜专业户。

三哥仨儿子一个闺女，全部被我们弄到了潍坊。

当时城中村改造政策允许，花1000块钱可以买城市户口。我给他们买了好几个。

其中一个儿子在潍坊学院研究生毕业、入了党，在某格丽公司当销售主管，年薪80万。

小儿在某柴公司干了大工匠班班长，很优秀。

三哥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以后，也到了潍坊。他儿子给把单位分的房子，让他两口住。三哥非常满意。

如果以他的能力，拉扯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准累得够呛。

姐姐5个孩子来了4个。两个留下在这娶妻生子，都当爷爷了。

因为我给老郑家做了很大贡献，付出很多，被被评为某集团军好军嫂。

每年一到过年，我们全体郑家的亲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都是我和老公请客。

满满一大桌，30多口郑家的儿女，我心里非常高兴。

婆婆活到90岁，她寿终正寝。

临终之前她拉着我的手紧紧不愿松开。

我说，娘，你安心的走吧，下辈子咱娘俩还有缘，我还当您儿媳妇。

她眼角流出泪水，含笑九泉。

原来老郑家很贫困，从我嫁入了郑家，我爱自己老公，爱他的爹娘，也爱他的兄妹，尽自己的能力维持了家庭和谐、兴旺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