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一大早,梅香就起床开始张罗。叫醒沉睡的丈夫和女儿,草草吃了早饭,一家三口赶去给婆婆拜年。
这些年做生意赚了些钱,梅香和丈夫李缤在城里买了房。
本来计划今年接婆婆和小叔子一家来新屋里过年,哪知计划有变,小叔子一家要去丈母娘家里过年,婆婆借口说晕车,一个人留在了老屋。
他们两口子想回老屋陪她,被她拒绝,说他们初一过来就行。
老太太专横了大半辈子,梅香夫妻俩不敢忤逆她,只好由她去。
这不,初一一大早,一家子就赶紧往乡里赶,生怕去迟了,惹老太太不高兴。
一家三口到时,老太太才刚起来。屋里睡着个老头,李缤不悦的皱了皱眉,被老太太打了一下后脑勺,他刚想发作,被梅香拉住,示意他别在今天闹。
梅香让孩子给老人递了红包,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后,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刚伺候两个老人吃完早餐,老太太就让她去镇上买菜。说家里什么都没有准备,小儿子一家应该就快到了,别回来了还没口热乎饭吃。
梅香心里有些憋屈,但一向老实惯了,笑着应下,开车往镇上去了。
从早上到中午,她连口水都没喝,一直在厨房里忙碌。
丈夫在客厅里嗑着瓜子,老太太也跟他摊牌,说自己就是看上了老王头,说啥也要嫁给他。
李缤虽心里老大不情愿,但三十多年来,他一直习惯了听老太太的安排,这会儿也不得不按老太太的心意来,黑着脸不敢说个不。
直到快一点半,小儿子一家才姗姗来迟。
小儿媳看了一眼大哥他们拎来的一大堆礼物,丝毫没觉得有什么,直接一句:“妈,新年快乐!”就打发了。
就这样,老太太还笑得很夸张,直夸小儿媳嘴甜。将她拉去沙发上坐着,并把桌上的好吃的都端到她面前来。
安顿好小儿媳,老太太又高高兴兴的去院子里找小孙子,小家伙不情不愿的喊了声奶奶,把老太太高兴得哈哈大笑,并当着小孙女的面,将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小孙子口袋里。
大房屋里的小孙女今年也十岁了,自然知道奶奶偏心,心里难过的低下头去,假装没看见。
梅香透过厨房玻璃看到这一幕,心酸极了。但她什么也没说,摇了摇头又去热菜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一家人都上了桌,小儿子很会来事,给老太太的“男朋友”倒了一杯,哄得老头喜笑颜开。
大儿子虽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准备吃饭。
梅香忙完准备上桌,老头忽然开口说想吃虾,老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去!”
梅香刚拿起的筷子只好放下,应声进了厨房。
她端着虾出来,还不等坐下,老太太又发话了,说小孙子不爱吃这些菜,让梅香再做点别的来。
梅香不得已又进了厨房,期间丈夫也只知道埋头吃饭,没帮她说一句话,倒是弟媳妇假模假样的要过来给她帮忙,被老太太按住,叫她只管吃饭就是。
整整十二年了,梅香每年都几乎是这样过来的,不过今年的她,觉得自己格外的委屈。
仿佛这十几年来,自己任劳任怨,从没忤逆过婆婆一次,也没能换来她一句怜惜。
倒是每回回老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弟媳,就因为生的是儿子,就成了家里最有底气的那个。
小叔子也是个立不起来的,平时怕老婆得很。而且梅香来的这些年里,他一直游手好闲,难得见他出去工作。
他结婚生子,钱都是从老太太这里出,可老太太的钱,大部分都是从他们这里拿,一不给就撒泼打滚嚷嚷得全村人都知道,她有个不孝顺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
两口子被她拿捏惯了,这几年送回老家的钱也越来越多。
梅香也不傻,早就发现丈夫暗地里老给他弟弟一家钱,这也是他们做生意这么多年,才买得起房子的真实原因。
不过为了家庭和睦,她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心里的委屈早已泛滥,都快有了决堤之相。
正当梅香好不容易有时间坐下来吃饭时,桌上早已没剩多少菜。
本来不爱吃饭的小孙子看到姐姐碗里的地大鸡腿,忽然指着要吃。
梅香看了一眼碗里,另一只显然被老太太夹给了老王头,他正美滋滋的喝着小酒,啃的满嘴冒油。
她叹了口气,刚想叫女儿让给弟弟,哪知小姑娘也早就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哭出声来,也不说话,只把碗紧紧护在怀里。
一旁的李缤顿时皱起眉头,一筷子打在女儿手背上,骂她护食不紧着弟弟,是个自私鬼。
老太太干脆站起身,不耐烦的一把掰开孙女的手,把她碗里的鸡腿抢过来,随即换了个笑脸,把鸡腿递给了小孙子。
小儿媳打了个哈哈,说儿子这么大了还跟姐姐抢吃的,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看着女儿哭得伤心难过的样子,耳边还充斥着婆婆骂她哭也不挑日子,犯了忌讳的无情话,梅香心里的火气再也憋不住,猛地一把掀了桌子,拉着女儿发车离开。
那个家里的一切都被隔绝在车窗外,梅香知道他们骂得有多难听,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反正十几年的忍让也没有让他们有一丁点儿的感恩,如今女儿不过是想吃个鸡腿,她们都能做得这么绝,那她还有什么好顾及的,撕破脸算了。
再说老太太找的那个“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喝嫖赌全卦子,也就长得有点姿色,以后她还得多养这么个活爹,想想都窒息。
她知道今天这事还没完,果不其然,丈夫李缤后脚就租车回来,进门二话不说,朝梅香就是一耳光,骂她不该让他妈下不来台。而今他妈还在屋里晕着,梅香必须得去跟老太太赔礼道歉。
“赔礼?十万够不够?不够把房子卖了,还省得还房贷了!”
梅香气急,十万块是她千辛万苦才说服丈夫悄悄暗下的,而且房子还不是全款买的,这些年赚的钱,大半部分都进了老太太的口袋,去养她小儿子一家还不够,今年又招回来这么个老头,换谁都接受不了。
她原本还想为了女儿能有个完整的家,能忍就忍,哪想丈夫不仅越来越窝囊,还变得更爱朝自己和女儿动手,那她还有什么好忍的,这个婚她是离定了!
两个月后,梅香成功与李缤离婚,她带走了女儿,离开了这座令她伤心的城市,去了外省打拼。
几年后,她凭借着之前的经验,再次攒钱做起了小生意。
她本就为人踏实又很会说话,生意做得比跟李缤在一起时还要红火。
女儿如今也考上了重点高中,娘家爸妈也早些年就来给她帮忙,他们就她一个女儿,以前她一直瞒着,后来老两口也知道了女儿在李家过得是什么日子,直怪自己当初瞎了眼,没发现李缤是个“妈宝男”加“扶弟魔”,让女儿和外孙女受了那么多年的罪。
今年过年,她们决定回老家过。梅香爸妈也上了年纪,过完年就不跟着女儿出去了,安心留在老家养老。
过完年走亲戚时听人说起,说是李缤自从跟他们家梅香离婚后,由于经营不善,生意很快关门,他不得不去外地打工赚钱,就这样,李母还要打电话继续问他要钱。
离开梅香后,他好像做什么事情都不顺,最后也意识到自己那些年太听他母亲的话,不仅妻离子散,还一屋子“吸血鬼”等着吸他的血汗钱。
最后他跟老太太大吵一架,背着包去了外省,再没有回来。
老太太因为没了他供养着,心爱的老王头也跟着别的老太太跑了。弟弟一家也鸡飞狗跳离了婚。
弟媳妇跟有钱人跑了,弟弟成天在村口茶馆里泡着,老太太不仅要赚钱养着他,还要带她的那个宝贝孙子。
那个孩子早被宠坏了,成天逃课打架,不是一身伤就是打了别人要赔钱。
老太太这些年仿佛老了好多岁,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还要养着那对不听话的父子,听说小儿子把她山里的木头什么的都给卖光了,那可是她的棺材本啊,老太太如今一见到人就哭,觉得自己可怜极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是她应得的报应。”梅香妈忍不住说了句,然后转移话题,跟她们聊起了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