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霞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还不到五点,就披衣起床坐在厨房里发呆。
今天是她爸六十大寿,想起往年父母生日时,亲戚们都对她冷嘲热讽,她就心里难受不想去。
可母亲提前几天就给她打电话,要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一趟。说亲爹过大寿,女儿哪有不来的道理?翠霞拗不过,只好答应。
踌躇间,天色已经大亮,翠霞自知躲不过去,只好起身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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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娘家隔得不太远,大概九点不到,翠霞就带着女儿到了。
翠霞妈热情的拉女儿和外孙女进屋,翠霞爹没给她好脸色,原因无他,就是觉得女婿没来,让他面子上挂不住。
这时,翠霞的哥嫂从镇上买东西回来,女儿喊了声舅舅、舅妈,翠霞哥平淡的应了一声,翠霞嫂子没吭声,高高抬起下巴,连个正眼都没给她们。
翠霞女儿已经十四岁了,脸皮薄,受不得这份冷漠,红着眼睛进了屋,寻个角落里坐下,低头手捏着手,把手背都给捏变了颜色。
翠霞妈看不过去,递给外孙女一个大苹果,让她去屋里看电视。哪知刚起身,翠霞嫂子就阴阳怪气的说道:“电费不要钱啊?”翠霞女儿弱弱的低下头,红着脸又坐回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翠霞叹了口气,反复平复心情,扬起笑脸跟母亲说:“妈,我和果果(翠霞女儿小名)去厨房帮您忙吧。”说完也不等母亲拒绝,拉着女儿进了厨房。
翠霞妈心疼女儿和外孙女,狠狠瞪了儿媳妇一眼,又不敢发作,赌气跟着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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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亲戚们也陆陆续续到了。他们同翠霞哥嫂热情的打着招呼,翠霞出来打招呼,他们多半都不冷不热的应一声,转头又跟翠霞嫂子聊天去了。
也有心疼翠霞的亲戚,挤进厨房同她闲话几句,心疼她找了个不靠谱的老公,日子过得清贫又抬不起头来。
翠霞知道她们是份好心,但总觉得自己被她们说得太过可怜,再说下去,可能会连她自己都觉得,她们家快揭不开锅了。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一阵欢声笑语。
在亲戚们满满的恭维话中,翠霞知道,应该是妹妹和妹夫回来了。
妹夫家在城里做粮油批发生意的,铺面都有三四家,夫妻俩各有一台小轿车,今天显然妹夫又换了新车,还是四个圈的,大家都在恭维他。
翠霞没出去,反手摸了下眼睛,察觉到女儿投过来的眼神,她勉强露出一个笑脸,继续忙活着手里的事。
妹妹进来同她打了声招呼,说要帮忙,露出一双刚做完精致美甲的手,翠霞知道她只是说说而已,于是立马别过身去,拦住她说了几句违心话。
这时,翠霞嫂子也进来了,说厨房不是小妹该待的地方,就要拉着她出去陪亲戚们聊天,翠霞妈看不惯这对姑嫂的惺惺作态,但碍于有亲戚在,也没说什么,只心疼的看着大女儿,眼里闪起了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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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外面的哄闹声,似乎是有亲戚在数妹夫带过来的礼物:一对价值六百块的好酒,一条四百多块的烟;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饮料和营养品什么的,最重要的是,还给老丈人一个一千块的大红包。
亲戚们都很眼红,直夸翠霞爹有眼光,找了个有钱的孝顺女婿。翠霞爹笑得红光满面,觉得受用极了。
吃饭时,翠霞和女儿没有上桌。同往年一样,她们和翠霞妈是没有位置的,妹妹妹夫全程陪着翠霞爹坐在上席,同亲戚们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期间还要不停使唤翠霞她们为他们添饭倒水。
翠霞女儿再也忍不住,躲进厨房哭了起来。
翠霞嫂子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去厨房大声嚷嚷,说外孙女在外公寿宴上哭不吉利,害得翠霞女儿被一众亲戚言语攻击,翠霞爹也酒劲上头,猛地一拍桌子,大骂大女儿不会管教女儿,让她小小年纪就心思歹毒,看不得别人好。
翠霞终于爆发了。就在她要诉说这些年所受的委屈时,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喇叭声,众人寻声望去,有人立即“哦豁!”一声,扔下筷子跑出去看了。
翠霞泪眼朦胧间,似乎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走下来,她猛地擦了擦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确实是离家三年的丈夫回来了!
女儿也已经闻声跑了出去,哭着扑进父亲怀里。
徐小军什么也没说,拍了拍女儿的背,示意她先站好。
他先是喊了声:“爸妈。”翠霞爹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倒是翠霞妈,泪眼婆娑的望着久不归家的大女婿,应了几声好。
徐小军同亲戚们依次打过招呼,而后径直打开后备箱,从百十来万的好车里拿出数不清的高级礼品来,然后在各种咋舌中,将东西一一拿进屋,说是给两位长辈和哥嫂一家带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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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霞爹终于露出笑脸来,觉得自己更有面子了,翠霞嫂也笑得见牙不见眼,换了个人似的拉着翠霞和果果进屋,还专程为她们盛好了饭。
翠霞没坐,扶着老母亲坐下,从这一刻起,她便是母亲上桌吃饭的底气。
妹夫望了一眼能买他那辆车三四辆的豪华小轿车,暗自捏紧拳头,心情从云端跌落谷底,眼里再也没了之前的张扬和不屑。
一直到晚饭结束,亲戚们都围着徐小军不停地恭维着,妇人们则拉着翠霞的手,羡慕她终于苦尽甘来。
翠霞很不习惯这样的场面,觉得她们做人好假,但又不得不努力接受。
直到暮色降临,她总算舒了口气,拉着女儿跟着丈夫离开,拒绝了嫂子的热情挽留。
原来徐小军也是被这些亲戚嫌得抬不起头来,于是发誓要去外面闯荡出一片天地,历时三年多, 他吃尽苦头,在对妻女无限的自责和想念下,他终于出人头地,有了如今的成就。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有钱就变得飘,他回来的日子里,加倍的陪着妻女去做以前想做又没钱去做的有意义的事。
翠霞不止一次感叹,原来一个人有了钱,身边果然都散发着善意,她再也没见过那些人的白眼和听到那些讽刺的话,感觉人生都变得美好起来。
就连一向自卑又敏感的女儿,现在也变得活泼开朗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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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军很疼她,但从不许她大手大脚,及时扼杀了她的虚荣心,让她没有迷失在爸爸暴富的糖衣漩涡里。
让人没想到的是,翠霞妹夫最近上门来的次数比那几年加起来都多,他总邀请姐夫去城里打牌,但次次都被徐小军借口推脱。
翠霞不明其中原由,觉得丈夫是不是没给妹夫面子,既然他主动示好,那丈夫是不是也该接受?
哪知丈夫却告诉她,妹夫没安好心。他早就从别人口中得知,妹夫经常跟别人去茶楼里打大牌,不晓得输了多少钱。他们家里要不是还有两个老的管着,他们两口子早就输得倾家荡产,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现在来示好,不过是想拉他下水,他才不得上当。将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拿去挥霍掉,除非是脑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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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霞不敢置信的看着丈夫,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出,庆幸丈夫是个管的住自己欲望的人,同时也为妹妹的以后担心起来。
处理好家中的一切,翠霞和女儿跟着丈夫去了外地,如今他们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一家人和睦有爱,翠霞也终于直起腰杆,在丈夫的鼓励下开始做起了生意,有了属于自己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