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10月8日，在日华工黄子莲从山城丸号下船，踏上阔别已久的家乡，远远望见同胞后难以自禁地嚎啕大哭。

周围人见他头缠纱布，只剩一只耳朵的可怖模样，忍不住上前安慰。

没想到黄子莲哭声更甚：

“大岛町的中国人全被日本人杀了，他们拿着钢刀、铁锤追着我们不放，我们躲过了地震，但躲不过日本人的屠刀啊！”

话音刚落，周围人纷纷震惊不已。

因为，此时日本刚遭受了一场7.9级大地震，而中国先后向日本捐款3.6亿元，两国关系正有缓和之势，怎么会有中国人在日本被杀？

其实，国民尚且不知道，一出农夫与蛇的故事正在日本上演。

1923年9月1日中午，日本关东地区突然开始剧烈晃动，紧接着巨大的爆鸣声响起，大片房屋顷刻间倒塌，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爬满街道。

与此同时，正在东京赤坂离宫宴请宾客的裕仁太子突然感觉脚下震颤，紧接着桌椅摇晃、墙壁摇摆。

就在不明所以的裕仁愣在原地时，满座宾客已经炸成一锅，有人尖声喊道：“快跑，地震了！”

回过神来的裕仁霎时变了脸色，忙从座位上跳开，连滚带爬地跑出宫殿，直跑到空旷的花园才停下来大口喘气。

然而，恐怖的一幕在他眼前出现，刚竣工的12层东京塔，竟像火柴棍一般脆弱得断成两截。

同一时间，正在家中等待吃饭的日本人也被突如其来的地震吓到，来不及关闭灶火就蜂拥冲向门外。

房屋倾倒，火舌瞬间舔舐整个房间，熊熊大火从关东各处燃起，滚滚浓烟卷入阴沉的天空。

几分钟后，晃动的大地逐渐平息，而日本已经全然不复几分钟前的面貌，四处都是断壁残垣，呼救声、嘶吼声、哀鸣声混杂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活像人间地狱。

这场大正关东地震，震级足有7.9级，与08年发生在我国的汶川地震相差无几。

汶川地震是中国人心中难以磨面的伤痛，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同样，大正关东地震给日本带来的打击也是毁灭性的，全国二十分之一的财富蒸发，10万余人伤亡。

其中，最大的伤亡是由在各处肆燃的大火造成的，据日本统计，有9万余人因火灾或死或伤。

日本国土面积小，地震几乎波及全国，面对如此巨大的灾难，自救显然远远不够，于是只能向各国求援。

日本呼救的声音发出没多久，与其相邻的中国就听到了，一场跨越民族隔阂，举全国之力的援助行动开始了。

这年不仅是日本发生大地震的一年，也是日本要归还中国旅顺、大连的一年。

25年前，中国被列强烧杀抢掠，大连、旅顺在那时被迫租让给俄国。此后，日俄战争爆发，俄国作为战败国，又将大连、旅顺“送”给了日本。

中国自己的领土被当做他人之物随意割让，自然让中国人如鲠在喉，因此，25年租期一到，我国就要求日方立即撤出大连、旅顺。

然而，日本公然无视签下的条约，拒绝归还，企图永久占用。

自甲午战败后，中国一直被日本视为软柿子，任由搓圆捏扁。因此，无视中国正当要求之举已是常态。

但中国人万万不会放弃大连、旅顺。于是，我国发起“抵制日货”的经济断交活动。

上海《总商会月报》发文宣布：

不受日本公司雇聘，不登广告于日本新闻，不载货于日本商船，不向日本公司保险，不向日本银行存款，不收受日本纸币，不往日本医院治病均是也。

经济断交仅仅9个月，日本对华出口所赚金额就下降了3498万美元。

日本拒绝归还旅顺、大连，中国就拒绝购买日本货物，两国关系由此日益紧张，其他国家也纷纷观望，更甚者认为中日不久后将再有一战。

然而，北洋政府在大正关东地震中的做法让世界大跌眼镜，对中日关系的看法也发生了微妙转变。

日本地震的消息传到中国后，各界纷纷呼吁放下民族仇恨，以挽救灾祸为先。

甚至连外交总长顾维钧表态：

“我国本救灾恤邻之义，不容袖手旁观，应由政府下令，劝国民共同筹款赈恤。”

上海中华书局进德会同样表示：

“此次日本震灾，为近世大劫，吾人本人类互助及救灾恤邻之谊，理当援助，颇闻同人中有以国耻为恨者，须知不忘国耻，是一事，人道主义又是一事，不妨并行，且此次可为吾人仁义之试验，进德之途径。”

除此之外，梁启超、段祺瑞等人也纷纷发文表示，应当竭尽所能筹集物资，聚集医护人员，救生命于水火之中。

可以说，不管是政府还是民间，均认为应该放下芥蒂，驰援日本，而且我们不只是口头支持，更是付出了真诚的行动。

地震爆发后，中国政府派商船向日本运送大量药物、衣物、粮食，每船物资均以数十吨计数。

与此同时，中国红十字会也发出呼吁，组成救援小组，分批乘船前往日本，而且是驰援日本的第一批国际医护人员。

尽管当时中国已几经战争迫害，北洋政府能拿出来资助日本的钱十分有限，但为了挽救更多生命，全国上下自发组织筹款。

甚至中小学生都在积极参与，最终筹集到600万银圆，折合成人民币，近3.6亿元。

这个数字在今天看似乎并不算多，但在当时，已经足够支撑北洋政府军队半年的军费。

除此之外，梅兰芳大师还在全国举办慈善演出，将演出所得5万大洋尽数捐给日本灾区。

可以说，在那个许多中国人自己都吃不饱穿不上的年代，能如此节衣缩食地支援日本，已经是竭尽所能，而面对中国如此以德报怨的行为，日本政府作何表示呢？

自然表现得十分动容。

日方答谢团称：

“此次贵国人民，对于敝国震灾所给予伟大之同情，与贵会派遣医队之协助，殊足使敝国上下一致感动。”

自此看，这场国际援助似乎是皆大欢喜的双赢之式，《民国日报》也发文分析道：

“此次日本巨灾，固然是日本的大不幸，然能因此恢复日中亲善，保持东亚永久和平，在中国固有益，在日本也不能谓无利。”

实际上，不仅是中国这样认为，世界各国也都赞成此说法，毕竟与日本交好的国家也不见得能如此尽心尽力，更何况是与其结怨已久的中国。

然而，日本国人却不这么认为，表面双眼含泪地答谢中国大义慷慨，实际早已磨好屠刀，对准了在日华人。

日本虽然是地震多发国家，但震级如此之高，破坏如此之大的地震也极少发生。

在余震不断、火势失控、家园被毁、丧友丧亲的接连打击中，国人陷入巨大惶恐之中，到处弥漫着绝望与冲突。

而这种氛围，正是谣言变成“真相”的温床。

为了缓和国内矛盾，分散灾民注意，日本有心之人开始散布“朝鲜人放火，朝鲜人投毒”的流言。

这种明显带着挑拨意味的言论，放在正常情况下一定会引人深思。

但在地震中，日本人只能看见多天不灭的大火，累积成山的尸体，于是流言成了“真”，仇外心理随即引燃。

日本各地组织青年自警团，到处搜寻在日居住的朝鲜人，一经抓捕，就地处死。

由于自警团的成员大都不是来自军队的武装人员，所有没有枪支弹药，杀人多用砍刀、铁棍等冷兵器，甚至是用拳脚生生打死。

所以被杀死的朝鲜人大都面目全非，死前遭受着残忍血腥的折磨。

也许有人疑惑，这场针对朝鲜人的屠杀，与中国人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中国人正是被无辜殃及的池鱼。

原来，那时自警团的人已经杀红了眼，他们杀完人，还把死人身上值钱的东西尽数收入囊中，这种既能铲除异己，又能拿笔横财的美事何乐不为。

于是，一些自警团成员不仅杀朝鲜人，还屠杀中国人，文首所提黄子莲就是居住在龟户大岛町的唯一幸存下来的在日华工。

地震发生后第三天，自警团的手就伸到了大岛町，居住在那里的173名华工都被活活打死。

当日，黄子莲被割了耳朵，又被猛敲头部，直接昏了过去，日本人以为他已经死了，这才转向他人，而黄子莲也因此逃过一劫。

醒来后黄子莲头痛欲裂，但被吓得不敢乱跑，在地里躲了一夜，等他鼓足勇气跑出大岛町，又在七丁目落入日本警察手中。

日警以保护华工为由，将他押往习志野集中营。集中营看似是给中国人避难的，但实际与俘虏营一般，甚至有中国人在抵达习志野的路上就被杀害了。

当时，五四运动组织者之一的王希天正巧在日本留学，留学期间他一直致力于帮在日华工维权，为他们请律师、讨工资。

可以说，当时在日华人没有不认识王希天的。

因此，在他知道中国工人在习志野的遭遇后，主动找上龟户驻扎的日军，希望承担护送、管理华工的任务。

然而，日军表面与王希天客客气气，承诺一定答应此事，实际早就计划要将他除掉。

10月，龟户野战重炮兵第一联队六中队说要带王希天去见华工，但他刚到逆井桥，就被埋伏在附近的日军残忍杀害。

该中队一名士兵久保野茂次在日记中写道：

齐肩一刀斩去，然后把面庞、手、脚都斩碎，烧了衣服，掠走了身上的10元7角钱和自来水笔。

将其残忍杀害后，六中队一致选择隐瞒秘密。

于是，王希天成了地震中的“失踪人口”，直到1974 年久保野茂次的日记被爆出，真相才被披露。

另一边，包括黄子莲在内的众多中国工人，在习志野集中营被囚禁一个月后，终于被释放回国。

黄子莲等人回国后，将日本人屠杀中国人之事公之于众，举国哗然。

任谁都想不到，中国上下都在为日本受灾地区募资筹款的时候，自己同胞正在日本遭受虐杀。

事后经查证，被无辜杀害的中国工人多达622人，其中不包括被打伤打残的工人。

消息被爆出后，中国各地悲愤至极，纷纷发表抗议，要求日本做出解释，给出赔偿。

《晨报》表态：

“吾人对于日本震灾，虽具有同情，而对于虐杀则不能不提出严重抗议。日本政府若不亟谋谢恤之法，则中日间感情将因此而愈难改善矣。”

眼看事态就要失去控制，日方只得站出来解释，但拒不承认“屠杀”一事，只说中国人受害是因为局面混乱，围剿朝鲜人时认人不清，出现了误杀。

这种说法自然不能被国人接受，更不能被受害者家属接受。

随着舆论扩大，日本许多媒体也开始报道此时，但无一例外，这些报道要么被强制删除，要么被提前拦截，总之日本政府是铁了心掩盖这件事。

最后，日本法院审判了6名杀害中国工人的犯人，其中4人判刑2年，2人判刑18个月。赔偿全部遇难者家属共20万日元。

600余人的生命，仅换来6个人的入狱、20万日元的抚恤金和“误杀”的解释？

试问有那个中国人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日本掩盖自己的残忍行径已经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事了，前有是南京大屠杀，后有731人体实验。

据不完全统计，在日本侵华战争时期，日寇制造千人以上的屠杀次数，就达154次！

无论哪一种罪行都令人发指，而日本均拒绝承认。

日本的笔墨书写一桩桩虚假的历史，即使铁证如山也嘴硬如钢，我国人民在困难时刻节衣缩食，向日本伸出援手，却被反咬一口，难道是救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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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干果】

【编辑｜长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