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草流行是全球面临的最大公共卫生威胁之一，每年有800多万人死于吸烟引起的如肺癌等相关疾病。而气候变化、战争等因素正在加剧世界多地的粮食危机，如何鼓励烟草种植的农民转向粮食作物是个重大课题。摆脱烟草依赖，是为了今天的我们以及子孙后代创造更可持续和安全的粮食系统迈出的必要一步。

大萧条时期，为了应对粮食不安全的挑战，美国政府强调了烟草农业转型的迫切需要及可持续农业实践的重要性，确保用一个更具韧性的粮食系统解决粮食短缺问题。下面这段话出自当时在美国中西部发行的一部电影《烟草不能当饭吃》，记录了烟草种植对粮食安全的不利影响。

这片烟草之地

希望不再

生命破碎

只有疲惫与饱受摧残的身体，疾病缠身

你不但要用钱买烟草，还得付出更多代价：悲伤的眼睛，结痂的皮肤，半空的肚子和虚弱的身体。

——电影《烟草不能当饭吃》（1942年）

■ 2023年3月3日，津巴布韦的中马绍纳兰省，工人们正Tzoro农场收割烟草。路透社 / 菲利蒙·布拉瓦约

粮食安全在许多国家仍是个重大问题。最近的一份报告显示，2022年，58个国家近四分之一的人口（约2.5亿人）经历了严重的粮食危机。令人费解的是，原本可用来为他们种粮的土地，却被各国用来促进烟草业的蓬勃发展。对此，世卫组织已发出行动倡导: “我们需要食物，而非烟草。”

当前的粮食不安全水平

在新冠大流行三年后，最近在21个国家进行的一项调查证实，很多人仍无法获得足够的营养。粮食不安全水平（定义是受访者称其“经常”或“有时”缺乏足够的食物或他们想吃的食物）在意大利和日本最低，而在尼日利亚、南非、哥伦比亚和印度尼西亚这几个国家最高。

■ 各国的粮食不安全水平

你会如何描述过去30天家里吃的食物？

足够 / 不是我想吃的 / 经常吃不饱 / 有时吃不饱

为什么烟草种植如此普遍？

尽管世界各地的粮食不安全问题持续存在，烟草种植从未停歇。从比较优势的角度看，许多国家认为烟草种植更有吸引力。根据这一理论，擅长烟草种植的国家应该种植并售卖烟草，再用从烟草中赚到的钱购买食品及其他对他们而言生产效率低的产品。然而，农民能从烟草销售中获得的收益往往很不稳定，烟草价格一旦下降，就无法带来行业鼓吹的收入。烟草种植完全依赖于市场力量，当烟草的市场价格出现波动（常态），烟农几乎没有其他经济选择，他们的家人也不可能把烟草当饭吃。

肯尼亚的情况

20世纪60年代，英美的烟草公司游说了肯尼亚的政府官员和农民，告诉他们烟草种植是获得经济成功的好方法。其后，肯尼亚的烟草业飞速发展。今天，肯尼亚有大约5.5万农民种植烟草，但该行业只占全国GDP的0.03%。大面积烟草种植还带来了很多环境和健康问题，包括森林砍伐、土壤退化、水污染、农药过度使用、尼古丁的危险暴露和童工。 

然而，肯尼亚同样是对烟草业进行强有力治理的典范，也是2004年首批批准了世卫组织提出的《烟草控制框架公约》的国家之一。2022年3月，世卫组织与世界粮食计划署、联合国粮农组织及肯尼亚政府合作，启动了无烟农场倡议，鼓励农民停止烟草种植，转向豆类等其他作物，并对农民进行农业规范培训，改善获得优质原料（如经过认证的种子和肥料）的途径，提供收成后支持，包括为这些作物寻找销路。这些举措让农民得以终止烟草种植协议，并有信心获得长期稳定的市场以实现可持续的转型，并已经提高了这些农民的收入。

无烟农场倡议，瞄准了农民种植烟草的动机之一：烟草有许多其他作物没有的现成市场。农民知道，种了烟草就能卖出去。在许多国家，特别是在大多数生产烟草的中低收入国家，农民和烟草公司在种植前就签订了合同，使用了价格高于市场的种子、化肥和农药等原材料来种植烟草。这些合同还要求农民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将烟草卖给公司。这一策略对公司来说可行，因为在很多烟草主产区，农业供应链和价值链都很薄弱——尤其是在政府大幅撤资之后。而且公司也知道，为其他作物找到现成买家对农民来说很难。

印尼的情况

和肯尼亚一样，印尼缺粮，还是最大的烟草生产国。据印尼政府估计，有60多万个印尼家庭以烟草种植为生。在印尼的许多地区，烟草都是重要的农产品，烟草业宣称这会促进印尼的经济繁荣。但研究表明，烟草种植与农民的收入成反比，农民用来种植烟草的土地面积越大，收入就可能越低。

此外，对印尼农民进行焦点访谈的研究小组发现，许多人将环境可行性作为烟草种植的动力之一：烟草能在当地的气候条件下生长。而且农民难以获得信贷，缺乏其他作物的现成市场，还要考虑他们与烟草行业的关系，以及财务方面的担忧，这些问题加在一起证明了，要让农民摆脱烟草种植，就必须提供全面的支持。

■ 2021年8月16日，印度尼西亚中爪哇省，博约拉利的默拉皮火山灰，覆盖了种植着烟草的农田。Antara photo /Aloysius Jarot Nugroho / 路透社

为了帮助农民克服障碍，作为国家中期发展计划（RPJMN）的一部分，印尼于2020年实施了旨在控制烟草的多部门战略，涉及劳工部和经济部。对那些不愿转种其他作物的农民，该战略也提出了降低风险的措施。而对愿意转型的农民，该战略提供了专项技术培训和资本援助，如农村信贷计划。

儿科医生、印尼前卫生部长Nafsiah Mboi博士强调了帮助农民从烟草依赖转向其他粮食作物项目的重要性。他说，这将“有助于改善家庭粮食安全，特别是孕妇和儿童的粮食安全。此外，减少公共场所和家庭内部的烟草污染，还将降低儿童吸入危险二手烟的健康威胁。”

尽管为减少烟草种植做出了种种努力，但利益相关者指出，官僚主义和企业干预阻碍了这些战略的全面实施，这说明政府在从烟草转向促进粮食种植方面，依然面临着大挑战。

从烟草到粮食的转型

各国政府可以采取积极的办法，通过投资于可持续农业实践、多样化作物轮作和环境友好型的生产方式，建立强大而富有韧性的粮食系统。这些投资反映了世界对粮食不安全问题的应对发生了转变。与粮食危机发生时再采取措施不同，世卫组织鼓励采取更好的预防战略和有针对性的干预措施，解决粮食不安全的根本原因（包括脆弱的粮食系统）。

肯尼亚和印尼的经验，强调了负责任地促进烟草向其他作物过渡和促成更具韧性的农业系统的必要性。通过这些案例研究，我们也得出了鼓励烟农转向其他作物的明确建议：

无论如何，政府应谨慎对待农民向非烟草作物转型的工作，由于包括棉花、棕榈在内的一些替代作物的产业，有着类似于烟草种植的剥削历史。而鼓励营养丰富且环境友好的粮食作物对于促进有韧性的农业系统十分必要。

烟草生产的市场利益驱动，这是当今世界需要应对的一大挑战，也是世界最大的健康风险之一，而粮食生产更是当务之急。各国政府、非政府组织和政府间组织应通过帮助农民与消费者建立联系，促进烟草到粮食作物的转型。与此相关的是，通过智能手机帮助农民掌握必要的信息，如作物和相关原材料更透明的市场价格。再次引入粮食作物的农业推广服务，将使农民更有技术和信心摆脱对烟草的依赖。而农村信贷计划将在生长季节开始时提供急需的资金，让农民有机会及时尝试种植非烟草作物。在可行的情况下，政府还可以出面，投资引进或改善现有的灌溉方式，帮助农民提高产量和质量以及可种植粮食作物的范围。归根结底，这些措施都在提高全球粮食安全的一整套战略之下。摆脱烟草种植，是为了今天的我们以及子孙后代创造更可持续和安全的粮食系统迈出的必要一步。

■ 11月16日，印尼中爪哇省，班雅内加拉省的迪恩山区，一名农民正在马铃薯农场喷洒农药。路透/威利Kurniawan

本文作者包括：

路易莎·约翰逊（Louisa M Johnson），加布里埃拉·吉尔（Gabriela F. Gil），来自华盛顿大学健康计量与评估研究所（IHME）。

杰弗里·德罗普（Jeffrey Drope）芝加哥伊利诺伊大学 公共卫生学院卫生政策和行政部门的研究教授。

赫柏·高德（Hebe Gouda）博士  流行病学家和公共卫生专家，负责编写世卫组织关于全球烟草流行的报告。

克斯廷·肖特（Kerstin Schotte），医学博士，公共卫生硕士，世卫组织无烟部门的医疗官员。

本文的所有陈述和观点仅代表作者个人，并不代表其所在机构。 

本文译自“思考全球健康”(thinkglobalhealth) 组织的官网文章：You Can’t Eat Tobac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