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是这个冬天北京唯一一个在26℃的暖气房里穿秋裤配加绒裤子,上身还要裹着一件短轻薄棉服的奇葩。
当公众号和小红书里关于穷人的冬天没有“体面”二字的文章还在爆火时,
北方的朋友永远不懂,我们河南穷人过冬的尊严全在这套祖传三件套里:聚酯纤维的加绒秋衣必须扎进同样加绒加厚的秋裤里,秋裤再要塞进同样加绒加厚的袜子里,脚上的靴子除了加绒加厚,还要再加上一个长毛的鞋垫。
保暖秋衣的外面是高龄毛衣,毛衣的外面是轻薄棉服,腿上除了秋裤还要套上高克重的棉裤,最后用聚酯纤维的围巾在脖子上绕出防弹级别的结,戴上只露出眼睛的帽子。
到了北京之后,暖气房里每脱一层都像在拆定时炸弹,更像是一场大型脱衣真人秀直播,镜头里我挂着半边毛衣的样子宛如被扒了壳的寄居蟹。
没想到这座城市的暖气霸道得令人发指。它们把房间烘成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我那些从些从拼夕夕拼来的9.9元大棉裤,整个腊月在医院的衣柜里哭得比孟姜女还惨。
最可气的是窗外的北风——从前它是生死与共的宿敌,现在却成了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我时常把窗户偷偷开条缝,像做贼似的猛吸两口零下五度的西北风,那清凉堪比沙漠里喝到冰镇北冰洋。
在老家,我们判断温度靠牙齿打颤的频率:每分钟120次是普通冷,180次得喝姜汤,超过200次建议直接唱《国际歌》壮胆。
现在看着温度计上嚣张的26℃,尤其是在只有一平米的出租屋里,这温度竟然飙到30℃,坐着不动都会汗流浃背,那时候无比怀念的居然是起被冻出三层下巴的日子——至少那时候擤鼻涕能擤出气势,不像现在,在干燥的暖气房里打个喷嚏都能喷出微型沙尘暴。
好在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不得不佩服病友们我发明了若干暖气房生存指南:把吃不完的食品挂在窗户外面保存,把凉了的饭菜放暖气片上加热,西瓜酸奶成了术后孩子们的最爱,把病房的被罩和被子分开,只盖被罩睡觉。
更加尴尬的是进地铁时脱衣服像剥洋葱泪流满面的,不脱衣服则像被热化的雪糕。
如果说冷的感受是身体的不能舒展,是冻得疼痛的躯体,那么暖气房的这种热,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在26℃的病房里,我整个腊月的鼻子一直是不通的,声音是沙哑的,每天都干咳,大脑都是昏昏沉沉,吃了不少感冒药,竟然都不起效。
而这一切都在凌晨三点下了高铁,迎来满天雪花和刺骨的寒风中不治而愈了。
我不知道这样不不是很滑稽。当网上关于穷人无法体面的冬天热度不减,当家乡这个城市的有钱人都在买带供暖的高价房时,我这个被贫穷腌入味的躯体,还在和四十年的肌肉记忆负隅顽抗。
回到家里,我又把自己裹成了粽子,盖着两床十几斤的大棉被,倔强的放弃空调暖气片制造的温暖,掏出被窝里祖传暖水袋和您隔空碰杯!
自嘲一下被暖气暴击过的灵魂,骨子里都刻着同款拧巴:一边哆嗦着抱怨着暖气热得人上火,一边穿着三层棉服抱着热水袋怀念冻成狗的青春。
一个病友老乡说,一个月复查去北京务必带几个红薯去,试试用暖气片烤红薯吃。
请务必让我蹭一口!
毕竟能把生活拧成麻花还嚼出甜味儿的人,才是真正的冬季生存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