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者口述:水门桥战役前,一群美军躺在睡袋里装死

真实战争近代史 2023-09-22 22:47:03

1950年的12月5日深夜,我们奉命南下防御水门桥以北阵地。

当时,我还不知道有个水门桥,而且还那么重要。

我所在的3营是最后一个接到了南下命令的。

我们在这里已经打了7天7夜了,牺牲了那么多战士,眼下敌人要跑,反而要撤出战斗,大家都心有不甘。

但命令就是命令。

七天前,我20军58师174团奉命攻击下碣隅里的美军陆战1师,主攻机场的任务交给了我所在的3营,我时任副营长。

鉴于之前战斗的伤亡,临出发前团里特地下了一道命令,弹药能带多少则带多少,而煮熟了的冻土豆却数量有限,无论干部战士,只能每人两个。

负责主攻的是我营7连,连长陈光德的配枪是一把德式驳壳枪,平常至多带2个弹夹,但这一次竟背了10个弹夹,还顺手拿了一枚反坦克手雷。

他带领战士们隐蔽运动到了飞机场北侧,能看到从门帘缝里射出灯光的一栋栋帐篷,大家成弧型散兵队形悄悄摸上去。

先是朝帐篷里打手榴弹,接着再用冲锋枪和捷克轻机枪猛扫。顿时,飞机场附近一片火海,除了战士们的冲杀声,到处是美军的惨叫声。

美军反应过来后立即组织反攻,快速朝飞机场西侧的环形防阵地退去,战士见状也跟着冲了过去。

但很快,就被美军火力强大M19重机枪给打了回来。

只有尽快拿下环形阵地,才能在美军的机场拥有立足之地,已经负伤的陈光德连长略作调整,带领战士又朝环形阵地发起了攻击。

很快一梯队的两个攻击排全部打光,只剩下了二梯队的一个排了。

陈光德带血的笔记本

3营长焦急万分,一边命令预备队9连做好攻击准备,一边让通讯员督促8连加快迂回攻击速度。

按照计划,我带领8连绕道攻击机场附近的无名高地,完成攻击任务后,此时还在山丘踏着厚厚的积雪缓慢前进。

想快也快不了,既要小心夜航机的狂轰乱炸,又要躲避炮火拦击,攻击速度一时慢了下来。

营长急了,又派通讯员来命令我,8连尽快在机场西南角展开,与9连前后夹击机场的美军。

我一听也急了,让通讯员回去转告营长,如果非要立即发起攻击, 那只有用8连打,9连不能打,他们可都是些娃娃兵。

没想到这话传到了9连,激怒了这些不到弱冠之年的孩子,有的竟咬破了手指在雪地上写血书,坚决要求上前线担任正面进攻。

8连战士听闻后,情绪也顿时高昂起来,不由地冒着伤亡加快了运动速度。

等我们赶到攻击位置后,用虎钳将铁丝网剪开了一个洞口,随后悄悄摸进机场,靠近了几栋亮着灯的帐篷。

战斗一触即发。

先是一阵手榴弹过后,战士们迅速冲进了帐篷。

面对猛然冲进来的志愿军,睡在鸭绒睡袋里的美军,竟然没有一个动的,也不知道是手榴弹炸死的,还是在装死。

此前的战斗中,志愿军吃过美军装死反击的大亏,我于是上前踢了踢一名美军的屁股,通过翻译问对方是死还是活?

要死了,我们就不开枪。

睡袋里的美军听懂了,纷纷睁开眼睛,哇啦哇啦地说着什么。原来他们并没有死,不过装死而已。

看着不缴枪投降反而装死伺机反击的美军,有战士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枪托朝一名表情顽固的美军砸去。

没等砸第二下,我赶紧挥手命令大家停住,得先向机场方向派出警戒,立即构筑工事,防止敌人反扑。

已经饿得挺不住了的战士们,大多数并没有立即构筑工事,而是觉得美军不堪一击,自身没有多大危险,奔着食物和衣服而去。

果然,不一会儿,美军借助坦克和装甲车将我们两面围住了,处境急转直下。

身后装死的美军也都活了过来,为了避免被四面合围,我带领大家急忙朝西南方向的山坡撤离。

战士们翻过山坡,刚与外围的战士汇合,一辆坦克开足马力也跟了上来。

我赶紧下令外围的战士,先去搞掉敌人的坦克,这样才能突围。没有炸药,要搞掉坦克只能用枪杆子。

外围的战士们心领神会,瞅准时机,猛地将步枪杆子同时插进了正在爬坎的坦克履带,竟顺利别住了坦克。附近的战士蜂拥而上,坦克手马上举手出来投降。

本想命令坦克手调转方向朝后开火,但杀自己的战友他们也是做不出的,坦克手抱头没命地往回跑去,两名志愿军战士一阵扫射,将其全部击毙在雪地上。

后面的装甲车见领头的坦克被打掉,立即朝后撤退,失去了掩护的步兵也随之朝后退去。

与此同时,娃娃兵9连虽然缺些战斗经验,但作战十分勇敢,直打得修建机场跑道的工兵全部停下,与其近距离对峙起来。

直到第二日黎明,我3营奉命撤出战斗。

我清点人数一看,8连还有130多人,但7连和9连都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营长也身负重伤被紧急后送。

战斗还没有停止,我师要不惜一切代价,攻破陆战1师的环形防御圈。

当天黄昏,因韩军特工指引目标遭到了几十架美机的轮番扫射与轰炸,猝不及防的攻击部队,顿时大部失去了攻击能力。

我们幸运躲过美机轰炸后,又接到了紧急命令,火速赶到东山接替1071高地和小高岭的防御。

团长红着眼睛命令道:“要快!跑步前进!”

原来,防守1071高地的战士全部受伤,防守小高岭的也几乎打光了。

当我带领战士赶到小高岭,简单交接后,着实吃了一惊。

此前驻守小高岭的172团2营,正、副营长和教导员全部牺牲,一千多人仅剩下的百十号人,不但人人带伤,而且个个浑身发抖。

我急忙让代理营长撤离。

可代理营长不甘心,说他们打了三天三夜了,牺牲了那么些战士,尤其是小高岭,全国战斗英雄杨根思也牺牲在这里,不能这么一撤了事。

我问:“你还有什么要求?”

代理营长说让他们留下一名副连长,不参加战斗,也不归我们指挥,就留在阵地上看我们消灭美国佬。

这要是在平常,我早就火了,可这一次我没有,我答应了代理营长这倔强的要求。

夜渐渐地深了,开始飘雪的东山上,又刮起了刺骨的寒风来。

望着已经七八天没吃上一顿饱饭的战士们,我带上通讯员爬到了高地主峰。

高地的警戒哨起初还以为是偷袭的美军,等对上了口令后,才将我和通讯员带到了教导员面前。

看着喘着粗气的两人,教导员一时不明白我的来意。

我开门见山说,战士们又冷又饿,都挺不下去了,得想个法子。

还没等教导员吭声,负责后勤的副教导员也爬上了阵地,有气无力地说,附近的老百姓都跑光了,根本搞不到吃的。

大家都明白,再搞不到吃的,这个仗就打不了。我想了想,说我去想办法,就到美国佬那儿拿。

简单交代后,我带上通讯员离开了主峰,回到小高岭阵地后,我带一个排的战士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机场东侧。

前面打机场时,我们就发现了一栋大帐篷,经过小心侦察,帐篷里面没有一名美军,但却有数量不少的吃剩下的罐头。

我留下几名外围警戒哨后,带领战士摸进帐篷一番寻找,竟搞到了整整3箱罐头。

我担心有诈,于是吩咐身边的排长先打开一个看看。排长拔出刺刀挑开了一只,闻着黄油裹着牛肉和大豆的香喷喷的罐头,禁不住流出了口水来。

这时,8连长也摸进了帐篷,看着成箱的罐头眼睛都直了,他不等请示,马上吩咐说全部扛回去,8连每人1罐。

我没有吱声,只是命令赶紧撤离。等返回了小高岭后,这才对8连长说,罐头4个人1罐,再按同等数量送给9连,多余的明天吃。

我明白8连长的意思,战斗如此残酷,战士们极有可能是吃了这顿没下顿了。

而我一时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好亲自打开一瓶罐头,分给了8连长四分之一。

接下来的几天,陆战1师除了用飞机和大炮轰炸,它的步兵只能干瞪眼,因为它根本攻不上,到后来干脆停止了攻击。

战场上的一时平静,都是大战的前兆。

到12月5日深夜,我们奉命南下防御水门桥以北阵地。当时,我还不知道有个水门桥,而且还那么重要。

被志愿军炸毁后的水门桥

我营是最后一个接到南下命令的,在这里已经打了七天七夜,牺牲了那么多战士,眼下敌人要跑,反而要撤出战斗,大家心里都不甘。

但命令就是命令。

此时,我整个3营的战斗力只剩一百多人,合编进8连,由我这名副营长带队。

这些天的战斗,我也发现美军除了火力强和保障能力强,其它没什么了不起,只要能靠近了打手榴弹和拼刺刀,我一点不怵他们。

而令我真正头疼的是战士们嘴里的“老王八”。

“老王八”是二战时期美军的的M26坦克,为对付德军虎式坦克专门生产的一种重型坦克。

坦克可搭乘5名士兵,除了火炮,高射机枪、灵敏的360度旋转炮塔,舱门上还有两幅潜望镜,为40公里的时速提供了开阔视野。

如果不是因吃了“老王八”的大亏,临时调整战略攻击东山,现在美联军的陆战1师估计早已经全线崩溃了。

可战场上没有如果,敌我都不存在如果。我只能边走边思考打“老王八”的办法。

眼下虽然是运动战,但必须和阵地战一样,得先打掉或压制住伴随坦克的步兵,再利用设置障碍物和挖陷阱,用手榴弹打断它的履带,最后用烧的办法将其彻底击毁。

两天后的深夜,师通讯员送来了命令,让我带队立即进入公路东侧的一个无名高地,阻击前来占领突围阵地的一股美军。

我们刚爬上无名高地,一小股美军便来到了近前,而前面开路的恰恰是令人头疼的“老王八”。

眼见坦克开了过来,设置障碍物和挖陷阱已经来不及,我命令先放过坦克。等打掉后面的步兵,再回过头上去收拾坦克。

专打坦克的一个班散开队形后,掩护的马克沁机枪还没打上几枪,2辆“老王八”便离开了公路,掩护步兵朝前沿阵地攻击而来。

可坦克几乎快压着人了,反坦克班还没有打响。

原来,班长事前叮嘱战士,即便是坦克压到了身上也不能开枪,一是不能过早暴露目标,二是要节省每一颗弹药,敌人步兵不进入十米内绝不准开火。

等美军歩兵进入射程内,反坦克班突然的火力和手榴弹将其打回到了公路上,随即又遭到了马克沁重机枪的射杀。

打掉了两辆“老王八”后,反坦克班也只剩下了2名战士,班长也牺牲在爆破的半路上。

这时,公路上又开来了两辆坦克,后面依旧紧跟着一队步兵。

如果硬拼,我8连非打光不可,而若撤退,身后的团指尤其是伤员将十分危险。

情急之下,我派出一个班的加强火力,将坦克吸引到一条朝东的山沟里,不知是计的坦克手开足马力追了过去。

等敌人猛然反应过来时,我们又接到了紧急撤离南下的命令。

12月8日清晨,我带着断后的通讯班临近了巨峰里。

刚停下来缓口气的功夫,一发盲击的炮弹迎面炸响,十几人的通讯班只剩下战士小高,我虽然只是轻伤,但棉衣棉裤被弹片穿破了几个大窟窿。

我恢复体力后,和小高继续追赶连队,等踉踉跄跄地赶到巨峰里的一条山沟里时,小高突然举枪,瞄准了不远处一个戴皮帽子的人。

我赶紧拦住小高,让他先不要打,等悄悄接近后一看,原来是58师的黄朝天师长,他身边竟然连一名警卫员都没有。

我大喊一声“师长”,急忙跑上前去。黄师长一看我的样子,不禁问:“小鬼,你负伤了吧!”

“浑身上下,打了七八个洞。”

“失血了吧?”

“都是轻伤,不碍事。”我假装满脸的不在乎,赶忙向黄师长汇报刚才的战况。

黄朝天师长

但比起残酷的战斗,此时黄师长更关心我的的肚皮,他问我吃东西了没有?

早已饥肠辘辘的我回话说,发的土豆路上早已吃光了。

黄师长起身到洞里拿来半个拳头大小的一块肉,说是警卫班打来的野兔子肉。我赶紧推托说不要, 其实心里早就想吃了。

黄师长好奇问,有肉为啥不吃?

我说,师长你有土豆的话,我要!

黄师长马上喊炊事员,从洞里端来一盆土豆。见有土豆,我不再客气,吩咐小高将土豆全部装进了挎包。

黄师长愣愣地看着我,说你不吃肉,怎么连土豆也不吃?

还有那么多战士呢!黄师长转身问炊事员还有没有土豆,有的话,都拿出来。

炊事员迟疑了一会儿,又端出来半盆土豆,我依旧没客气,又让小高装进了自己的挎包。

此时的黄师长眼睛也湿润了。

半个小时后,我的8连每人分到了半个土豆,战士们一看有了吃的,急火火地揣进怀里,等用体温焙化了,再拿出来和着雪团大口啃起来。

而我半个土豆还没啃完,师通讯员又将我叫到了巨峰里师指的一个山洞里。

师指里仅有的土豆已经全给了8连,师参谋长胡乾秀只好用一瓷缸白开水招待我。

一见面,胡参谋长就问我还有多少人?听我说还有百十号人,他猛地一拍大腿,说好!

当即决定再给我1个营,让我带着去守水门桥一线。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水门桥是陆战1师突围的必经之路。

水门桥当时已经被我军第三次炸毁,若美军战斗部队掩护工兵第三次修复桥面,一旦他们越过了水门桥,我们再也无险可守了。

此时,我20军仅冻饿非战斗减员就已达40%,我58师不仅补给断绝,而且弹药也所剩无几。

整个师只有800多人的战斗力,再给我一个营,那我这名副营长就指挥200多人,我既兴奋又犯难。

说我只是个副营长,咋好指挥人家别的营?

参谋长说,给我的另外一个营是173团3营,也是副营长刘岭光带队,两个营加起来绝对是我们师的一等主力。

我刚想解释,参谋长说,我是黄朝天师长亲自点名的,之前不吃肉只要土豆的事,师长记忆深刻。

黄朝天在战场指挥

一听说是黄师长亲自点名,我不再推辞,带上合编营立即出发,可刚出发几分钟,命令又变了,让我们先去打一个无名高地。

负责为古土里突围观察炮击目标的无名高地上,仅有美军的1个通讯班,我以零伤亡的战斗,不但拿下了无名高阵地,还抓了7名俘虏。

师里的新命令又到了,合编营立即南下1350高地。这里是陆战1师自古土里撤往水门桥的第一个高地,也是水门桥以北最有力阻击陆战1师的高地之一。

驻守该高地的,是我军一支大名鼎鼎的队伍——60师特级任务战斗班。

这个战斗班是一个集侦察、战斗、穿插和阻击于一身的特种全能战斗班。班里的战士清一色侦察兵出身,射击与格斗的绝活不用说,手榴弹全部能投到60米以外。

18人编制的特战班,除了2挺马克沁重机枪,1门75无坐力炮和1具90火箭筒,还配置了当时最先进的枪榴弹,专门打令志愿军头痛的M26坦克。

特战班班长是24岁的陈龙岗,安徽明光县人,2岁丧母,14岁丧父,抗战时期谎报年龄后才参加了新四军。

“打败日本鬼子,回家建个院子,买个黄牛二亩地,找个老婆生孩子,好好过日子。”这是陈龙岗入伍时,一段十分流行的顺口溜。

穷苦出身的陈龙岗,大字不识几个,但进入朝鲜后的行军途中,看到房屋倒塌、死伤遍地的老百姓,思想也逐渐发生变化:

如果美国鬼子像当年日本鬼子那样,经鸭绿江进入东北,遭难的就是祖国的人民,所以不把美国佬赶出朝鲜,中国老百姓早晚也要吃大亏。

于是,陈龙岗将顺口溜中的“日本鬼子”改成“美国鬼子”,活灵活现地教育班里的战士。

陈龙岗做战前动员说:“弟兄们,毛主席叫我们抗美援朝。我们不把美国鬼子打趴下,绝不撤出战斗,也绝不回国!

打趴下眼前撤退的美国鬼子,就等于打趴下了美国,啊!都明白了没有?明白了就给我挖工事!”

等战士们用折叠洋锹和卜字镐刚修好工事,瞭望哨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美国鬼子来了!”

而这一次,特战班却没有遇见M26坦克,美军除了步兵就是数不清的汽车。

望着一辆架着重机枪的汽车,陈龙岗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先干掉这辆冒进的汽车,找点吃的给战士们垫垫肚子。有些战士们已经饿得眼晕了。

听说要打汽车搞吃的,大家也顿时兴奋起来。

陈龙岗安排枪榴弹手李大个火力掩护,只身带上一名战友滑下阵地,埋伏在公路边的一个隐蔽处,只等孤身冒进的汽车靠近。

事前,陈龙岗做了分工,一个负责打美军驾驶员,一个负责打美军重机枪手。此前的经验告诉陈龙岗,只要打掉了这2个人,其它的美军一定举手投降。

等美军汽车靠近20米处时,陈龙岗一枪结果了驾驶员,汽车还在滑行中时,身边的战友也一发子弹打爆了机枪手的脑袋。

不出陈龙岗所料,车厢里的其他美军尽管没有举手投降,但却没有一个人开枪还击,而后面的车队压根没有察觉前面的异常。

陈龙岗二人急忙跳上汽车,一人持枪警戒,一人到处翻腾吃的,车厢里的几名美军好像成了空气。

而两人带上翻出来的罐头和香烟刚跳下汽车,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美军突然发动起已经失火的汽车,掉头朝后方一溜烟开去。

陈龙岗拿着战利品,迅速赶回了高地。

年轻时的陈龙岗

可战士们还没吃上几口罐头、抽上两口香烟,2架 F4U海盗飞机就抵达上空。一阵猛烈地轰炸扫射,枪榴弹手李大个躲避不及,瞬间中弹倒地。

李大个老家云南,在班里年纪最大,战士们称他李大哥,只有陈龙岗才喊他李大个。

中弹后的李大个并没有当场牺牲,而来回低空扫射的F4U海盗飞机,打得人抬不起头来,陈龙岗一时无法靠近李大个。

陈龙岗趴在原地,朝李大个喊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李大个回了一声:“班长,我不行了……”

陈龙岗赶紧贴着积雪爬了过去,只见李大个被击中了脖子动脉,正呼呼地往外冒血。

陈龙岗急忙喊来同是云南人的副班长:“李大个怕是不行了,赶紧抬下去……”陈龙岗话还没说完,李大个已经闭上眼睛。

牺牲的李大个连一口缴获来的罐头都没吃上,这让陈龙岗气到顶点。

特级任务班打坦克轻车熟路,对付步兵更不在话下,直到临近中午,美军也没有越过高地半步。

午后,美军的攻击依旧是老套路,每次先呼叫飞机进行轰炸,然后接着是炮击。

陈龙岗和战士们躲在工事里,一等炮火延伸立即回到阵地,只要看见步兵和汽车过来,居高临下举枪便打。

美军沉不住气了,等海盗机和榴弹炮再次轰炸过后,靠前组织了一次整营规模的攻击。

顿时,各个阵地都猛然紧张起来。

陈龙岗一看美军密集的攻击队形,知道自己的拿手好戏来了。

等美联军靠近到了30米,陈龙岗一声令下。这些平常可以打出60米远的战士们,十分轻松地将手榴弹扔在了阵地下,接连不断的爆炸声过后,伤亡严重的敌步兵又退了回去。

这次手榴弹阻击后,美联军索性停止了攻击。看着山下的美军一时失去了斗志,陈龙岗乐了。

这时传来了师里的命令,陈龙岗的特战班奉命下阵地休整,准备打美军的M26坦克,我带领合编营接替了1350高地。

陈龙岗临下阵地前,竟给我上起了打坦克的战术课来:“美国鬼子太可恨了,把朝鲜的老百姓祸害到这种程度……那个坦克没什么可怕的,先拿火箭筒打,打不动就拿炸药和手榴弹炸,然后用火烧。”

我耐心地听了几句,礼貌地说:“你们的阻击任务完成了,马上撤下阵地休整!”

陈龙岗撤下阵地时,7连连长质问他:“谁叫你下山打汽车的?”

这样做过早暴露了目标,是违反战场纪律的,但大家都了解陈龙岗的能耐,就没有再追究什么。

晚年的陈龙岗

我接手1350高地后,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而这时,美军的陆战2营也隐蔽机动到了高地的侧后。虽说是隐蔽机动,而一个营的行动还是有些目标,附近的志愿军阵地也看到了,但因通讯落后只能干着急。

见没有难打的M26坦克,我又掌握近200人的兵力,于是等正面敌人进入了有效射程,才发出了开火的命令。

可只打了一个攻防,我就发现了蹊跷之处,遭受打击的正面美军只是就地隐蔽开枪对射,但却不急着往上攻击。

恰在这时,高地侧后突然想起了猛烈的枪声。

等我反应过来,美军陆战2营已经占领了制高点,伤亡顿时剧增,紧急带领剩余的部队冲出合围退到了半山腰。

妈的,敌人趁着大雪打了我们一个背后攻。

我们也要以牙还牙,打他个措手不及。

等稍事休息恢复了体力,小部分带着伤员故意明着撤离,我和刘岭光各自带领战士,又从树林茂密处开始了隐蔽反击。

此时的美军还以为我们败退了,于是都躲到了避风处,有的抽烟有的吃起东西来。

我们立即集中火力一点突破,然后实施卷边战术,不到半个小时,又将两个营的美军打下了高地。

重新控制高地后,兄弟部队来人接替我们,并带了参谋长的命令:立即南下1304高地。

原来,此时的陆战1营也接近了1304高地,后面跟着的是修复水门桥的工兵。

1304高地离水门桥不过500米,重机枪和阻击步枪可轻松压制至桥的北头。这样的高地,美军其能放过。

离1304高地还不到2公里,可看着近走起来却远,再加上身体疲劳和漫天大雪,所谓的急行军不过平常一半的速度。

等我们头挨着脚,抓着树木和野草爬上高地时,守在这里的我174团的部队只剩下不到一个班了,而美军陆战1营也将阵地三面合围起来。

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命令了,谁先上去谁举枪就打,有的战士来不及起身,趴在那里就扣动了扳机。

敌我都有自己的尖刀部队。这个陆战1营在陆战1师战斗力最强,可战斗力最强的部队也怕突然袭击,尤其害怕背后攻击。

我们攻击到黄昏时,陆战1营终于抵不住退下了1304高地,撤到有利位置开始了宿营,而我合编营也仅剩下了不到两个排。

入夜后的1304高地,依然下着鹅毛大雪,并伴随着一阵阵的大风,而我们却不能离开阵地半步。

这时我们才突然觉得饿了。我禁不住想起了在下碣隅里东山去搞吃的一幕,可看着已经精疲力尽的战士,只好取消了下阵地偷袭美军的念头。

到了深夜,炊事班终于送来了土豆,虽然已经冻成冰疙瘩,但每人也只能分到两个。

等放在肚子上捂化了吃完,又个个犯起困了。我和刘岭光副营长只好轮着班提醒战士:“千万不能睡觉,原地活动一下手脚。”

可到了后半夜,我们俩也扛不住了,喊着喊着自己也打起盹来。

第二天拂晓,陆战1营不等飞机掩护便开始了进攻。而我们冻得许多枪都打不响,就连手榴弹也扔不出去了。少数几个能打响的打完子弹,也没有办法再压子弹了。

这个时候,只有眼睛和脑袋还管用。大家都做好了准备,等美军靠近了就扑上去,用嘴去咬他们,反正都是一个死。

突然,美军都撤下去了。

原来,美军见我们枪打不响,手榴弹也扔不出去,索性停止了攻击。

我和仅有的几十名战士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美军工兵车队越过高地,拉着修桥的车辙板去了水门桥,前面再也没有能阻击的部队了。

长津湖战役的残酷不是流血牺牲,而是看着敌人溜掉,自己却无能为力。

上千人的3营,最后阵地上只剩下几十名战士。

他们,和我们一样的正当年轻,甚至还有一个连是娃娃兵。

他们,在本该拥抱爱情、拥抱生活的青春时光,奔赴战场,以青春许国,以生命卫家。

他们,并非生下来就是战士,但从上战场那一刻开始就是了。

他们,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也不是游戏里一路开挂的英雄。

他们,只是无数为了取得胜利,逼着自己脱胎换骨的普通人。

他们的过去我们未曾参与,未来的传承则需要我们铭记。

编辑:罗伯特刘

(文中照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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