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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范建琴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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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今天我来讲一讲我的故事,如果拍成连续剧,很有看点。
我叫范建琴,今年五十六岁,生于1969年春,老家在苏北农村。
我的老伴叫万来宝,比我小整整六岁,今年才虚岁五十,远远望去,他仍然那么挺拔帅气。
想起当年我们的结合,仍然会唏嘘感叹,心湖跌宕。
我七岁时,邻居万婶经过一夜的大呼小叫,终于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万来宝。
由于两家墙靠墙,万婶叫了一夜,我们一家五口陪着一夜没合眼,我妈气呼呼道:
这老娘 们装什么嫩?都生了八个女儿了,都成大软管子了,有那么疼吗?
我爸一把捂住她嘴巴:你说话能不能轻一点?被万大哥听到准得生气。
我爸嘴巴里的万大哥,就是万来宝的父亲万福全。
听大人们说,万来宝的父母都是安徽人,50年代逃难到我们村落脚。
两人花了17年时间生了八个女儿,气得他父亲逮住他母亲就骂个狗血喷头,动不动就要把她休了。
万婶为了生儿子,不知道吃了多少偏方土方,人被折腾得瘦骨如柴。
这下好了,终于生下带把的了,那天夜里,一听接生婆说是个儿子,她突然大叫一声“娘诶”晕了过去,隔壁又是一阵忙乱。
不过不用担心,她这是兴奋过度的昏厥,不一会儿就被接生婆拍醒,醒过来又是听她一阵哭一阵笑的。
她的八个闺女吓坏了,陪着哭哭笑笑。
万叔骂:你这老娘 们发什么羊癫疯?赶紧给我闭嘴,一家子都被你闹腾死了!
隔壁这才安静下来。
可想而知,这万来宝在家里有多受宠!真是走路怕他跌倒,吃饭怕他噎坏,睡觉怕他压扁。
在我记忆里,这孩子5岁还在啃万婶的干瘪奶头,一直到他被小伙伴们耻笑才自动不喝。
他与众不同的地方还在于,他后脑壳的那撮头发从生下来就没剪过,长到七岁,很长的一根了,耷拉在背后摇来晃去,很是扎眼,并且右耳上还戴着个金灿灿的耳环,看上去不男不女,很是怪异。
我曾问过我妈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对安徽夫妻要把男孩子弄成女孩子模样?
我妈回答:他们家好容易得个男孩子,肯定是分外宝贝了,老人说这样打扮好养活。
我问:那来宝就一直留着那根长辫子?
我妈说:不是的,等他长到九岁,他舅舅会帮他剪了,这样他就能长命百岁。
我听后呸了一声:真是迷信透顶!
02
这万来宝也真是奇怪,他有八个姐姐,却最爱粘着我,两岁时就往我家跑,张开小胖手朝我喊:姐姐抱抱,姐姐抱抱。
由于我不喜欢他父母的为人,连带也不喜欢他家的孩子,总是驱赶他:去去去,小屁孩子,回你自己家去。
也不是我一个人不喜欢万叔万婶,好像我们全村人都排斥他们一家。
第一个原因,可能他们家是外来户,排外是人之天性。
第二个原因,万叔这人很霸道,动不动就举拳头,不但家里老婆孩子都怕他,村里人也绕着他走。
还有万婶也是,只要谁惹了她,她能坐在门口哭天嚎地大骂人家三天三夜,那瘦弱的身体里,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能量的?
基于这些原因,我妈告诫我们姐弟三个:
你们离她家孩子远远的,尤其那个宝贝疙瘩万来宝,可千万别惹着他,否则的话,我家能被他父母踏平。
因此,这孩子只要一来我家,我就呵斥他回家去。
我家姐弟三个,我是老大,下面两个弟弟。
我小弟范建林比万来宝大两岁,大人之间的恩怨小孩子不懂,这俩人由于年岁相当,不在意就凑在一起玩。
这一天我放学回来,一眼看到五岁的弟弟与三岁的万来宝,正头挨头蹲在我家屋檐下挖蚯蚓玩。
我想起来母亲的告诫,赶忙上去抱起弟弟就走。
小来宝急了,他站起身追赶:姐姐,姐姐,我要跟小哥哥玩。
我没理会他,径直来到屋里。
突听噗通一声,回头一看,我吓坏了,只见万来宝被门槛绊倒,嘴巴上顿时鲜血淋漓。
这孩子愣了片刻,突然张大嘴巴哇哇大哭起来。
安徽婆在她屋里听见,风驰电掣跑出,一看宝贝疙瘩跌得满嘴巴血,断定是我推的。
她不去抱她儿子,却恶狠狠扑过来拉扯我头发,嘴里大骂我:
你这黑心肠的坏丫头,你为什么要推我儿子?为什么要打他?今天我跟你拼了。
03
那年我才9岁,虽然我够厉害够大胆,可哪里打得过疯了一样的万婶?不一会儿头发就被她拽掉一缕,脸上也火辣辣挨了两巴掌。
我被她打翻在地,委屈万分,捂住脸痛哭。
她过去抱起来万来宝,坐在我家板凳上,乖乖肉地一通嚎,就像杀猪一样。
很明显的,她这是想等我父母回家来算账,说不定我家得赔一大笔钱。
我心里又恨又怕,突然爬起来往外面推她,大声吆喝:
你滚出我家,我家不欢迎你,你快走!
万婶气坏了,放下她儿子举手又要打我,嘴里还骂道:
真是一个没家教的丫头,今天我替你父母教训教训你。
正在这时,我爸我妈扛着铁锨回来了,我爸护女心切,一把抓住她甩开。
这女人顺势坐在地面拍腿大哭:万福全你这狗ri的胆小鬼,你家女人被别人打,你躲哪里去了?
她这么拉着嗓子一嚎,很多人跑来看热闹,大家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突然人群中钻出来牛高马大的万叔,听他女人一阵哭诉后,再看看自己的宝贝儿子一脸的血,他都要气疯了,举起来拳头就打我父亲。
我父亲哪里肯让?一瞬间,两个男人你一拳我一脚打成一团。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别打了,刘书记来了。
随着喊声,村委书记刘邦国走了过来,我爸与万叔同时住了手。
七八十年代的村支书,大都是德高望重公正无私的人担任,村人都敬服。
刘书记详细调查打架经过,当万婶指责我推伤万来宝时,想不到本来还在哭泣的小不点,突然口齿伶俐说:
琴姐姐没推我,是我自己不小心绊在门槛上的。
只这一句话,万叔夫妻再无话可说,只能黑着脸骂一句自家儿子:
你这小兔崽 子,下次不许上他家来玩。
骂完,抱着他灰溜溜回了他家的三间破草房。
这场硝烟弥漫的战争,被三岁孩子的一句话,就化解开,我家避免了一笔损失。
刘书记笑道:嘿嘿,这孩子倒是少见的懂事,一点都不像他娘老子胡搅蛮缠,三岁看八十,长大后必定是个敢作敢当的男子汉。
04
上次那场战争后,我再看那个小不点,倒是没那么讨厌了,每次我放学回来,他再追着我喊“琴姐姐。琴姐姐”,我会朝他笑一笑,摸摸他的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我十四岁了,那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子也进了二年级读书。
那时候小学和初中没分开,都设立在村部,学生多数是本村与附近村子里的。
这个万来宝,可能由于家里的好东西都给他吃了的缘故,个子明显长的比同龄人高大,而且皮肤也白,一点不像农村孩子。
一到下课,他就喜欢往初二班级跑,依在后门边玩,不打铃不回自己教室。
有女同学拽着他的小辫子逗他:你是来看你姐姐万来娣万招娣的吗?
他大方回答:不是,我是来看琴姐姐的。
说着,还用手指指我,气得他两个亲姐都跑过来踢了他一脚。
这儿说明一下,他五姐与六姐与我是同班同学,他前面几个姐姐都没有捞到读书,都在家帮着他父母干活。
女同学又逗他:你为什么要看你琴姐姐啊?
他头一歪,天真回答:因为琴姐姐长得漂亮,还对我好,还抓小鸟给我玩,还给桃酥给我吃。
他这话说的不假,我小姑嫁在城里,经济条件比较好,来我家总会带点稀奇古怪的零食。
我们姐弟仨在吃,他眼巴巴看着,我于心不忍,会分点给他,他就会乐呵呵道:谢谢琴姐姐。
谁知这小子就记在了心里,就成了我的小跟屁虫。
他这番话,把大家逗的哈哈笑,有男同学作弄他:
小子,你琴姐姐那么好,等你长大,你就把她娶回家做媳妇儿好不好?
他想了想,看我一眼,一本正经说:好的,我就要琴姐姐做我媳妇儿,其他的我谁也不要。
他的话,惹得同学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有调皮的男同学指着我与万来宝道:
大老婆小丈夫,大老婆小丈夫……。
我又羞又气,冲过来推他:你这小屁孩子,赶紧给我滚,你那么小你懂什么?
看我真发火了,他委屈巴巴说:琴姐姐,你别生气,我走我走。
我被人嘲笑,没地儿撒气,过去对万来娣万招娣姐妹俩说:你们以后看好你弟弟,他再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他的嘴!
两姐妹脖子一瑟缩,小声咕哝:关我们什么事?朝我们吼什么?
可我并没有吓退万来宝,只要有时间,他就像长在我身后一样,搞得我异常恼怒。
有一天,我灵机一动,对他说:就你这不男不女的样子,哪个会喜欢你?
他疑惑不解问:我咋不男不女了?
我指着他笑道:你看全学校,有哪个男孩子留小辫子戴金耳环的?就只有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听了,默不作声,转身走开。
吃过晚饭,隔壁突然传来万婶的哭嚎:我的乖儿啊,你咋把头发剪了?你的金耳环呢?扔哪里去了?
万叔也暴跳如雷:小子,谁叫你这样干的?你明年就9岁了,你现在把头发剪掉,你会折寿的,真是气死我了!
万婶的长吼声又起:老天啊,这可怎么办啊?这个小祖宗,真能要了我的老命了!
闹腾了一阵子,我家门突然被踢开,万叔夫妻站立在门口,怒目而视我,我吓得一激灵。
万婶呼地冲向我:你这坏良心的死丫头,你心太毒了,为什么撺掇我儿剪头发?你是不是想他短寿?
看我要挨打,父亲毫不犹豫把她一抓扔了出去。
万叔不干了,扑过来扭住我父亲。
眼看一场大战又要开始,万来宝这个祸害冲过来大喊一声:
不关琴姐姐事,是我自己要剪的,金耳环也是我扔了的,只有女人才会留长发戴金耳环,从今以后我要做个男子汉!
你们要是再打琴姐姐,我现在就去跳河,我不活了。
说完,拔腿冲进了黑夜中。
万叔万婶一听,长嚎一声追了出去。
在这小子的干预下,这场风波才算停息。
我父母气恼道:琴丫头,你为什么老招惹这个万来宝?
我委屈说:我只是想让他滚远远的,这才拿话打击他,谁知道他真剪了头发扔了耳环?
这场风波过后,我看到万来宝就像看到瘟神,尽量避着走。
只是,我们上辈子可能就是冤家,很多纠葛避也避不开……。
(上集)
注:明天八点前发布中集与下集,请大家注意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