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二年(891年)五月,宣州。
孙儒大军围城已经五个月了,坐困孤城的杨行密组织了多次突围都以失败告终,眼看着城破在即,败局已定,杨行密准备听天由命了,莫非俺老杨这辈子就这么玩完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幸运之神再一次光临,皖南的雨季到了。五月的一场大洪水把孙儒的部队冲了个七零八落,孙儒损失惨重,不得不收兵退回扬州,杨行密趁机收复和州、滁州。
宣州之战,孙儒马失前蹄,阴沟里翻了船,元气大伤。俗话说“痛打落水狗”,孙儒这只落水狗很快便成了众矢之的。
朱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私下联络杨行密希望双方联手对付孙儒。消息不慎走漏(也可能是故意放出口风),孙儒自恃兵强马壮毫不在意,传檄各地藩镇,声讨杨行密和朱温的种种罪行,扬言等他灭了杨行密就挥师北上,杀奔长安清君侧,这话显然是冲朱温而去的。
孙儒悍匪出身,是个狠角色,他的人生信条就是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不给自己留后路,也让敌人无路可走。檄文发出不久,他便收拾家当一把火烧了残破不堪的扬州城,驱赶着青壮妇女过江,那些无法长途跋涉的老弱病残干脆全部杀掉,充作军粮。
悉焚扬州庐舍,驱丁壮妇女渡江,杀老疾以饷军。——《十国春秋·吴一·太祖世家》
这就是个从地狱里越狱逃出来的恶魔。
孙儒一走,杨行密留在江北的游击队马上进入城中,灭火救人,赈济灾民,扬州失而复得。
失去理智的孙儒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一心要弄死杨行密,完全不理会江北的易手,开足马力全军南下,沿途洗劫常州、苏州,直奔杨行密而去。
两军主力在广德(今安徽广德)爆发了遭遇战,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孙儒单枪匹马直取杨军大营,如入无人之境,杨军大败。杨行密陷入重围,在百余名卫士拼死血战下才杀出血路逃了出去。
杨贼哪里走!
孙儒死死咬住不放,一口气追到宣州城外,旌旗如林,绵延百余里,杀气腾腾,号称五十万大军。
杨行密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病急乱投医到处求救。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离他最近的同事,割据杭州的军阀钱镠,亲自修书一封求救。钱镠那老滑头谁也不敢得罪,毕竟这两位都不是省油的灯。
那怎么办?
史书上形象地记载了钱镠的反应:
“钱镠稍以兵食助我。”——《十国春秋·吴一·太祖世家》
这个“稍”字用得妙呀。
象征性的出点兵马,送点粮草,到两国边境摇旗呐喊一番就行了,兵少情意重嘛。
到了景福元年(892年)二月,孙儒再次兵临宣州城下。这次杨行密反而不急了,他已经有信心击败孙儒了,因为此时的局势已经不同于第一次宣州之围。原来就在这段时间里,他的部下在孙儒后方闹了不小的动静,扬、常、润州相继收复。钱镠也趁机收复了他的苏州,孙儒的大军成了没有根据地的孤军,情况越来越不利。
讲到这里,相信大家应该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杨行密处于劣势,但熟练运用游击战、运动战,自己一直处于主动。而孙儒实力雄厚,却毫无头脑和远见,缺乏一个系统的计划,狗熊掰棒子,掰一路丢一路,杀来杀去到最后连个老窝都丢了。不过虽然在苏南输光了,但宣州这场决战才是重头戏。杨行密和孙儒如同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摆开架势准备最后一搏。
究竟鹿死谁手,就在宣州这场生死劫了。
沉不住气的孙儒等不及了,于五月率先发动总攻。杨行密采用灵活机动的战术先袭击孙儒留在广德的大营,大将张训又截断孙儒的粮道,几十万大军断了口粮不战自乱。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紧要关头孙儒军中居然流行起了瘟疫(不知道是不是杨行密搞的鬼),死者枕籍,战力锐减。
后来竟然连孙儒本人也染病了(莫非这就是喜欢吃人肉的结果?),孙儒无奈,只得派兵抢劫附近的州县,希望能搞到粮食渡过难关。
这件决定两军生死的突发事件三本史书都提到了。
“儒食尽,士卒大疫,遣其将刘建峰、马殷分兵掠诸县。”——《十国春秋-吴一》
“儒兵饥,又大疫,行密悉兵击之,儒败。”——《新五代史-吴世家》
“属江淮疾疫,师人多死,儒亦卧病。”——《旧五代史-僭伪列传》
听说孙儒染病卧床,杨行密非常高兴,他知道胜败在此一举了。
六月的一天,风雨大作,杨行密全军反攻,孙儒病怏怏的军队立刻土崩瓦解,杨军连破五十座营寨,生擒孙儒。这场旷日持久的龙虎斗终于以杨行密大获全胜而告终。
孙儒是如何被俘的,史书记载不一。除了《旧五代史》记载是孙儒手下叛变,捆了孙儒投降杨行密,大部分史书如《十国春秋》、《新五代史》、《旧唐书》、《唐补记》和《吴录》都记载是被杨军俘虏。
孙儒的结局毫无悬念,被就地处死,首级送往长安请功,他的部众大部分都被杨行密收编。经此一役,杨行密实力大增,成了淮南无人可敌的土皇帝。
击败孙儒奠定了杨行密在淮南的霸主地位,朝廷不得不承认他的地位(不承认也没用),正式授予杨行密淮南节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