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祥雄心壮志再建后蜀,为何重蹈前蜀的覆辙还要传位幼子孟昶?

和运超 2022-12-10 09:13:43

孟知祥,河北邢州人,很早就得到沙陀首领李克用的赏识,为军中教练使,负责练兵。据说后来成为李克用女婿,娶琼华公主。但《新五代史》称孟知祥所娶是李克用弟弟李克让之女,即便如此也是其侄女婿,这门亲事应该也是李克用促成。孟知祥比庄宗李存勖大十一岁,比明宗李嗣源小七岁。

就在李存勖继任为晋王以后,提升孟知祥为中门使。《旧五代史》称“中门使吴珙、张虔厚忠而获罪。知祥惧,求为外任,妻璚华公主泣请于贞简太后。庄宗谓知祥曰:‘公欲避路,当举其代。’知祥因举崇韬。”中门使这一职务一般介绍很少,为何孟知祥感到恐惧想要推辞调换?

杜文玉在《五代十国制度研究》里分析,中门使实际才是后唐枢密使的真正来源。枢密使这一职务名称在唐代后期其实早就出现,可都知道过去原则上是宦官出任。五代的枢密使并非如此,虽然后唐很多制度建设都继承李唐,枢密使的名号也沿袭,但这一职务的实质来源是从藩镇中门使而来。这个职务位高权重,容易引起内外各种冲突,一般是外放在各重要节度使身边。

后唐庄宗李存勖画像,他和孟知祥关系非同一般

如《资治通鉴卷二六九》记,后梁贞明二年(916),李存勖任命李嗣源为安军节度使,当时身边的中门使就是安重诲。第二年就是孟知祥的这一次任命,而他设法推辞调职为马步军都虞候,经推荐,李存勖便改任郭崇韬。孟知祥虽然这一次摆脱出任中门使,后来他出征进入西川之时,身边同样被安排了一个中门使王处回,此人后来得到他莫大信任。

胡三省在为贞明二年李嗣源、安重诲那条记载作注就称,“晋王封内,凡节镇皆有中门使”,而《新五代史·郭崇韬传》也称:“中门之职,参管机要”。我们可以通过事实看到,郭崇韬、安重诲分别后来就是庄宗、明宗两朝最出名的枢密使,两人也的确都不得善终。反而王处回在孟知祥建立后蜀也升枢密使,不过他倒是善终。

正由于孟知祥曾经为郭崇韬让位,后唐同光三年(923),李存勖得到前蜀方面情报准备进军讨伐时,受命帮助魏王李继岌的郭崇韬就“知恩图报”,请求孟知祥参加出征,甚至还一早就向庄宗表示“既臣等平蜀,陛下择帅以守西川,无如孟知祥者。”对孟知祥的推崇到达一方藩镇的地步。李存勖原本就对孟知祥比较赏识,加上出身李家亲眷,可以信任。最终孟知祥在平定前蜀战事中的确有很大功绩,后来顺利作为西川节度使。

原本灭蜀战事非常顺利,可就在大功告成后不久,郭崇韬的悲剧发生了。后唐庄宗李存勖原本只是怀疑,后来听得多了也不管真假,他不便派人大张旗鼓对付郭崇韬,索性征召孟知祥回洛阳,以设宴祝贺他领命节镇西川,一来了解蜀中情况,二来暗中下令他回去处置郭崇韬。

孟知祥既震惊又不愿,委婉回复:“郭崇韬是有功之臣,不应该杀他。等我到成都后观察一下,如果他没有异心便将其送回。”等孟知祥次年回到成都,郭崇韬已被冤杀。差不多同时,魏王李继岌班师回洛阳途中,先锋康延孝在半路举兵回攻汉州(今四川德阳市所辖广汉市)。孟知祥派大将李仁罕会合任圜、董璋的部队前去俘杀康延孝,收降其部将李肇、侯弘实等人。

这时候,后唐庄宗李存勖在兴教门之祸遇害,魏王李继岌也在渭南一带遇害,李克用的养子李嗣源进入洛阳被拥立为后唐明宗。孟知祥对中原变故产生想法,有意效法前蜀王建趁机占据蜀地,训练兵甲,扩大兵力,增设义胜、定远、骁锐、义宁、飞棹等军,由李仁罕、赵廷隐、张业等几个亲信统率。

之前李继岌班师之际,孟知祥作为后唐庄宗任命的节度使,为唐军征收六百万缗犒军钱,其实只用了四百万缗,还留下二百万缗没有上缴。宰相任圜随军协助李继岌,对此非常清楚,就以太仆卿赵季良为三川制置使,前往催促孟知祥上缴剩余的二百万缗犒军钱。因为两人关系一向很好,但孟知祥对此命令感到不满,他已经决心自立,就趁机将赵季良扣留在成都,久而久之被孟知祥拉拢效命。

任圜受新君李嗣源欣赏,继续重用为宰相。后唐明宗登位以后,加孟知祥为侍中,想以此使其归顺。因孟知祥没有如期缴纳犒军钱,也没有任何向新君臣服的表示,枢密使安重诲就判断孟知祥已经萌生抗拒之心。安重诲不顾李嗣源“罢诸道监军”的做法,命客省使李严为西川监军,意欲加强对巴蜀的控制。

李严此人很不得了,之前曾出使前蜀,回来后就向庄宗建议出兵,蜀地百姓对他非常痛恨。孟知祥得知自然更加恼怒,道:“各地藩镇都废除监军,唯独在我西川设监军,这是李严想再立灭蜀之功。”于是亲率大军至边境迎接,希望能吓退来使,但李严居然神情自若。因李严凭手中诏书,想逼孟知祥杀掉留在蜀地的前任监军焦彦宾,孟知祥在招待宴席上质问李严,孟知祥一时气愤,下令将其斩杀。

孟知祥画像

消息传回洛阳,这事本就是安重诲凭着李嗣源的宠信鲁莽蛮干,李嗣源不想深究罪责,还派客省使李仁矩将孟知祥被扣留在凤翔的家属送去成都,继续对他表示新君的恩德。孟知祥趁机奏请以赵季良为西川节度副使,让他参与辅佐地方事务。

孟知祥顺着台阶半公开地占据巴蜀,再次形成一方势力,也存心试探李嗣源,并没有当真要完全听命后唐的意思。天成三年(928),后唐明宗李嗣源下令改任赵季良为果州(今四川南充)团练使,打算以何瓒接任西川节度副使。孟知祥仍然没有接受号令,上奏请示要让赵季良继续留任,被后唐朝廷驳回后,又派部将雷廷鲁前往洛阳论请。李嗣源暂且答应,也没有就此放任孟知祥。不久,唐明宗命孟知祥出兵三峡,配合唐军讨伐荆南节度使高季兴。

孟知祥知道,要完全按兵不动说不过去,就命部将毛重威率三千兵马出动到夔州(今重庆奉节),然后停下来等候消息。果然传来高季兴病逝,其子高从诲向后唐称臣。孟知祥趁机要求撤回夔州守军,未获李嗣源批准。毛重威在得到孟知祥的授意后鼓动士兵闹腾,大军一哄而散自行撤回。次年,后唐明宗李嗣源打算祭天,又派遣客省使李仁矩前往西川索要一百万缗助礼钱。孟知祥原本表示推辞不肯出钱,对方又提起当初被扣下的二百万缗犒军钱,孟知祥难以自圆其说,总算交出了五十万缗。

之前,孟知祥强留赵季良在西川效力,安重诲已非常敏感。如前所述,赵季良和孟知祥、任圜全有很好的关系,任圜回到洛阳以后一直被枢密使安重诲排挤,还于前一年被其除掉。孟知祥也知道安重诲气焰嚣张,肯定会鼓动李嗣源对西川迟早有吞并之意,而当时东川方面是搭档董璋担任节度使,双方有过婚姻之约,打算结为同盟。

李嗣源之所以对孟知祥一再宽容,也是担心他和董璋两人汇合为一股力量,一直来回招抚分化双方。但董璋身份和孟知祥还不一样,笔者在论述后唐明宗时就揭示过,他是来自后梁的降将,庄宗李存勖还存有扶持降将制衡一些宿将的心思,而明宗则是明面以安抚为主,实际却要完全清除庄宗的人马。董璋性子更加急躁,居然率先举兵攻取阆州。这一下终于使李嗣源火冒三丈,解除董璋、孟知祥职务,派天雄军节度使石敬瑭攻打剑阁。

孟知祥派李仁罕、张业、赵廷隐等心腹会合董璋攻遂州(今四川遂宁市),并让侯弘实助守东川,又命张武出兵三峡攻打渝州(今重庆)。长兴二年(931)正月,李仁罕攻破遂州,孟知祥命其为武信军留后,让人拿着夏鲁奇的首级在阵前示众。

石敬瑭不敌双方联军,只有撤退,利州刺史李彦珂、夔州刺史安崇阮皆弃城而逃。李嗣源为此责问安重诲,由于他十分招摇,几乎成为众矢之的(真正根源在于前面提及孟知祥经历时指出过,枢密使掌握军枢机密,极容易成为皇帝和文武之间视为“作梗”的眼中钉),以离间孟知祥、董璋的罪名被杀。李嗣源还将西川进奏官苏愿、进奉军将杜绍本遣回,采取继续招抚孟知祥,称其在洛阳的家属皆安然无恙。

影视剧中的孟知祥形象

孟知祥得知家属无恙,而安重诲也被杀,便邀董璋一起向朝廷谢罪,意思各退一步就继续维持局面。董璋却不同意说:“孟公的家属安然无恙,而我的子孙却被杀,我为什么要谢罪?”孟知祥再三遣使劝说都被拒绝,便让观察判官李昊前去晓以利害。董璋盛怒之下就认为孟知祥出卖自己,还出言侮辱李昊。

李昊回成都便加油添醋,直接劝孟知祥出兵解决。董璋从来个性火爆,和之前一样又已经抢先攻破汉州。孟知祥亲率大将赵廷隐等迎战,与董璋对阵于鸡距桥,还命东川的降将劝董璋投降。董璋大怒道:“事情已到这个地步,不能后悔了。”他在士兵鼓噪下挥军出战,结果两军刚刚交战,偏将张守进便投降,孟知祥趁机大败董璋。

董璋出于保全家族,打算想让儿子董光嗣投降孟知祥。董光嗣哭道:“自古以来哪有杀死父亲来求活路的,我宁愿与您一起死。”父子便一同往东川撤退。不久,董璋在节度使治所梓州(今四川绵阳市三台县)死于军中之变,董光嗣也自缢而死。孟知祥顺利地占据两川巴蜀之地,实力陡然倍增。

后唐新任的枢密使范延光闻知董璋败死,对明宗李嗣源道:“孟知祥虽然占据两川,但士兵都是东方人。孟知祥害怕他们因思家发动变故,一定会借取朝廷的势力来威慑他们。陛下如果不屈意招抚,他恐怕也不会自己归顺。”李嗣源道:“孟知祥是我的旧友,因为被人离间才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为什么要屈意呢?”便派供奉官李存瑰(孟知祥的外甥)前去安抚。

这一年九月,李存瑰回到洛阳奉上孟知祥的表文,请求授赵季良、李仁罕、赵廷隐、张业、李肇五位节度留后为节度使,并索要刺史以下官职的封授权限,甚至还要蜀王的爵位,同时将福庆长公主已病故的消息告知(即孟知祥夫人,为李克用之女或侄女)。后唐明宗下令为福庆长公主发丧,以阁门使刘政恩到西川宣谕,孟知祥令手下将领朱滉前去洛阳朝见后唐明宗。

得到孟知祥派出使者前来朝贺,至少面上还是显得孟知祥有所臣服的意思,长兴四年(933)二月,李嗣源就正式命孟知祥为检校太尉兼中书令,行成都尹、剑南东西两川节度使、统押近界诸蛮安抚制置等使,以工部尚书卢文纪为使者,册拜孟知祥为蜀王。他的心腹赵季良等五人都被授为正式节度使。

影视剧中的孟知祥形象

当明宗李嗣源病故后,明德元年(934,同时是后唐闵帝应顺元年)正月,孟知祥就在成都登位建立后蜀,以赵季良为宰相。不久,潞王李从珂与闵帝李从厚争位,后唐出现糟糕局面。位于汉中一带的山南西道节度使张虔钊、武定军节度使孙汉韶皆归附后蜀。

明德元年(934)六月,张虔钊、孙汉韶抵达成都。孟知祥非常高兴,在宫中设宴招待,却在酒席间突然发病。此后,孟知祥正式立儿子孟昶为皇太子,命其出来处理事务。一个月后,孟知祥就病逝,庙号高祖,葬于和陵,太子孟昶继位为后主。

孟知祥的和陵位于成都北郊磨盘山附近,实际早在70年代就已经发现,起初以为是明代蜀王相关的墓葬,因为明代蜀王的城北天回山陵区凑巧也是70年代发现,而且地宫所葬居然并非第一代蜀王朱椿而是其世子,所以一度认为附近若有大墓,可能该是蜀王或其后嗣蜀王。后来发现《福庆长公主墓志》才确定是后蜀孟知祥和夫人的合葬墓。总体陵墓非常简约,所留文物也不多,基本已转移到四川省博物馆,但墓室风格很特别,有北方河朔气息,该墓损坏十分严重,修缮非常糟糕,所以一直没有对外开放,也导致和陵孟知祥墓远不如城内永陵王建墓有名。

接替孟知祥的后主孟昶,原名孟仁赞,后唐建立前夕(天祐十六年919年)生于河东太原。当时孟知祥正受晋王李存勖器重,孟昶的生母李氏据说原来是李存勖身边的嫔御(这一背景在《旧五代史》有记载,感觉属实。问题是《旧史孟知祥传》原文是没有保留下来的,今天该传用的是《册府元龟》等其他史书补充内容,所以不能完全采信),按照年齿排序,孟昶是孟知祥的第三子(以《福庆长公主墓志铭》记载,孟昶之前不止有孟贻矩、孟贻邺两兄长,还有孟贻范、孟贻邕二人因为夭折没有列入排行),李氏和长公主是在孟知祥坐镇西川以后才一同前往相聚,孟昶就提升为行军司马,当时才几岁,当然职务属于虚名罢了。

孟知祥在蜀地经营十年左右,以后蜀先主身份驾崩,孟昶不过十五岁,实际排行是第三子,年纪是一个少年,在五代十国的复杂局面,一贯是传位长君对社稷更靠谱。按说孟知祥也是久经沙场的老人,要守住巴蜀两川基业,不会不明白其中利害,为什么他会传位给幼子?最后也还是沿袭前蜀二世而亡的教训,一直很少被研究者注意。

若以后人的眼光来看,当然客观上后主孟昶不算很糟糕,多少比前蜀王衍,南唐李煜的情况好不少。但那是综合孟昶在位三十年的结果才能得出结论,继位之初的他,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恐怕很难看出他的能力,只能让人担心其年幼会很不利。那么,显然这一最重要的能力恐怕就不会是选择孟昶的第一条件,顶多他表现出是一个非常好学的少年儿郎,孟昶的学识后来还是得到好评的。

让人疑惑的重点就在孟昶的两个兄长孟贻矩、孟贻邺的出生情况比较含糊。今天的史料基本排除他们的生母记载,这实在是很令人不解的谜团。要知道孟知祥有记载的两个女人都身份不同一般,尤其原配可是晋王李克用的侄女,甚至是亲女。

这就把焦点再次拉回到孟知祥和李克用、李存勖父子的关系上,笔者多少同意一种观点,关于原配李氏究竟是李克用的亲生女还是侄女,之所以后来会出现这个争议,恰恰恐怕还是联系到后来李存勖又赐给孟知祥另一个妾侍。

因为这第二个李氏过去是李存勖的嫔御,假如再把孟知祥原来的夫人李氏视为李存勖的姐姐,那孟知祥和李存勖的亲属关系就显得一塌糊涂了——即孟知祥是先娶李存勖的姐姐,后纳李存勖的妾侍。尤其要命的是,长公主可是李存勖的亲姐姐,他们同母所生,这就是史书刻意回避甚至扭曲孟知祥原配李氏身份的关键点。

尽管这的确是后人的推测,其实史书要改掉孟知祥原配李氏出身的意图就是为了顾全后来的李氏夫人身份,然后就顾全孟知祥和李存勖之间的关系,这是一层;后来这一李氏夫人恰恰就是后主孟昶的生母,这是第二层。

今天从孟知祥和陵出土的《福庆长公主墓志铭》显示,长公主李氏的确是沙陀老晋王李克用之长女,同样也就佐证《五代会要》等史书所记是事实,后人分析这一段历史已经基本可以澄清和还原一些真相了。但另外一些疑点还是存在,那就是长公主有无留下过子嗣?

孟昶之前的几个兄长都以贻字排序,如孟贻范、孟贻邕、孟贻矩、孟贻邺等。贻的含义为拥有或富有之意,而范、邕、矩、邺,一般可视为地名,像范阳、邕州、矩州(是唐代的贵阳一带)、邺城。这种命名方式,一者可以寓意孟知祥要为后唐南征北战,表达开疆拓土,建功立业的武人雄心。二者,古时候土地城池也就是财富的象征,用贻起名的美好寓意在五代十国时期是比较流行的(比如五代后梁宰相薛贻矩、十国荆南主高季兴的字贻孙,后蜀诗人蒋贻恭)。

十国春秋

恰恰从孟昶(孟仁赞)开始,孟知祥把儿子名字排序中“贻”改成了“仁”字,如孟仁赞、孟仁毅、孟仁贽、孟仁裕、孟仁操。这一改动说明孟知祥的想法发生了转变,这时候他已经占领蜀地,要讲“仁”的一套礼仪规矩,以仁义进行管理地方,进一步要树立一方君主的标准,后来几个儿子的名字,赞、毅、贽、裕、操所包含的意义显然在朝君王的志向靠拢。

以史料记载看,原配福庆长公主死于后唐明宗长兴三年(932),孟知祥登位册立继承人时,后一个李氏夫人并没有成为皇后,当时是贵妃。这就透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孟昶究竟是如何得到皇位的,孟知祥真把这一幼子看作是继承后蜀的最佳选择吗?这就体现出前面一系列令人疑惑的根本原因,事实上恐怕孟昶并不是自然而然得到后蜀后主大位。

首先,孟知祥病重到过世显得很突然,前后时间就一个月。当时他登位才半年,虽然已年过六旬,就算身体已经比较差,任谁也不会早早做好只当半年天子的思想准备,加上唐代后期到五代十国基本已不会提前册立太子,所以,孟知祥当时并没有想好继承人选。他在酒宴病倒后的情况是,身边的确只有第三子孟昶相对年长,随时在侧。孟知祥给他的职务是代替处理事务,并没有急着给太子名位。

其次,孟知祥另外两个年长儿子在做什么?后蜀建立后,长子孟贻矩出任彭州刺史,距离成都有百里;二子孟贻邺任牢城都指挥使。这个职务过去的研究非常少,笔者之前在论述后周郭威出身时提过,郭威十七八岁从军最早去潞州投靠常氏故人,史书提到常家的常思就曾出任后汉的牢城都指挥使。

五代史专家杜文玉先生曾指出,牢城使是从晚唐才有,一直延续到宋朝。前后变化也很大,五代后期和宋代一般指地方管理犯人从事劳役的重要职务,当时各大州县都有关押管理犯人的地方,是为牢城。然后牢城本质上是一种防御镇守性质的特殊单位,与军队自然而然关联密切,包括看管犯人都是军卒在做事,自然配就有专门的牢城兵,后来就渐渐发展成为一种专门的地方军种,实际有时也会进行防御作战,蜀地在晚唐阶段很典型。

《南蛮传》记载唐懿宗咸通十一年(870),南诏攻掠蜀地,“故泸州刺史杨庆复为耽(指西川节度使卢耽)治攻具、蔺石,置牢城兵,八将主之,树笓格,夜列炬照城, 守具雄新。”这里的牢城兵是专指守城军队,后来发生转变,宋代的牢城兵概念还在,属于地方厢军,基本同刺配而来的罪犯混合,比如通过《水浒传》知道著名的“配军”一词,牢城兵就有管理罪犯,监督劳役的性质,和一般军队不同,更和原来牢城兵的概念大相径庭。

从《资治通鉴》看,唐僖宗光启三年(877),高骈在淮南临终前被手下所困,最后关头他命儿子高杰为牢城使,给了五百人亲卫,这是牢城使在史书最早的一例,已经可以与孟知祥儿子孟贻邺作为牢城都指挥使的身份有所观照。

高杰的确以牢城使负责带领亲卫牢城兵,是防守州城的重要力量。再有《旧五代史》的《牛存节传》《李存璋传》,分别记录了朱温和李克用最信任的两个大将出任牢城使的情况,牛存节是朱温的汴系亲信,昭宗大顺元年就任滑州牢城使大破淮南时溥,累立功勋。而李存璋是李克用养子,也是元从心腹,他们能够担任牢城使都是朱温、李克用作为藩镇给与任命,而从他们开始,牢城使都是分左右,也说明手下具有一定兵力。

如果了解牢城都指挥使的性质,再看孟贻邺的身份就可以想见,孟昶恐怕并不是顺理成章的太子人选,至少当时孟贻邺对孟昶的威胁恐怕非常大。

因为《十国春秋·后蜀高祖纪》载孟知祥进入西川,有“王蜀之志”后,在成都设立牢城营有四个,凡四千人,作为宿卫成都的牢城军显然有传统的禁军色彩,孟贻邺相当于具有掌握牢城兵拱卫成都城防的统领性质。尽管不能认为牢城军可以直接进入宫廷侍卫,但在孟知祥一堆儿子中,孟贻邺的亲贵身份和信任感,显然绝不算低,说一句非常受倚重应该也是无可怀疑的。

第三,孟昶最终究竟是如何上位的?依照《福庆长公主墓志铭》提及,孟昶的两个兄长在孟知祥活着时都有“职务”,墓志载:"今有郎君三人,长曰贻矩,见任摄彭州刺吏(应是刺史,刺吏貌似太贬低身份,可能是字体的谬误)、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左仆射、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次曰贻邺,见任左右牢城都指挥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右仆射、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次曰仁赞,见任节度行军司马、兼都总、辖义胜、定远、两川衙内马步诸军事、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右仆射、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小娘子二人,长曰久柱,次曰延意"。

孟知祥确实对孟昶疼爱有加,但他年纪不足十五岁,实际是作为孟知祥辅佐性质的“节度使幕府的行军司马”,要说他当时已经参与负责重要军务,可能太过抬举了,一般是荣誉性的。这个墓志铭从写作时间来说,也是长公主于明宗长兴三年冬天死后才准备,文中论述孟知祥的子女情况是“今有”“见任”(在古文中,见通“现”也是基本常识)。不出两年,孟知祥于后蜀明德元年夏天驾崩后,夫妇同葬于和陵。

到孟知祥临终前夕,《新五代史》指孟昶已经领命为东川节度使,按说治所在梓州(今四川绵阳市三台县一带)。如果孟昶得孟知祥的重点培养,他的确到东川赴任的话,客观来说也是孟知祥希望观察三个儿子实际能力表现,选出符合期望的继承人,尤其次子孟贻邺、三子孟昶确实更显器重。

位于成都北郊的孟知祥墓鲜为人知

问题在于孟知祥确实病发突然,孟昶匆忙赶回成都,枢密使王处回和宰相赵季良在孟知祥病危之时动了手脚,自然得到孟昶生母贵妃李氏大力支持,这三人都是时刻围在孟知祥身边转的,影响到对继承人的选定,孟昶终于在最后时刻脱颖而出成了后主。

第四,孟昶的继位并非毫无瑕疵,史书强调孟知祥死后秘不发丧,足以说明孟知祥在清醒阶段对继承人抉择恐怕很是犹豫。孟昶直到坐上龙椅大位才宣布先主孟知祥的驾崩,这在古代来说可是令人生疑的现象。但凡史书记录君主死后秘不发丧的,绝对传位继承环节有问题,几乎不用怀疑。

史书指王处回连夜到赵季良家中相对哭泣,赵季良严肃地说:“现在藩镇掌握重兵,专门等待形势变化,应当迅速立嗣君才能断绝其非分妄想,哭无益啊。”王处回和赵季良联手扶持孟昶登位后才通报发丧,这一幕的细节未必百分百真切,但这一段的意图宛如当年赵高和李斯通过密谋推二世胡亥上位的情景再现。

再有第五其实和第四可以互为印证,那就是孟昶登位后的几年里,接连对付孟知祥身边功勋人物。史书虽然指出李仁罕、张业确实有种种不轨迹象,但换一个角度同样也侧面说明,孟昶的继位是否正当,恐怕早就引起元老勋贵的猜疑,所以多少有不服的表现,然后招来针对报复。

因为后蜀流传的史料依然非常有限,今天只能根据后来的有限事实粗略分析。由于长子孟贻矩、次子孟贻邺与孟昶非一母所生,长公主已去世。孟昶的母亲贵妃李氏还在,当时的礼法习俗,取得后宫太后支持毕竟对维系大局有利,孟昶确实更容易得到臣下拥戴。虽然习惯上都说长君对江山社稷稳固是福,尤其五代十国的复杂局面恐怕正是孟知祥生前对继承人犹豫的原因,同样也是之前王建晚年对王衍有动摇的原因。可是,扶立一个幼主却往往对各种贪慕权位之人更划算,历史从来如此。

就笔者对后蜀这一段历史的了解,最迷惑的一点是,孟昶与两个兄长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无法搞清楚。由于这两个兄长几乎没有什么事迹留存,宋代的《太平广记》中提示孟贻邺后来加封燕王,留有儿子孟德崇。推测来看,不管主动还是被动,孟贻邺多半是闲居终老了。毕竟史书也没有孟昶对家族内兄弟子弟下狠手的记录,包括孟昶坐稳龙椅之后,后来的为人表现总体上并不严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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