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猎猎，马萧萧，将士出征胆气豪。

路岖更兼风吹雪，犹记长津剑与刀。

——谨以此,献给长津湖战役中盖世英雄的志愿军父辈们！

长津湖战役亲历者—时任27军80师240团3营7连7班长沈金水前辈

1950年12月7日8时，进至下碣隅里南面独秀峰的88师262团1营，已经做好了简易的单人掩体。

这时的朝鲜还是拂晓，东方刚露出了鱼肚白色。

望着山下静静的公路，1营指战员焦急之余，有的下到公路辨测敌人是不是跑了。

岂不知，陆战5团战斗群的先锋3营已经南下，十分笨重的陆战1师第2辎重队恰好接踵而来。

发现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坦克和汽车，262团1营立即做出了战斗部署。

副营长汤承义指挥2连和1连1排负责割裂，营长陆玉珍指挥重机枪连火力压制，教导员仲齐文指挥3连专打击汽车，副教导员指挥1连2排和3排做预备队。

随着汤承义一声令下，1连1排1班刚跑进公路涵洞里埋伏下来，美军的坦克也开到了附近。

三个爆破组同时跳上了公路，将爆破筒塞进了坦克的履带，同时炸毁了三辆坦克。后边的坦克停止后，美军的步兵迅速跳下了汽车，对1连1排1班实施了猛烈的射击。

激烈的战斗中，1排的排长和班长全部牺牲，带领1排的指导员梁浩东负伤，紧急赶来的副连长也很快负伤。

与此同时，1营2连也冲下了公路，将坦克和辎重车队分割成了三段。

位于最南端的2连长，带一个排从1连的左侧沿公路迂回，想绕敌背后打击坦克。可接连派出了两名爆破手，还没靠近就牺牲在了半路上。

火冒三丈的2连长，拿起爆破筒在火力掩护下，接连炸毁了三辆坦克。

越炸越起劲的2连长，拿起一根爆破筒又朝第四辆坦克爬去。

截击陆战1师坦克的志愿军

可起身的一瞬间，被另一坦克的机枪手击中，2连长当场倒地牺牲。

随后，接替上来的2连副指导员、副连长和指导员，也和爆破的战士先后伤亡在了半路上。

居高临下的营长陆玉珍看清后，赶紧跑到重机枪阵地，命令连长吴世达：“打！狠狠地打！”

重机枪阵地更加猛烈的火力，很快引起了陆战1师第2辎重队地空联络官的注意，随即喊呼叫野马战斗机空中支援。

集空中格斗、对地攻击、地空侦察和夜间作战性能于一身的野马战斗机，最高时速达四千三百七十公里，航程达到了惊人的一千六百三十公里。除了四挺勃朗宁M2型12.7毫米机枪，还能挂载四枚一百磅的炸弹。

陆战1师地空联络官发出呼叫暗语后，仅仅几十秒的时间，整整十二架野马战斗机便飞临了上空。

首当其冲的1营重机枪连阵地顿时一片火海，皑皑白雪变成了黑雪。

随后的战斗中，营长陆玉珍中弹牺牲。重机连连长吴世达，冒着敌机的火力，来回指挥重机枪手猛扫公路上的美军。

这时，副营长汤承义又是一声令下，1连长李兴叶高喊一声：“为营长报仇，冲啊！”

随即，李兴叶带领2排滑下阵地，与美军开始了近战。

一时间，冲锋枪声手榴弹声刺刀撞击声，以及敌我的呐喊声，响彻在公路上。可随着李兴叶颈部受伤倒地，2排的指战员也全部伤亡。

这时，教导员仲齐文带领专打汽车的3连也冲下了公路，一时脱离了敌机的轰炸与扫射。

激烈的战斗中，仲齐文身负重伤倒地。

不一会儿，3连指导员和副指导员，以及六名正副排长也全部伤亡。

见敌人坦克和汽车上的火力异常猛烈，3连的伤亡越来越大，3连副连长韩秀其紧急请示连长李增玉，是不是转移阵地阻击。

李增玉语气坚决地说：“不能转移阵地，继续原地阻击！”

来到1排阵地的李增玉，交代排长杜水和，坚决阻击。

随即，李增玉又跑到六〇炮班，指挥炮击美军的车队。

可半个多小时的激战后，3连的指战员也全部伤亡在了阵地上。

关键时刻，接替1营指挥的副营长汤承义，紧急动用了副教导员带领的预备队1连2排和3排。

这时，敌我已经拉开了相当的距离。

突然飞临的野马战斗机，又开始了肆无忌惮地扫射与轰炸。

副教导员带领的预备队1连2排和3排，顿时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近距离观察的副营长汤承义急了，跳出雪坑就要往前冲。

突然，一发炮弹迎面飞来。将汤承义扑倒在身下的通信员，多处中弹当场牺牲。

汤承义推开牺牲的通信员，等抱着脑袋滑下了公路，陆战1师第2辎重队已经扬长而去。

汤承义四处一番寻找，只发现了2连一名活下来的副班长。

汤承义带上副班长，又去了重机枪连的阵地。

而迎接他们的，只有负伤的连长吴世达，以及同样负伤的一名副班长与司号员。

整整七百八十人的262团1营，战斗了不过半个小时，仅仅剩下了五个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继续战斗下去了。

趁此机会，陆战1团2营和英军第41突击队，以及陆战5团1营，也先后快速越过了独秀峰，朝南面的古土里继续撤离。

见1营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汤承义带领不是轻伤就是浑身弹孔的四名官兵，走下阵地翻过一道沟坎，迎面遇见了寻找部队的88师师长吴大林。

汤承义这才知道，自己的师长昨天下午吉普车被炸，警卫员和司机当场牺牲，独自走了一夜，才循着枪声赶到了独秀峰。

简单了解了262团1营的情况后，吴大林又问262团的指挥位置，说要马上去找团长张元和。

顺着汤承义手指的大体方向，吴大林吃力地走出几步，突然又停住了脚步。

吴大林问汤承义：“你还有没有吃的？有的话，匀一点。我实在走不动了。”

汤承义赶紧拿出自己剩下的饼干末儿，全部倒进了随身的饭缸里，端到了吴大林的面前。

可沟坎上风大，吴大林挖一勺还没等送进嘴里，就让风给吹掉了。

再挖一勺饼干末儿，风又给吹掉了，接连挖了三勺，还是吃不到嘴里。

汤承义流泪了，于是上前挡住风，吴大林这才吃上了几勺饼干末儿。

汤承义知道，师长吴大林是一名老红军，据说还当过朱德总司令的警卫连连长。

可汤承义一时又不明白，师长怎么会可怜成了这个样子。

吃了饼干末儿，恢复了体力的吴大林，走了没多远遇见了262团张元和一行几人。

吴大林上气不接下气地命令张元和：“1营打光了，快派二梯队上去！”

而急忙赶来1营的张元和，还没有开设团指挥所，于是命令通信参谋，赶紧去二梯队3营传达命令。

又听吴大林说1营打得只剩下了五个人，张元和又派通信员去通知团政委文道宏，带领后卫2营火速行军，尽快赶到独秀峰一线。

战斗到此时，26军58师扼守的1350、1547和1304高地，都已经相继丢失。

而1304高地是58师防守的最重要的一个阵地，在此一带防守的172团，仅剩下了不到两个班的战斗力。

如果不能尽快夺回1304高地，陆战1师战斗力最强的7团1营将直达水门桥，引导并掩护工兵快速修复水门桥。

一旦水门桥完好如初，不用说20军，整个9兵团阻击陆战1师的计划都将成为泡影。

已经由巨峰里前移指挥的58师师长黄朝天，一个电话报告了20军军指。

时间到了12月8日下午2时许。这时的26军77师前指，已经与20军军指取得了联系，所属部队也大多赶到了预定位置。

20军参谋长俞炳辉见援军赶到，于是命令77师师长沈萍，派出得力部队协助58师反击，坚决夺回十分致命的1304高地。

此时，77师前卫231团1营和2营已经进至下马岱里的南山，不但与1304高地仅有一鞍之隔，海拔也比1304高地高出了许多，迫击炮也可以居高临下轻松地支援。

看出这个十分有利的阵势后，师长沈萍急命231团马上发起攻击。但团长却以部队疲劳为由，而不执行命令。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见77师231团不执行命令，俞炳辉一气之下离开了77师师指，赶回20军军指报告了军长张翼翔。

得知77师231团迟迟没有发起攻击，58师师长黄朝天暴跳如雷。

长津湖战役时的黄朝天（右）

这时的58师，还有四百多人的战斗力。而这四百多人的战斗力，主要集中在了174团3营和173团2营。

而黄朝天还是下了最后的决心。指令参谋长胡乾秀，组织这四百多人实施坚决的反击，重点反击1304高地。

因为一旦夺回了1304高地，陆战1师想进入水门桥，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胡乾秀二话没说，带上两名警卫员找到174团政委郝亮，赶紧去了1304高地方向。

12月8日傍晚，20军军长张翼翔急呼呼地来到了马岱里的26军77师师指。

张翼翔当面命令77师师长沈萍和政委魏伯亭：“夜里必须占领1304高地以北的高龙。”

见20军军长张翼翔亲自出面，77师这才决定231团2营攻击高龙，并命令231团团长和政委李杰：

“克服一切困难，不惜一切牺牲，干部应以粉身碎骨之精神，坚决占领高龙，断敌退路。”

为了加强一线指挥，77师指令师参谋长张书香亲自带队，231团团参谋长李浩在前头掌握方向。

这一次的231团，还特地找了一位朝鲜老阿爸吉当向导。再者，前面又有高龙方向的火光可判。

可出发不久，先前已经两次走错方向231团，又走错了路线。

原来，朝鲜的老阿爸吉因为害怕溜号了。而啥时溜号，李浩也不清楚。

等走到了万丰里遇到了58师的部队，这才知道走错路，去了马岱里的西南方向。

李浩带领前卫返回山上时，因下雪又是夜里，又一时失去了方向。

一个小时后，张书香赶了上来。

两人相互争辩方向，又耽误了一个多小时。等终于搞清了正确的方向，两人又因为商量是否打，再次延误了一个多小时。

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到了12月9日3时，张书香最后决定：“原路返回。”

就这样，既有师参谋长带队指挥，又有团参谋长带路的77师231团2营，只行动了不到十公里，连陆战1师的人影也没见着，又回到了始发地的下马岱里。

得知77师当夜仍没有发起攻击，27军军长张翼翔急电9兵团部：“77师必须划归20军直接指挥。”

12月10日5时许，奉命攻击的77师230团靠近了1304高地。

还在9日的傍晚，77师230团奉命配合58师174团夺回丢失的1304高地，并切断通往水门桥的公路。

这时的230团尚有预备队1营和3营9连，于是决定3营9连攻击1304高地，1营沿公路开挖工事，火力切断通往水门桥的公路。

9日夜里7时，230团四个连自万丰里出发，八个小时后的10日3时到达了58师174团前指。

174团副团长黄兆高交代前来接受任务的3营长邵泽运：“过了小白山是大黑山，1304高地就在前面。”

而邵泽运带领9连搜索前进到公路时，陆战1师除了1团2营、师侦察连以及四十辆坦克还在古土里，大部已经越过了水门桥。

一时没有发现敌情的邵泽运，寻找58师174团前指未果后，急忙返回请示230团团长张端胜。

见已经是12月10日6时了，张端胜命令3营就地隐蔽防空，派1营3连3班控制了附近的松树山。

松树山与1304高地，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而且中间还有鞍部相连。

但因为连夜急行军，230团既没有研究地图也没有侦察地形，所以张端胜并不知情。

230团无意之间，错失了轻易就可以拿下1304高地的良机，以及原本可以沉重打击陆战1团2营的绝佳机会。

12月10日7时，58师通信参谋传来了命令，说古土里的美军开始集结准备南逃，230团应积极动作。

当天8时许，58师通信参谋又送来师长黄朝天的亲笔信，命令230团马上攻占1304高地。

这时，230团除了掉队的团政委张锡正，副团长肖学乾和政治处主任牟清楷均在场，但却都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团长张端胜表示“白天不能攻击”，吩咐参谋写了一封回信给58师。

当天上午10时许，等复接到58师正式的书面命令，张端胜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原来，古土里的陆战1团2营、陆战1师侦察连以及四十辆M26坦克，在已经前出的榴弹炮掩护下也开始了最后的突围。

张端胜不敢再迟疑，急忙去命令9连火速占领1304高地。可刚走出没多远，一发榴弹炮将其炸成重伤。

等几名战士将大腿被炸断昏迷不醒的张端胜救下来，230团团指的所有团营干部已经各自四散隐蔽去了。

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政工干部果断站出来的时候。可团政治处主任牟清楷也已经自行撤离，独自返回元丰里去向58师汇报情况。

至此，77师230团四个连的部队，失去了原本十分有力的攻击能力。

【 此文摘编于本人的《铁血长津湖》】

世界华文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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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民，笔名戈未央，山东青岛莱西人，毕业于山东省青年干部学院，志愿军烈士后人，中国石化作家协会会员，曾两次荣立石油会战个人三等功。

┃《踏不灭的薪火》，被国家图书馆永久收藏，据此拍摄的两部抗战纪录片《将军校长—李仙州》《山东流亡学生记》，列入大陆对台湾文化交流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