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代練武人时兴访人,練成了就四处走,谁出名就找谁,上门就打架,败了学兩招,胜了立刻走。
有个壮武师,访到一个老头,老头說﹕“我多大岁數了,比不了。"
壮武师非要比,这时有个人挑了兩桶水过來,老头說﹕“那就比吧,可你得容我喝口水。"拦住了挑水人,没想到老头一喝就喝了一桶水。
壮武师看呆了,老头猛一张口,一口水把壮武师喷倒在地。
我没見过練形意的人練这东西,原本以为是传說,但一次看戏,发现平剧名角高月樓在舞台上表演这个。
他在台下也表演,一口水能喷出去很远,離他一步距離, 挨他一口水,等于挨一个小拳头。
我小时候是个戏迷,现今也有三四十年没进过戏院看戏了。发电力打人,我的程度不够,拿我无法验证。但練武时一定要有“电力感",就是敏感。

尚云祥与程廷华作试手,起因在尚师。尚师是矮锉子、大肚子,他到程廷华家拜年,坐在八仙桌后,很隐蔽地用肚子一拱。
尚师的劲道刚将桌子催动,程廷华的手就拍上了桌子,然后兩人去院裡试上了。有人說﹕“程廷华通了靈。"那是赞叹程廷华的敏感。
有了敏感,才能带出各种各样的功夫。
所以形意拳的起势,是“起"敏感。具体动作是,兩手像托着兩碗水似的向上举,在眉前一转,就举上了头顶。假想中的水不能洒了,慎重了,也就敏感了。
举到头顶后,大海退潮一样退下來,到眉前有了压意。空气就是大海棉,要把海棉裡的水挤出來,这样一直压到大腿根。
此时要屈膝合胯,整个人蹲下來。蹲下 的同时,兩只手一提,缩到了腰际。身子团紧了,手也要团紧,像拧一个东西似的,五指一个一个地攒起來。
一作起势,周身敏感。兩臂上举,大脑就清爽,犹如野兽脑后的毛能炸起來,脖梗子会吃惊。
屈腿蹲身,能生力,犹如野兽一咬东西尾巴就炸开,尾椎子会吃惊。 眼睛在正面,人在眼前作事,前身人人都不迟钝,只有后身敏感了,才能快人一 筹。
形意起势好处多,学一个起势就可以練功夫了。起势后面的劈崩钻炮横,这份敏感也得带上。
浑圆桩也要敏感,姿态是,兩臂虚搭在身前,略有抱意,左右手各 对着左右胸肌。薛颠管胸肌叫“猫子",应该是他的乡音。
浑圆桩便是“兩手照着猫子",其它顺其自然,没有别的要求。
浑圆桩是以眼神站桩,兩眼要望上高瞟。練武先練眼,眼能生神,所以是練武先練神。
人爬上山顶,累得疲惫不堪,但目光一远眺,身上就轻松──浑圆桩是这个原理。
所谓“心有靈犀一点通",眼神就是这个靈犀。久站磨煉筋骨,但只坚实了筋骨, 等于没有站桩。
眼神和肉体的关系,是浑圆桩要体味的东西。有了靈犀,才能有生机,冬天过去大地回春,生机一起,土裡都是香的,抓把土,粒粒都是活的, 站桩也要把自己站活了。
站浑圆桩时身子让眼睛領走了,身子不能做作。拳学是实践之学,对于浑圆桩, 我只有这些說词。而校二十四法,是在身上下功夫。
二十四法对人从头到脚都有要求,任何一个拳架裡都得有它。要二十四法齐备地校。
刚开始作不到,就一法一法地校出來,总之最后要作到身上随时都有它。
可以一次次的,每次几秒几分钟地校,也可以像站浑圆桩般一直站下去,但老辈人 一般是一次次的練法,李存义的功夫不是久站站出來的。
打完拳喉咙痛,这是没有做到二十四法中的“舌顶",舌头没舔上上牙床,打拳就岔了气,自然喉咙痛。
喉咙痛尚是小事,尚师說﹕“刚学拳的小子,可得有人看着,小心練拳練成羅锅。"
一般体育主要練胳膊腿,而武术要練脊椎,二十四 法不到,打什么拳都是畸形的,长此以往,脊椎别扭了。
打拳尚且是活动的,站桩固定身形,容易挫伤筋骨,要懂得用二十四法保护自己。
二十四法上身,是一种轻盈感。站桩不要较力不要找劲,站着站着,身体容易不知不觉较上力,就要懂得松下來。
形意拳不怕松就怕紧,形意以敏感为先,一重拙,就不长进了。其实站得轻盈,才是真较上了劲。站空了自己,才是全身都振奋上了。
站得了二十四法,还要打得了二十四法,在运动中得它。这个由静到动的关口很难过,所以在站着时,要学学“打一厘米"的拳。
校二十四法不是摆空架子,拳架的形标准了,还要让形裡生东西。架子光分毫不差还不行,架子要有动势。
比如摆出虎扑的拳架,就要有扑出去的动势,还要有 窜回來的动势。要把这个來回大动势压缩在一厘米间。
摆拳架看似不动,其实筋骨肌肉都牵挂着,扑这一厘米。犹如山谷有回声,身体也有回力,扑出去一厘米,再回來一厘米,要用回力來锻煉,如此易出刚劲。
站桩之苦首先是筋骨软弱的疲勞之苦,学会了这个方法,站二十分钟桩,等于打二十分钟拳,也就喜欢站桩了。
不校二十四法,練武不能入门,不学拳架,难成大器。五行拳功架是几百年总结 出來的东西,不去体验就可惜了。
知道虎扑是前扑之后有回力,脚下能向前窜还 能向后窜,这是知道了虎扑的來龍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