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国十年前后,吉林敦化一带有报号“天来好”的绺队,其中有一个名叫朱鲜的崽子,都入伙三四年了,还没搞到一条枪,平时只好拎一根硬杂木的棍子壮声势。
在拉片子(分赃)的时候,不但没有“枪份”,连“人份”也只有0.3股,眼瞅着别人能分到手白花花的银元,而自己只能落个仨瓜俩枣的,十分羡慕嫉妒恨。
绺队当中的其他胡匪也都看不起他,不得烟儿抽。
大掌柜“天来好”有一次也训斥他:
“没出息的草鸡货,吃横饭的爷们哪有像你这样螚螚歪歪的,响子(枪)还能从天上掉下来是咋的?踩盘子夺去呀!”
朱鲜一咬牙、一跺脚:人死朝天,不死万年!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他把区公所一个落单的团丁打了闷棍,趁机夺走套筒枪。
这下算是有了排号(名声),此后朱鲜就有了枪份,再没人对他说三道四,挺起腰杆跟随绺队前打后别,胆子越来越大,手段越来越狠,不久就当上了棚炮头。人份也从0.6股长到了1.5股,拉片子时银元揣满腰包,猫冬生活不再清汤寡水,而是花天酒地。
两年之后,在攻打额穆县塔拉站烧锅屯的时候,冲在前头的朱鲜被一颗飞子儿掀开了天灵盖。
有人说:如果朱鲜不为了枪份铤而走险,兴许还能留一条性命……
01
“青纱帐,长起来,拎枪走马进大排。砸窑要砸响,就把大洋抢;要想把钱捞,专门绑红票……”
旧时关东胡匪终日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家劫舍,砸响窑、接秧子(绑肉票)、捆线子(设卡劫道),除了吃插月(报复)的特殊目的之外,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钱财。
总体来说,关东胡匪敛财的途径有四个:
其一,劫掠。
其二,绑肉票。
其三,勒捐。
其四,吃票,即收取保护费。
劫掠对象包括富户、商铺、银库等,以抢劫货币、金银首饰为主,最受青睐的无疑就是现大洋(银元),所获实物比如衣物、马匹、粮食等多为自用,不变现。其他生产生活工具比如大车、家具等,则是由窝主负责销赃,折现为银元。
绑肉票则是将富户家庭人口带走,索要赎金。
“勒捐”即摊派,对大粮户、农商会、买卖店铺等进行勒索,限定日期之内交出,否则杀人烧房。索要之物也是以银元为主,有时也有枪弹、粮食、棉衣等。
民国八年(1919年)七月,吉林蛟河有报号“四海”绺子在某村屯压下,派出胡匪给各家送去红贴,上面写有勒捐数额,多则三四百元,少则二三十元。
民国十年(1921年)九月,黑龙江宁安有报号“长占”绺子在五龙河“开捐”,要求郑姓粮户捐银元三千块,姚姓粮户捐银元两千块,夏姓粮户捐银元一千块,梅姓地户捐靰鞡鞋10双,夹袄15件。
民国十一年(1922年)二月,黑龙江依兰有报号“九胜”、“绿林好”的匪绺,在七虎力达莲泡击败民团,抢走大枪11杆,并当场将团丁张福生的脑袋用铡刀铡下来,然后掳走团丁8人,索要子弹1万粒,限三日交齐,否则尽数开铡。
可见气焰之嚣张……
02
所谓“有钱大家一起花、有饭大家一起吃”,其实只是宣传,实际匪绺内部是苦乐不均,不论是吃饭穿衣还是拉片子(分赃)。
平时劫掠勒索到的财物,禁止藏私,否则后果很严重,需要统一交给粮台(大饷员)负责保管使用,是为“大账”。
绺子平时的必要花销的都是走大账。
粮台在每年冬天来临之前,将大账上剩下财物统一折现为银元,留出一部分用于下一年的开销,然后拉片子。
匪绺拉片子是有规矩的。
大型绺子因为人人有枪,所以不涉及“枪份”,但大绺子毕竟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属于中小型绺子,成员需要带枪来投,绺子不负责发枪,于是就有了“枪份”。
有后膛装弹栓动快枪的可以分1股枪份,有打药条长杆洋炮的可以分0.5股枪份,啥都没有的则没有枪份。
没枪的如果人缘好,可以统(租借)他人多余的枪支,所得枪份与枪主对半劈。
于是,对于带着多条枪入伙的胡匪而言,单靠租借枪支就可以银元分到手软。
有人可能要问:子弹如何解决?实际胡匪的枪更多是用于吓唬人,真正需要开枪的场景有限,只有在遇到军警追缴狗急跳墙,或者是砸窑的时候才会开枪。
而砸窑更多是依赖内线,较少强攻。
所以通常子弹有三五粒就够用……
没枪的,要么找机会出去抢夺,要么攒钱购买,否则就只能眼瞧着别人拿枪份。更要命的是,没枪的不但分不到枪份,连“人份”也会受到影响。
“人份”即按照人头分钱,具体需要根据该人在绺队当中的地位与作用来确定。
通常大掌柜作为首领,人份有2-6个股。
下面的四梁(搬垛、炮头、粮台、水香)、八柱(总催、秧子房掌柜、花舌子、插千、字匠、传号、内贴、连马),以及各棚的棚炮头,人份有1.5-3个股。
普通胡匪,人份有1个股。
新入伙者,人份有0.5-0.8个股。
而没枪的地位最低, 甚至还赶不上新入伙的,人份可能只有0.3个股,一年到头也分不到几个钱。
比如在民国七年(1918年)十一月,奉天省东边道通化县有报号“南平”的绺子,拉片子猫冬时候,除了大掌柜之外,其他胡匪多的能分1200块银元,少的却只有80块银元。
原因很简单:四梁八柱、棚炮头本身“人股”占的就多,而且利用职务便利还能搞到更多的枪用于租借,进而分到更多的“枪份”,如同滚雪球一般,有钱的越有钱,没钱的越没钱。
所以,每个胡匪都必然是挖空心思的找枪。
民国二十年(1931年)十月,吉林伊通县城被胡匪攻破,有一户人家被搜出来一个匣子枪的枪盒。胡匪当场就红眼了,逼着交出匣子枪。
实际枪盒是无意中所得,哪里有枪,闹得家破人亡。
而大掌柜名义上虽然也是按照“人份”、“枪份”定股,但实际其中猫腻有很多,完全不是其他胡匪能比,大账上的钱说用就用,用于个人享受。
当然,也不能太过分,否则崽子会“削猪头”。比如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十月,吉林伊通报号“忠良好”的绺子大掌柜,就因为常年使用大账上的钱到公主岭畅享声色,以至于到拉片子时候大账空空如也。
最后崽子搬出猪头削肉(代表要起屁,即倒反天罡),“忠良好”命丧黄泉……
03
每年冬天来临拉片子之后,前打后别、提心吊胆干了大半年的胡匪,腰里有了白亮亮的银元,自然是要享受生活。
有钱的就到大车店当中猫冬,吃香的、喝辣的,甚至潜入城市或者是日俄租界,寻欢作乐,出入赌场妓馆,醉生梦死,肆意挥霍。
而没钱的,就只能找个山场子与木把为伴。
也有光棍子去找相好的女人。
这种女人俗称“靠人的”,有的是寡妇,也有的虽然有男人,但是男人要么收入不高,要么是身体有病有灾,撑不起门户,所以需要找个拉帮套的。
列位看官对于拉帮套肯定没兴趣,所以具体情况没必要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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