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三杰说的糊涂,庞文听的也糊涂。可庞贼也听出点眉目来,这呼延庆必定是呼门之后,只是不知说的是哪一个,便又厉声问道:“小孩童!我且问你,早上骑黑马闯营盘,黑马又变成黑虎逃走的是哪一个?叫什么名字?”
王三杰忙说:“老爷,那就是王三汉。呼延庆专门能打虎,老虎到他跟前都很贴服。这是我亲眼见的。”庞贼越听越糊涂,怎么一会是王三汉,一会又是呼延庆。
他与旁边的黄文丙说:“先生,你听这顽童之言,听着令人费解。似乎王府里藏着两条呼门的根芽,早上走脱了一个,还有一个在庄上。依老夫的主意,不论异姓别姓,凡大王庄上的孩童都抓来,一齐处死,免去后患!”
黄文丙听了,连连说:“不可,不可!”老贼见黄文丙摇头摆手,不解其意,问道:“先生为何说不可?若不将孩童一齐处死,倘若漏过了呼门之后,其祸不小啊!到那时我等后悔也来不及了。”
黄文丙附在庞文耳边说:“国丈老爷如今领兵前来搜捕呼门后代有万岁圣旨,若是杀死众顽童倒是无关紧要。只怕日后包黑子回朝,这件事传到他耳朵里,他必不能放过。他说老爷私自下庄村,无辜私杀百姓的幼童,依律质问,其罪不少,天子也庇护不得,那时可就让包黑子抓住把柄了。”
庞文同:“若不杀死这班幼童,岂不是让呼门后代又落网了么?”黄文丙说:“依下官拙见,我们暂且撤回人马,将王员外带回汴梁,打入南牢监禁。呼门若有后代藏在大王庄内,见我们撤兵也不会很快逃走,必然仍在王员外家里居住。”
“撤兵之后,再暗中派出军卒假扮强盗把王员外家团团围住,放一把无情之火,将王家大小人等全都烧死,呼门后代也必非身火中。然后再直访捉拿逃走了的那个顽童,这不就斩草除根了么?如此办理,包黑子回朝,就是想找碴也没有空隙,他也奈何不得,老爷既达到目的又安然无事。”
老贼听了黄文丙一席话,满面含笑,连说:“先生妙计,先生妙计!”传令撤走围庄的三万人马,把众顽童放回村去。又令家将把王员外打入囚车,押回汴梁打入南牢。
大军撤走,庞贼留下数十名家将,嘱咐他们乔装改扮,打扮成强盗模样,待大军撤走后,进庄包围王员外的家,放火烧府,不准走深一人。安排完了,庞文老贼带三万兵丁回汴梁去了。
二十二个幼童被放了出来,都急急忙忙往回家跑。来到家中,见老夫人与王金莲正在着急。自二十二个孩童被抓走,老夫人与金莲提心吊胆,一怕老贼心狠手毒,害了过班孩儿,二怕这些孩童不知事理,说错了话会悲来杀身之祸。急得在屋前尾外团团转,可又无办法。
正在着急,忽见小三杰带着一班孩子跑了进来,一个不少,二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三杰一见母亲,就大哭说:“母亲,不好了!”老夫人一听,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预料可能是老员外出事了,忙说:“三杰孩儿慢慢说,出了什么事情?”三杰说:“早上三汉骑马出去闯了营盘,已跑得无踪无影,庞国丈又将我父亲拿进背去,逼我父亲交出呼门后代。”
“父亲不承认,他们给父亲动了大刑,打得几次昏死,父亲至死未招。又把我们捉出,说若不说实话,把我们脑袋砍下。孩儿说了实话,他们就把兵撤走了,还把父亲打入囚车,押到汴梁去了。母亲快派人打听父亲的消息要紧。”
金莲听了三杰的叙说,顿时吓得真魂出窍,不想今日又大祸临头,一头栽倒地上,身体僵直不动,面色发青嘴唇发紫,牙关紧闭,就如死人一般。老夫人一见女儿这般模样,吓得手足无措,急忙上前把女儿搂在怀中,放声大哭。
嘴里爱女娇儿不停地叫,连声呼唤:“女儿醒醒,女儿醒醒啊!你若去了,丢下老母可怎么办?你父如今又入牢,你弟三杰年纪小,让老母可去靠哪个?”
老夫人连哭带叫,金莲醒了过来,睁开眼睛见倒在母亲怀中,见母亲老泪纵横,也不由二目滔滔泪下,边哭边叫:“儿啊!我的小三汉啊!娇儿啊,小胜僧啊!你怎么这样不知好歹轻重?一家人为你担惊受怕,你竟背了家人进了重围。”
“一个孩童去闯营盘,那千军万马你岂能敌。你今天一去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你是死了还是活着。你若有个好歹,枉费了为娘九年费的心,娘也活不成了,跟了你去了吧!”
金莲哭了孩儿,又惦念老父偌大年纪还受苦刑,如今又被庞贼押到大牢里去,更是伤心难忍。老夫人见女儿哭的伤心,也难忍悲痛,外孙养了九年多,一刻也舍不得他离身。
不想今日一去不见了踪影,心里比刀扎的还疼,又想老员外被打入囚车入牢狱,受尽了折磨,老酒长流。想员外一辈子奉公守法,一不欠官粮,二不欠私债,却披枷带锁遭受严刑毒打。如今被押入监牢,连个送饭的也没有,他若大年纪,怎能受得住这般屈辱。越思越想越心疼,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母女二人正在嚎啕大哭,看门的仆人跑了进来,说:“老夫人、小姐,快别哭了!大事不好了,又有大祸临头了。”老夫人和小姐大吃一惊,不知有什么祸事,立即止住了哭声。
老夫人问:“又有什么祸事?快快说来?”仆人说:“老夫人,外人喊声不止,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伙强盗,有二百多,将咱家四面团团围住。他们手拿火把,就要点火烧房了!”
老夫人和金莲听得胆颤心惊,不知如何是好。一生何尝遇到这些倒楣事,妇道人家到此能有什么主张。一想大火烧起全家都得没命,夫人和小姐又抱头嚎啕大哭起来。
仆人在旁可着了急,说:“夫人小姐,别哭了,快拿主意要紧。”老夫人顿足捶胸,仰天大哭道:“不睁眼的苍天啊!我王家祖代尊天敬神,为什么还祸不单行?呼家的后代,我那外孙至今去向不明,当家的老员外又被押入监中,我已承担不起。”
“可盼得老贼撤去了围兵,好去打听外孙的下落,去牢狱中探望老员外,谁能料到前门虎刚走后门狼又来,又来了强盗围住了我的家园。”
老夫人想,目前家中只有她与女儿金莲,王员外不在,遇着这等大事只有她来拿主意。看来要让强盗退,只有舍出家资钱财,求强盗饶了合家大小性命,要多少钱财也认可了。
老夫人拿定主意,令丫环翻箱倒柜,把能找出的金银都翻了出来,加在一起,总共有黄金千两,白银两万两,还有些首饰古董。老夫人命装在盘子里,叫仆人去送给强盗,求强盗把金银拿去,放过全家老小。
仆人首十多盘金银出门,来送给强盗。老夫人哪里知道,这些强盗乃是庞文老贼让手下兵丁装扮的,为的就是放火烧死王府合家老小,将呼门后代烧死里面,断绝呼门后代,岂肯要这些金银财宝。
仆人端着盘子出来,说:“求大王饶过小民,小民有这些钱财孝敬老爷们。”仆人的话音刚落,一个假扮的强盗于起刀落,一刀把仆人砍死,道:“点火!”二百多个强盗齐声呐喊,挨处点起火来,锁时火光冲天,一座王府成了火海。
正上的百姓见王家起火,也都是各人保各人的性命,谁也不敢出来相孜。这火是越烧越大,映得半边天都红了。手家的屋挨屋,房连房,火剪变延,倾刻就烧得房倒屋塌。
合府男女老少,丫环仆人惊恐万状,吓得四处奔逃。大火连成了一片,分不清哪是路那是门,只是抱头乱窜。这伙强盗又守住前后门,有要逃出门来的,又被砍杀而死。可怜王府男女老幼都丧生火海之中。
大火烧到后楼,王氏金莲见火焰逼近,又悲又惊,嘹啕大哭。不知母亲在哪里,是不是已死在火海之中。看来自己也难逃脱,定被烧死无疑。
想起逃难番邦的丈夫至今无音信,今生今世是再也见不到了。娇儿早晨闯了老贼背盘,也是下落不明。方才九岁的孩童,就要没有娘了,让他今后可怎么活下去啊。
又惦念年近父亲身受重刑后又被下了监牢,在牢中无人照顾,又无人探监送饭,老父还能久留人世么?王金莲想到这些肝胆痛裂,大声叫道:“苍天啊,你怎么不睁眼啊!”
王氏金莲真是怨气冲天。这冲天想气腾空而起,一直冲向南海紫竹林。南海观音菩萨慧眼一观,早知其意,哎哟,原来是王氏金莲有难。这王金莲日后为王侯之母,我此时不搭救更待何时。
立即吩咐善才童子:“你快去大王庄,把王氏金莲救出烈火,送到洛阳城外,把她安顿在当年吕蒙正住过的破瓦窑内,等她母子以后相会,速去速回,不得有违。”
善才童子说:“谨遵菩萨法旨。”便急忙离开了紫竹林,脚踏祥光直向大王庄而来。不消片刻,来到大王庄上空。
从上往下一看,只见王员外家院烈焰腾腾,已是一片火海,房屋皆尽烧毁,只有后楼还未起火,若再晚一刻,大火就烧到了后楼了。善才看了,不敢迟延,一伸手,把王金莲从楼中提起,出了火海,一道金光将王金莲送走了。
再说庄上的百姓初见王家起火,胆小害怕,不敢来救。岂不知水火无情,又加上当晚又起了大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越烧越大,王家的左邻右舍都被烧着。男女老少呼天喊地,蓬头赤脚各处逃生。
这场大火,从黄昏一直烧到五更后,到天明时火才熄灭。这一夜不仅烧毁了王员外家的房屋,王家左邻右舍也烧得所剩无几。共烧塌房屋六百余间,烧死男女老幼八百余口。王员外一家,除王金莲被救出,其余都死在烈火之中。
放火的军卒见大火熄灭了,王氏一家皆尽烧死,就回汴梁向老贼庞文缴令去了。放火的众军卒回到汴梁,进太师府缴令。
庞文老贼同啊,知已将王员外合家烧死,心中大喜,对家将说道:“此事一定严加封锁,不得令外人知晓。若有谁泄露出去,定斩不饶。”家将答应一声,出去传老贼之令。
老贼庞文心中好不得意,人不知鬼不晓,就把呼门之后除掉,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又一转念,又有些害怕,令人快将黄文丙请来。不消一刻功夫,黄文丙来到客厅。
落坐之后,庞文说:“今大王庄王家宅院已化为灰烬,合家老幼都死在烈火之中,呼门之后若在其中,也是必死无疑。只是尚有两件事,老夫放心不下。”
黄文丙见庞文面带忧色忙说:“国丈老爷,有哪两件事不放心,下官愿尽微力。”老贼说:“先生,这呼门之后有两条根,即便烧死了一个,那闯营而逃的幼童下落不明。这个孩童这般幼小竟能闯出营盘,可见非同一般。若是捕捉不到,日后必为大患。这是一件。”
“这第二件,那王老奴才虽被押入南牢,可他并没犯下重罪,说他窝隐呼家后代又无凭据。如今全家被烧死,他岂肯善罢甘休。若是放火之事传到他耳中,他定要上告朝廷。”
“就是把押在牢中不放出来,那包黑子还朝,知道此事也要提审那老奴才,一究根底,恐怕也得泄露。老夫想把他杀死,以绝后患,可又无旨意,下不得手。这两件事总是有些啰嗦,故此老夫有些放心不下。”
黄文丙听了,说道:“国丈老爷,依下官看来,这两件事不用忧虑。头一件,那闯营盘逃脱的顽童虽现在不知下落,但是他是跑不掉的,他不过是流落他州府县。”
“待下官会同刑部出一广捕公文,影画图形,遍行天下,令各处严加缉查,尽力擒拿。若拿得住顽童的重赏,有窝藏者同罪。下官保管用不了一年半载,就能把这小顽童捕获,押送京城,请旨除了这条祸根。”
“第二件,要灭那老奴才的活口有何难处?明日就放他回家,差一心腹家将先藏在路口等候,暗暗把他杀了,就地将尸首掩埋,谁也不会知觉。这二件小事,国丈不必挂怀,都交给下官办理。”
庞文听了满心欢喜,说:“先生的妙计真合老夫之意。老夫明日就命放了那姓王的老奴才,暗暗打发他命归西天,灭了活口绝了后患。然后慢慢再捉拿呼门逃脱的后代。”说完,吩咐安排家宴,慰劳黄文丙。
再说王氏金莲幸亏善才童子从烈火中救出,用金光托到洛阳城外,慢慢落下地来,昏昏迷迷倒在乱草之上。善才童子躲在一旁啫暗的观看,等着王金莲醒来。过了一会,就见王金蓬慢慢地睁开双眼。
此时已是三更以后,只见明月西垂,来往的浮云遮得月亮忽明忽暗。王金莲一人坐在乱草之上,好不凄惨。举目四望,不知来到了什么地方。
想起刚才家被熊熊大火烧着,自己的住室也被大火围住,当时以为难逃一死,却为何不见了火海浓烟,又来到这荒郊野外。
王金莲坐在草丛中困惑难解,心想,莫不是我已被大火烧死,现在来到了阴曹地府?可是一抬头,看见明月当空,群星闪烁,又有些糊涂,若是我走在阴间路上,为何还会有月亮星星当空悬挂?
忽听远处传来梆声鼓声,金莲知晓这是敲四更鼓了,抬头往前面看,见前面有一座破瓦窑,不知这阴曹地府也烧瓦么?金莲越发不知身在何处了。
想了多时,忽心中生出一计来。有了,我常听人说,人要死了,在阴间穿的衣裳和阳世间不同,衣裳都是没缝的。人若死了变为鬼,身子就不会有影,待我仔细瞧瞧,自然知道我是死了还是活在阳世上。
金莲借着月色把罗裙脱了下来,拿到眼前仔细观看,看到罗裙上缝与缝连的分明。她又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扭头往后一看,在月亮的照射下,有影有形。
金莲还是不肯相信,又把手指放入口中,用力咬了两咬,觉得很疼。试来试去,金莲明白自己并没有被大火烧死,仍然活在人世。
金莲想,这场大火没能烧死我,现在又远离家门,孤身一人来到这荒郊野外,不是神圣搭救,不能有这般法力,又一想,我虽得以活命,只是不知高堂老母在那里,想她年纪若大,怎能逃出火海? 合家老幼也不见一人,可能也全死在火中。
金莲长叹一声:“我的命怎么这般苦啊?父亲被庞贼打入监牢,至今生死未知。夫主离家九年,一去就无音信。娇儿虽是冲出了营盘,也不知流落到何方?一家亲生骨肉四下拆散,我就是活在人世也是孤苦零仃的活受罪。”
“如今家已被烧,我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举日无亲,无处投靠,今后不是冻死也得饿死。况这荒郊野外,若遇上歹人,毁了我的名节,我还有什么脸去见死去的先人?看来是走投无路,我不如自尽而去,了却了残生。”
王金莲想到这里,把听一吃心一横,解下腰中香罗带,朝前面的枯树走去,就要自缢。且说善才把王金莲送到这里后,躲在空中暗暗裂看,忽见她辉下罗裙带,朝枯树走去,大吃一惊,不好,王全连要寻短见。
急忙落下云头,现化金身,站在了王金莲的面前,说:“小娘子,休得寻短见!”王金莲大吃一惊,定目细观,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人,只是想不起来了,便眼中含泪说道。
“这个善人休得阻拦,小女家破人亡,走投无路,枉活在世上,你还是别管我吧!我眼睛一闷,万事告休!”
善才童子说:“小娘子轻生不得,日后你还能父娈团员母子重逢,享尽人间荣华富贵。我今给你一条路。你今日权且在前面这座破窑内安身,白天到村庄乞食湖口,暂度光阴。”
“不过受三年的苦,三年之后你就会有出头之日。你若怕人识破你青春美貌,惹来是非,我送你一块白绫手帕,出窑时包在头上,包管不能惹出是非。”说着拿出一块白绫首帕,放在了地上。
王金莲开想开口,只见金光闪眼,金光起处,善子童子两脚腾空,直往紫竹林缴旨去了。王金莲初是大惊失色,见前面的人驾着金光而去,方悟山是神人前来指点,慌忙跪倒,望空中拜了几拜。然后从地上拾起那块白绞手帕,蒙在了头上,也就不想寻死了。
自此以后,王金莲白日到沿村乞讨,晚上回到莜窑内安身。试想这王金莲本是大家门秀,从小娇生惯养,何曾吃过这番辛苦。以前曾吃的是山珍美味,今天是讨来残剩饭添腹。以前曾住绣阁香房,今天是在郊野外破窑内安身,所吃的苦就不必细说了。
幸亏有善才童子所赠的白绫手帕蒙头,原来如花似玉的容貌变成了一个年老的老太婆,人人见了可怜,倒是没有惹出是非来。
话说庞文老贼依照黄文丙出的诡计,把王员外从南监牢提了出来,假惺惺的对王员外说:“老员外,老夫经过搜查,知你家没有隐藏呼门后代,让你受苦了。老夫也是奉旨行事,还望王员外不要记恨。今天就放你回去。”
王员外不知家里已被大火烧光,以为庞文没有抓住什么把柄,不得已放了他。便离开庞府,回大王庄去了。
王员外刚出府门,老贼庞文就把家将孙豹唤了进来,嘱谢他说:“你快去通往大王庄的岔路口隐藏起来,待那个姓王的老奴才一到,你就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然后就地掩埋。此事要做得巧妙,不得令外人看见。事成之后,老夫必有重赏。”孙豹依言去准备。
孙豹回到家中,更衣打扮,将腰刀带好,就要出门去。其妻李氏见孙豹神色慌张,就问:“丈夫,你取刀何用?难道国丈差遣你出远门么?”
孙豹说:“国丈派遣一个差事,并不很远,今晚就能回来。只是这个差事叫我有些胆惊害怕。”
李氏问道:“是什么差事?我夫怕的是什么?”孙豹就将庞文差他去岔路口等候王员外,结果他的性命,原原本本告诉了李氏。
李氏听了连连摇头,长叹一声,说:“丈夫,你想你原先是强盗出身,各处打家劫舍,奴家终日为你提心吊胆。后遭官兵追捕,你漏网隐藏才得保全性命。今你要弃惑从善,投到太师府中当了一名家将,奴家也不再为你担忧。你也曾说再也不干强盗的勾当。今日你又要从操旧业,害人性命。倘若是被人拿住,送到司街,你还能保住性命么?”
孙豹犹豫一下,说:“若是此事放发觉,将我送到司街,太师会保我无事的。”李氏见丈夫糊涂,便说:“就算太师能保你无事,倘若包老爷日后还朝,他若查出此事,怎肯善罢干休!那时太师也保不得你了。你即害了别人性命,又为别人送了自家性命,这不是自找绝路么?”
孙豹听妻子这么一说,也就活了心,说:“贤妻说的有理。只是有件事情难办。我若不杀王员外,私自将他放走,怎么去向太师回复呢?”
李氏说:“这有何难!你今天仍然出岔路口,见王员外来到,把实话告诉他。让他脱下一件衣然,然后叫他快些逃命。你回家来宰上一只鸡,将鸡血抹在刀口之上,再把王员外的衣服上涂些鸡血,拿着这带血迹的衣服去回禀太师,太师岂能不信?”
孙豹闻听李氏的话,心中大喜,说:“贤妻,你这个主意太妙了,我就照此办理。我等放了王员外,也积些阴德,强似念佛和接济穷人。我们也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说完,手提腰刀,辞别妻子李氏,到岔路口去等候王员外。
王员外从庞府出来,心中不住地念佛,感谢老天相助,庞贼没有找出破绽。心里惦念着家人,快步出了汴梁城,直朝大王庄而来。刚刚走到三岔路口,只见一个人影一晃,手摄腰刀的孙豹跳到了跟前。
王员外一见一大汉手提腰刀拦住去路,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双膝跪倒在地,说:“大王老爷,我是才从狱牢中放出来的,身上分文没有,望大王饶命!”
孙豹说:“我不要你的钱财,也不要你的性命,你且站起来,跟我到那面树林中去,我有话与你说。”王员外听说,慌忙站了起来,跟着孙豹走进了树林之中。
进了树林,孙豹站住了脚,王员外忙说:“好汉老爷,有什么话讲,请先吩咐,小人没有不依从的!”孙豹说:“老员外有所不知。我奉庞太师之命,到此来结果你性命!”
王员外一听,吓得双膝跪倒,连说:“好汉饶命,我与你前生无仇,今世无冤,放我一条生路,我全家感你再生之德!”
孙豹扶起老员外,说:“你且莫怕。我不会杀你。我贤妻再三劝我积些阴他,你也是冤枉,我不能做这伤天害理之事。今天你遇到我的手里就算你命大,我放你去逃命。只是有一件,你得把衣服脱下留给我,我去回复庞太师好有个凭据。”
王员外闻听孙豹要放他走,将信将疑,说,“好汉爷爷果然真心要放我么?”孙豹说:“我岂能哄骗你!”员外不敢迟疑,连忙脱下一件衣服,双手递给孙豹,跪在地上叩了一个头,说:“谢好汉老爷不杀之恩,容日后相报。”
说完爬起来就走孙豹见他要走,叫住了他,说:“老员外,我劝你赶快往河南逃命去!”王员外说:“我家老小都在大王庄,家人不知我生死,我得先回大王庄去。”
孙豹见老员外还蒙在鼓里,若不说明,他必不肯往河南逃命,说道:“老员外,你就别想回家了!前日,庞文差家将装扮成强盗,到大王庄把你家围住,一把火把你的家业房产烧了个干干净净,全家老小无一人逃出火海。你想回家是不能够了,我劝你快往他乡逃命吧!”
王员外听了,惊得目瞪口呆,楞楞的怔住了。半晌,放声大哭,骂道。“丧尽天良的奸贼!万想不到你如此狠毒,竟放火烧了我家,可怜我的全家老少死于火海,这岂不是活活坑杀了我,我还有什么念头活在世上。”王员外哭得死去活来,昏倒于地。
孙豹见王员外昏倒地上,慌忙上前扶起,连连呼叫:“员外醒醒,员外醒醒!”叫了多时,王员外渐渐醒了过来,不住哭叫:“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孙豹说:“老员外不要哭了,快去逃命要紧!若是再耽搁,既文见我不回去,再差人来这查看,那时想走也走不脱了,你老的性命也就难保了?”王老员外说:“一家人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和庞文老贼拼了!”
孙豹说:“老员外怎么这般糊涂,你若死了,你一家之仇由谁去报,岂不白死了么?别说跟庞文拼命,你连庞文一根毫毛也碰不倒。老员外想得开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染烧,还是快些逃命去吧!”
王员外听孙豹说的有理,强压心中悲痛,说:“多谢恩人指点,老夫暂且先忍了,这仇迟早得报。不知好汉贵姓高名,以后若有重逢之日,必当重谢救命之恩,世代不能忘情。”
孙豹说:“我叫孙豹。老员外快些走吧!”老王员外眼中含汨,说了声:“好汉,后会有期。”迈步出了树林。孙豹把王员外打发走,将王员外的衣服拿起来,拿着腰刀也出了树林,往汴梁城去了。
孙豹回到家中,将前言后话对妻子说了一遍。李氏听了满心吹喜,丈夫积了件阴德。出屋到外面抓了一只鸡,进来迎给孙豹,说:“快把鸡杀了吧。”
孙豹把鸡一刀宰了,把鸡血抹在腰刀上,又在衣服上也抹了些鸡血。然后就去庞府缴令。老贼庞文见孙豹刀上沾满了血,还拿回了带着血迹的衣服,一点也不怀疑。杀了王员外这个活口,他就高枕无忧了。
再说王员外离了树林,不敢回庄,也无亲友投靠,只得顺着大路往前走。走着走着,天气已晚,看到前 面有座村庄。王员外饥渴难忍,想进庄讨些饮食,住上一宿再走。
这时天色暗了下来,看不清路在哪里,王员外朝村庄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刚刚进了村口,忽被一张大网罩住。王员外大吃一惊,不知出了何事。
见是一张大网把他裹住,赶紧挣脱,谁想越挣网裹的越紧,最后竟连动也动弹不得了。这村庄口为何会张着大网呢?
原来这村庄离近大山,山上野兽经常出没,一到夜间豺狼獐狍就窜入村内,所以村人在村口设下大网,捉些进村的野兽。王员外走的心慌意乱,又加上天黑看不清,所以误入罗网之中。
王员外在网中一挣扎,经动了村里人。看守大网的人高喊,网着大牲口了。一群人冲到网前,举起棍棒就要朝网内打。王员外慌忙大叫:“列位住手!我不是性口,我是人!”
众村民听到网里喊叫,近前细看,果然是一个人被裘在里面,齐声说:“既然是人也不会是好人,不是毛贼也是强盗,快快把他放出网来绑上,押到员外老爷那里拷问明白,然后解送司衔。”
说着把王员外放出网来,不由分说,上前把王员外反缚二臂,拴紧绑牢,推推拥拥,把王员外推到一座府门之外。
一个总管模样的人走出门来,见了被绑着的王员外,问道:“你等拿住的是什么人?“众人说:“是个闯网的毛贼。解到员外这里拷问。”
总管模样的人说:“员外老爷住东庄赴宴去了,今晚未必回来。既是闯网的毛贼,且把他拴在马棚里边,等员外老爷回来后再审问发落。”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