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北斋

编辑| Talk君

古罗马的庇护关系并非无源之水，它的诞生与发展都离不开地中海世界的影响。

据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索斯所著之《罗马古事记》，传说中的罗马建城者罗穆路斯在构建庇护关系体系的时候，便是参考了塞萨利人和雅典人有关被庇护人的相关风俗。

保罗·米利特认为，在厄菲阿尔特于公元前462年进行了激进的民主改革之前，阿提卡平原上，尤其是雅典城邦内，广泛存在着庇护关系。

然而，在雅典进入民主时代之后，希腊人对于庇护关系、以及与庇护关系有所关联的僭主政治的警惕，使得古希腊的作家在撰写著作的时候，都会有意识地避免使用与“庇护”相关的语句。

因而，对于研究者而言，限于现存的原始材料和研究文献，有关古希腊庇护关系的记载极为稀少，直接反映庇护关系的史学或文学作品则近乎没有，所以会遇到捉襟见肘的情况。

尽管材料稀少，但是作为罗马庇护关系的源流，我们仍然能够在古希腊作家的作品中寻到蛛丝马迹。

赫希俄德在反映农村社群生态的作品《工作与时日》中，曾经提及，邻居对你有多好，你应该对他也有多好；或者如果可能的话，应该对他更好一些。

这样，如果你以后需要帮助，你就一定能够从他那里得到。

同时，赫希俄德还表示，“你或许能得到二、三次施舍，但如果你再继续打扰他们，就会再也得不到什么了，你再说多少话都徒劳无益，你说得再可怜也没有人去理会你。”

尽管赫希俄德所描述的群体之间的朴素的互惠关系并不能算作严格意义上的庇护关系，但是对于这种有条件的互惠形式，他并没有表示排斥。

而柏拉图也在其论著中有过“我家的附庸”这样的表述，这称得上是古希腊文本中对于庇护关系中被庇护人身份为数不多的表述之一。

在僭主统治雅典的时期，僭主会通过提供财帛来维持被庇护人的生存和生活，以慷慨的姿态获取对方的支持。

而在古典时代，城邦则会通过各种公务津贴来避免基于财务方面的庇护关系的发生。

然而即使努力地以制度方式去消灭和避免庇护关系，古代希腊也并没有真正摆脱庇护关系的影响。

到了希腊化时期，缘于战友之间维系关系的“王友集团”便多少带有着庇护关系的烙印。

除了受到地中海文明的影响，古罗马人反映祖先血脉的史诗当中也提到了庇护关系的早期形态。

在李维的笔下，面对从特洛伊战场上侥幸而存并且迫切需要安生之地的埃涅阿斯，拉丁之王拉丁努斯用右手庄严的起誓，声明其对于埃涅阿斯的友谊是长久而不息的，并且允许他们在拉丁平原上重新生活。

自此，埃涅阿斯成为了拉丁努斯的座上宾，也收获了其女儿的爱情，而漂流于此的特洛伊人在这里建立的第一座城市——拉维尼乌姆，便是以拉丁努斯的女儿名字来命名的。

我们可以看到，在史诗作品中，漂泊于此的埃涅阿斯及其部众与拉丁努斯的所处的地位是不均等的，拉丁努斯赐予了他们安身立命的土地。

尽管双方的关系介乎于盟约和庇护之间，但是这种地位不均等的关系也为日后罗马庇护制的起源和发展奠定了基础。

最早的有关古罗马庇护制的确切记载，可以追溯到罗马建城伊始。

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索斯认为，为了确保贵族与平民间的平衡与稳定的关系，罗穆路斯认为有必要修正塞萨利人和雅典人关于受庇护者的风俗。

让平民选择贵族作为自己的庇护者，结为友好、信赖之联系，这种对于贫苦且地位低下的民众的庇护，可以称之为庇护关系。

在罗穆路斯的早期构想下，贵族有资格担任神官、立法者和仲裁者，而普通的平民则需要从事耕作放牧、做工经商，以换取果腹之资。

这种自愿结成的关系，使得贵族可以庇护平民，而平民则可以拱卫贵族。

贵族们需要向他们的被庇护人解释法条，以便让他们通晓自己的权利。

诚如庇护关系的词根所揭示的依附关系，庇护人需要像父亲一样照料他们的被庇护人，为他们的财货进出做必要之安排。

如果自己的被庇护人在与人交易中蒙受损失，那么这些贵族庇护人必须为被庇护人伸张正义，全力支持被庇护人的诉讼并且提供必要之帮助。

简而言之，庇护人会在个人事务和公共事务中为他的被庇护人提供庇护和支持。

而如果庇护人或庇护人的子孙战败被俘，被庇护人需要为必要之赎金筹措财资。

如果庇护人遭遇败诉或者需要赔付罚金，那么被庇护人有责任为庇护人提供必要的无息借贷。

而对于庇护关系的双方来说，互相提起诉讼，给对方作不利的证词，或者投票反对对方，抑或与一方的敌人狼狈为奸，都是不敬神的行为，这种背叛行为也是非法的。

如果庇护关系双方有人被指控犯有这种罪行，那么就需要遵从罗穆路斯制定的习俗，而被归为有罪之人，从而作为神明的牺牲而受戮。

这是因为按照罗马人的习俗，如果不想经由审判的程序处死罪人的话，将罪人献祭是最为恰当之行为。

因此，在很多罗马社群中，庇护人和庇护人之间的纽带就像是血缘关系一般，在一代又一代之间得以固定和传承。

对于那些早期罗马贵族世家而言，拥有的被庇护人越多，越能够获得世人的褒扬，所以他们不仅从自己的祖先那里继承原有的被庇护人，也会通过自己的方式吸纳新的被庇护人。

他认为，庇护人与被庇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充满了对欲望的克制和对美德的弘扬。

尽管狄奥尼索斯落笔之时已然是共和时代，但其所述早期罗马庇护关系之事迹，尤其是有关律法规则的约定，也多少带有共和时代的印记，甚至带有理想乃至臆测的成分。

但是作为为数不多的论及早期罗马庇护关系的原始文献，他的记载依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