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格莱德,慢而性感

鹰瞳的世界 2024-12-09 07:36:34

几天前刚抵达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就遇到初冬的雨夹雪。

遇到初冬的雨夹雪▲

新闻报道北京那会儿也降下了今冬第一场雪。而在东京,却是下了一整夜的雨。

雨在北京的冬天是稀缺品。而日本则专门为冬天的雨起了一个名字“时雨”,还细分为十几种,如伴有北风的“北时雨”,月光中时落时停的“月时雨”,红色山茶花绽放时的“山茶花时雨”,猛烈骤急的“村时雨”等。

北京那会儿也降下了今冬第一场雪▲

冬雪和冬雨的体验,截然不同。

雪夜,是爽然的;雨夜,是萧然的。雪花纷纷扬扬,天地间同一色白淨,心情也变得简洁疏朗。而雨,淅淅沥沥密密匝匝,将心情打湿,绵密的愁绪就洇透出来。雪落到地面,覆盖一切,也压住了那些烦心事。雨就算落到地面,也是四处飞溅,让人心乱如麻,七零八落的。雪落无声,雨声则在房顶、阳台和窗玻璃上跳跃噼啪。

东京的初雪▲

宋代诗人范成大《寒雨》诗云:

“何事冬来雨打窗,夜声滴滴晓声淙。若为化作漫天雪,径上孤篷钓晚江。”看来,爱冬雪不爱冬雨,早有先贤垂範,并非笔者偏颇。

张潮在《幽梦影》里写道:“雨之为物,能令昼短,能令夜长。”雨浸透泡软了一切,遍拉长了时光。他又说:“春雨宜读书,夏雨宜弈棋,秋雨宜检藏,冬雨宜饮酒。”至于风,也有换季之别:“春风如酒,夏风如茗,秋风如烟,冬风如薑芥。”照此说来,初冬的风雨交加夜,该是薑芥佐酒。但淒风苦雨的,岂非举杯消愁愁更愁?总不如“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那样兴味和畅,通透洒脱。

宋代诗人范成大▲

所以,冬雨之夜,真真煞是难熬。

平生不好杯中之物,读书又静不下来,弈棋又无对手,蓬门荜户也没什么好检藏的,等于四季全部失灵,不免对《幽梦影》生出几分怨气。恍惚觉得《幽梦影》有点像社交平台上那些滤镜过重的网红打卡文案。但又细想,也是自己缺乏雅趣,不能苛责古人。

张潮著《幽梦影》▲

书接前文、言归正传。说说贝尔格莱德。

欧洲各国首都,我特别偏爱的,不是“金融之都”伦敦,不是“时尚之城”巴黎,不是“万城之城”罗马,不是“森林与湖泊之都”柏林,也不是“音乐之都”维也纳,而是名不见经传的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

贝尔格莱德的教堂钟楼▲

笔者来过贝尔格莱德数次,直到这一次造访这里才发现,贝尔格莱德真正打动我的,其实并不是她的河流、她的烤肉、她的足球、她的电影,而是她舒缓的慢节奏。

1991年6月南斯拉夫开始解体,多米诺效应很快波及塞尔维亚境内阿尔巴尼亚族为主的科索沃自治省,阿族人选举自己的行政机构,并组建“科索沃解放军”,独立倾向日甚。南联盟遂派出军警部队进驻科索沃弹压,双方冲突不断升级,造成难民危机。

贝尔格莱德的她的平静▲

美国的霸道行径再次展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借机干预。

美要求南联盟赋予科索沃高度自治地位并从科索沃撤军,遭南拒绝。美遂操纵北约于1999年3月24日至6月10日对南联盟实施了大规模空袭,大批机场、公路、桥梁、发电厂、加工厂、商店甚至医院、学校被毁,致使交通中断、通讯瘫痪、供应短缺,近100万人沦为难民,直接经济损失高达2000多亿美元。南联盟支撑战争的能力受到严重削弱,被迫接受城下之盟,从科索沃撤军。

苦难深重的贝尔格莱德,历史上曾115次遭战火洗劫,44次被毁得巢倾卵破,这一次又承受了持续78天的狂轰滥炸,你一定会想“她”一定惨不堪言,一定悲痛欲绝。她能挺过这一劫吗?

美国西方国家对南联盟实施了大规模空袭▲

带着这个问题,世纪初我心情沉重地首次来到了贝尔格莱德。

北约持续轰炸了78天的贝尔格莱德,并不是我想像中那样满目疮夷、遍地废墟。乍一看上去,市容整体完好,远非传统概念中一座城市经过战争浩劫后的那种惨状,只有总参谋部、国家电视台等被毁目标,向世人控诉着西方列强针对一个主权国家的野蛮侵略。

当年的新闻报道▲

穿甲弹从总参谋部大楼侧墙钻入,将里面的一切摧毁贻尽,建筑外壳却完好无损,仅留下一个水缸口一般大小的弹孔。

毗邻总参谋部四周的建筑均毫发未损。国家电视台顶部的发射塔被导弹准确击毁,电视台只有顶部一部分随之坍塌,其余部分看上去基本完好。

只有总参谋部、国家电视台等目标被毁▲

市中心的步行街仍像战前一样店铺林立,人头攒动。

阳伞咖啡,啤酒烤肉,人们三两为伴喝着聊着,发出阵阵欢笑。一对对热恋的男女青年不时拥吻而过,几位老人闲坐在阳光下展报静读,孩子们不顾大人的喝阻,满街追逐着,打闹着。

早晨醒来的贝尔格莱德▲

“……”“你从哪儿来?”

“中国。”

“哦!GDP!” 好心人竖起大拇指。

贝尔格莱德在晨醒之中▲

我一惊一喜,中国的对外形象该怎么准确形容?

长城、故宫、好吃、人多、大、孔夫子…… 我听过好多庸俗而好笑的第一印象,但如此振奋人心的大实话还是第一次。GDP加大拇指一个赞,愧不敢当,且将那大拇指竖给五星红旗吧。

好心人走回自己的工作岗位,报亭。我说他怎么能一句话就抓住本质呢!这就是媒体的力量。

贝尔格莱德的街道▲

我环顾四周,在这个东欧小国里,中国的GDP必然是可怕的大数据,赤脚奔也是望尘莫及。

贝尔格莱德,作为现在塞尔维亚的首都,在历史上多次易主,王朝更替接二连三。因为曾经是南斯拉夫的首都,在一战二战期间备受战火蹂躏。若是再往前数算,它还被奥斯曼和奥匈帝国占领,所以大多数遗留下的建筑还是延续土耳其的风格。贝尔格莱德就像巴尔干半岛的一块大肥肉,历史上战争就从没在这片土地上消停过。

大多数遗留下的建筑还是延续土耳其的风格▲

活着就是幸运,从战火中走出的古国仿佛从此被封闭在时间胶囊里,永远也追不上GDP的高速列车。

几天前再次出行这里,感觉这个城市越来越慢。

第一天中午到达,疲惫的身体昏天黑地从下午睡到晚。半夜两点,我精神抖擞地醒来,可能是这个城市里醒的最早的人。在睡与不睡的犹豫中一直迷糊到六点便再也睡不下去了,饥饿催我起床。

转天早晨大街转转▲

真正出门时将近八点,我幻想街上生机勃勃可以吃早餐。

然而我立刻觉得,我也许可以再磨久一点,因为这个城市还没醒来。定格这条孤单的大街时,手机时间显示7:58。

定格这条孤单的大街时,手机时间显示7:58▲

我在老城区觅食,清晨的所见之处都是人烟稀少,车辆懒散。

有点选择的堂食早餐店都在十点钟开门,午餐饭店两点开门。换言之,那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早餐。如果所有餐厅的营业时间同步滞后,说明人民普遍爱睡懒觉,包括服务员。

一觉睡醒的唯一选择却只能吃早午餐。我颗粒无收,内心略有不平,很想把一家家的 Breakfast Menu通通擦掉,改成 Brunch!

贝尔格莱德早餐店▲

米哈伊洛夫大街是老贝尔格莱德最漂亮的步行街区,一路都是19世纪遗留的老建筑。

米哈伊洛大街,南斯拉夫时期曾经是东欧最时尚的地方,历史变迁使其失去了原有的地位,但仍是东欧最美丽的步行街之一。历经战火,这里成了最具人气的文化商业街。显然这里藏着不少好咖啡和餐厅,然而都没有进入状态,要不就只有一个服务员在铺桌布。无人问津的街上令我饥肠辘辘,瞄一眼手表 8:55。

米哈伊洛夫大街▲

当看见营业的超市时,心无旁骛,也不奢望了,就买香蕉和酸奶吧。

其实超市里也没什么动静,结账时收银员问我有没有零钱,她找不开。我好心塞,还指望买点东西可以化整为零。真是开门生意不好做,超市的零钱箱都还没备足。我给了一张大整数,找回两张小整数,由于都没有零钱,最后,我被愉快地多找了二十第纳尔。

当看见营业的超市时,心无旁骛,也不奢望了▲

第二天的早晨我决定慢上加慢,以适应当地人的作息。

得知一家叫Meduza的店咖啡很好喝,我估计慢慢晃过去刚好十点开门。顺着地图我发现已经走过了道,导航显示就在附近,我却没有看见它。原路返回一段路后我才注意到一个半开的卷帘门,忙里忙外的女主人在室外架起两张桌椅和黑板,看样子几分钟之前应该还关着。我满意地看了下手表,不出意外 10:02,我踩点而来。

贝尔格莱德咖啡店▲

很荣幸地做了第一个预热咖啡机的客人,她随即也不避嫌,给自己做了一杯喝上了。

我理解,不喝也是撑不过这一早上,我猜她起床时间比我还晚。我是那种视早餐于一日之中最重要一顿的人。按照人体经络时间,七点大肠经活跃,八点左右必须吃东西,最晚不能超过九点,不然空腹分泌胆汁长期就是胆结石、皮肤差、便秘、记忆力衰退、衰老、易怒,总之什么毛病都会来。但这两天我总在想,也许东欧人的肠胃也不太积极,醒的慢,饿得晚。

我成为第一个预热咖啡机的客人▲

中午左右,人们终于起床活跃了。

我认为是正常饭点的时间却十分平静,只是路上开始增加人气而已。他们喜欢在大街中央放成排的露天桌椅,两边都是餐厅,菜呼啦啦地往外送。但既然早餐吃的晚,午餐往往就推到下午。此时此刻,大把桌椅都是空的,我又看了一遍表,确定是中午11:00。

人们终于起床活跃了▲

在这种应该吃午餐又不想吃的尴尬时间,冰淇淋成了正午的明智之选。

从童车上的小孩到没牙的老人都在吃冰。我有点随大流的进了这家店 Moritz Eis,但它绝对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之一吧。遗憾的是它并不常见,仅在巴尔干地区这些小国内连锁。中午12:16,我就没看到什么人对正餐感兴趣。

冰淇淋成了正午的明智之选▲

南斯拉夫人真是太懂生活了,这吃饭的节奏一直延续到下午三四点钟。

而我终于顺应了当地人的胃,在下午3:15 吃了正餐。此刻正是餐饮业的高峰期,里外座无虚席,忙到飞起,来不及翻台。我真意外人们是否受到了集体号召,冷落的街道不知何时起饭香四溢。

Manufaktura餐厅有正宗的巴尔干风味,它的庭院特别美,所以人们都偏爱坐在室外。我从坐下时就一直盯着旁边的一桌,他们早已杯盘狼藉却没有走人的意思。直到我已酒足饭饱又磨磨唧唧结完账,他们还坐在那儿,望天。

贝尔格莱德午餐店▲

这一顿真是历来最晚的午餐,走出庭院时已经下午4:10,红伞下的人还在等前菜。

战斗民族的后裔如同弹簧绷紧后的另一个极端,安逸多于奋斗。没有大发展的方针,时间都仿佛流不动。所以他们发展慢,消费低,有大把的时间睡懒觉。一日之计在于晨,但贝尔格莱德的早晨从十点才步入正轨。

下午4点多,还有人来吃午餐▲

我猜他们应该比其他人民更加珍惜和平,鸽子数不胜数,全靠城市喂养。

面包房前,鸽子们的用餐时间比人准点,更显勤快,那时才早晨 8:10。

鸽子们的用餐时间比人准点▲

《贝尔格莱德》——佚名

贝尔格莱德——我的城市很大

我的梦想,从

多瑙河到萨瓦河

中间的过程是日出与日落

我的城市在早晨舒醒

阳光照在每个孩子的脸上

所谓幸福在大道上奔跑

我的城市包容一切

忧伤或快乐,怯懦与勇敢

风吹过,人们的笑容像花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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