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格外肖似先王储,我从乡下被捞进了宫。

深宫计 2024-04-16 10:29:05

因格外肖似先王储,我从乡下被捞进了宫。

本以为自此泼天富贵一劳永逸,结果我同寝殿的室友竟然长得比我更像!

她一边飞快踩着纺车,一边还能一笔十行地临摹字帖。

“拜托,竞争上岗!”

1

“陛下不喜人说话,进去后把嘴闭好了。”

我应了这句叮嘱,低头快步走进内殿,尽可能轻地将茶盏放在了那个披着大氅看折子的人手边。

眼看水凉了,他也不拿。

我低咳了一声,觑他一眼。

没反应。

这可是我挨了嬷嬷二十藤条才熬出来的什么“络仙水”,就这么暴殄天物?

我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声如蚊呐滑出一句,“——凉了。”

“挡光了。”

我差点闪到舌头,低头看见我精心挽好的巨大发髻在桌案上投出好大一团阴影。

“我就是想提醒您喝水”,我悻悻地后退一步,“您是一国之君,龙体不能渴,不然就不能天降甘霖,我们这些种地的就闹灾——”

哐!

我重重跪倒在桌案边,膝弯处传来密集的刺痛感。我伸手一摸,大片的黑血,几步之外是满地尖利的长镖。

“解药。”一个开了塞的瓷瓶递到我嘴边,那一直端坐的人才分了点心神过来,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耳侧,“没告诉你这里处处都是机关?”

我不可置信地咽下咸苦至极的药汁,“这可是您的寝殿。”

到底在防谁啊!

他琥珀色的瞳仁缓慢转动,竟被如豆烛火舔舐出猩红的光。他忽地伸手在我颌骨处掐了一把,力气极大,像要撕下我一层皮。

——当然是撕不下来的。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伸手来搀我。

忽地,垫在我肘下的那只手骤然发力,拽着我狠狠往前一推,“有刺客!”

那还不快跑!

我反手死抓住那手,另一手扯住了某个毛毛的东西,借桌案一蹬,翻身落到了后方角落。

刚躲下,一柄钢刀正好从我脸侧飞过,入木三分地扎进了我身后的墙体。

鼻下飞过一股血味。

“我不会武功!”

前面靠着的阴影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借着一点烛光,我才看清我抓到了什么毛毛的东西。

我拿陛下当了肉垫!

一只手无力地扯着我的宫袍下摆,往上看去半张脸都咳红了,可从他暴起青筋的右手来看,竟似有阴暗至极的恨意。

“救——”

我一咬牙,猛地剥下了他的大氅,将人囫囵打包成一个包袱,狠狠往角落里攘去。然而刺客的长剑已经架到,我手无寸铁,突地抡起了面前的长桌,当作平日锄地的钉耙,照着人就是一通乱舞。

“是你?”

那人也是个孬的,这时候跟我攀关系。我大喝一声“我是你姑奶奶!”,猛地将长桌往下一拍。

——肉泥没看见,倒有个令牌。

我双瞳巨震了一刹,在禁卫冲进来前迅速将其藏进了袖中。

“捡到了什么?”

我浑身一抖,惊诧地看着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的陛下。

他颈间淌着鲜红的血,背后是全副武装的禁军,而刀尖闪着逼人的冷光。

2

我扣着令牌上凸起明显的水纹,跟着人一步步走在延伸向地牢的石阶上。

“滴答、嘀嗒——”

粘腻的水声瘆出我满身鸡皮疙瘩。

“史学学的怎样?”

黑,只有前面人提灯散来的一点点光。

见我沉默,那光才团云一样回照过来,映出陛下半张侧脸。

“还、还行。”我攥紧了拳,迅速接话。

“说说水氏。”

他目光轻飘飘从我手上扫过,平静地回身继续掌灯。

“我朝有三大世家”,我捏皱了宫袍的袖口,逼着自己走稳,“桑家行商,宗侯掌军,水氏学士。三者祖上以命开国,太祖女帝立约,与三家共治天下。”

“水氏专出谏臣,文心不死。但在前朝……因谋害王储而灭族大半,已经衰弱。”

“啊!”

短促但尖利的嚎叫直击天灵,我猝然停步,却被巨大惯性反推着重跌在石阶上,距我一步之遥的人早就站定。

面前是一扇沉重锈蚀的铁门。

我突然扑上去拽住了他的龙袍下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私藏令牌不交给陛下……我胆、我胆子小!求求陛下别吓我,我经不起吓的——”

我换了跪姿发狠地磕着头,被不知什么污物包裹的石阶边缘仍旧尖利,我一下下砸得眼冒金星,狭窄的密道里一时只剩浑浊的“噗噗”声,暂时掩盖了门后厉鬼般的惨叫。

眼前的衣袍突然远去。

“不进”,他的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嗤笑,“你别后悔。”

从额上流下的血流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还是透过大开的门,看见被悬吊在半空的人影。

浑身破烂,衣服好像长进肉里,腕部至小臂徒余白骨。极长的头发蔓延到污水横流的地上,有某种动物顺着发丝上下跳动。恶臭,身上的血从全身任何一个伤口处污浊地溢出来,墙和地,满是肉块碎片。

随着陛下走近,那团不能被称为人的东西突然伸出了一双手,十指的指甲长到曲结,毫不犹豫地冲着他的脖颈猛扎下去。

我痛苦地捂住双耳,试图屏蔽血流时刺耳的声响。

“你来了?哈哈哈哈你来了!你这个恶心的老鼠,你又来了!你又送上门让我吃了是吗?你还敢来!”

仿佛被岩浆烙过一次的沙哑嗓音一下下磨在我的神经上,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迅速起身冲到了门内。

“再不进来……”被扼住脖颈的人艰难转过头,额角青筋暴起,却竟在笑,“你同担弑君大罪。”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打下那双手的。将乔纾抱在怀里时,他被刺客划伤的伤口被再度扎穿,鲜血染红了洁白毛领,被撕开的衣襟下暴露出大量细细密密、一模一样的伤疤,横亘了大半个肩,向胸前蔓去。

突地有锁链疯狂摩擦的声响,被悬吊的那人发狂般要扑上来抓我,喉中发出瘆人的“嗬嗬”声。

“锦……锦?是你吗?你来了,你来找我索命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来杀我,你快来杀我啊!是我该死,快来给我个痛快!”

我努力攥着乔纾的外袍,才勉强压住浑身的颤抖。

“你连看她一眼都不敢吗?”乔纾淡淡一笑,眼中分明是嘲讽我的无能。

“你为什么不杀她!”

我终于控制不住狠狠掐上他的喉咙,看着那张我在梦中剐过数千次的脸,我泪水横飞。

“我问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3

“明日端阳宴,你来。”

“现在开始不准离身”,乔纾递给我一个香包,“去味。”

他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比他更平静的是那些下侍,他与我满身污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没人关怀着多问一句。

大樾女子为尊,历朝十三代只有他这么一个男王君,民间传他得位不正,被三大世家轻看。

看来传言不假。

但更令我头疼的是如何面对我的室友。

我前二十年一个人在乡下种地种得正好,突然有天降临了个巡抚大人,说我肖似先王储,必须进宫。

我稀里糊涂来了,以为能捞个便宜王储当,直到入住春禧殿见到我那闻鸡起舞的室友,我才发现被骗了。

“每日嬷嬷教导先王储学过的礼仪,早上要照着学先王储的女工,下午要临摹先王储的字帖,晚间要学先王储喝茶吃饭的习惯——”

当替身来了,比谁更像的那种。

和我的躺平不同,一一很焦虑。她害怕我之后的“三三”出现,也害怕我后来居上。虽说我们靠抽签侍奉陛下,大概我运气一般,十之有八都是她去的。

人人都说一一比我更像先王储,长得像,学到后的习惯更像。可我听说先王储失踪和当今陛下有很多瓜葛,这么卖力培养替身,谁想到他安的什么心。

端阳是大樾第二重要的节日,她满心期待地准备了一个多月。现在指定了我,还不知怎么跟她说。

我颇为苦恼地推开门,她却不在。

也好。

我从柜中取出一套换洗衣物,正要去拿皂角,忽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重砸到了地上。

贴地的右耳使我听清了地上传来的急促震动。

还有逼来的刀光。

我浑身失力,根本动不了。四肢沉重地把我钉在地上,我一次次蓄力,却发现周身散如棉花,任何一个躯干都不属于我,连翻身躲开一击都做不到!我发狠朝着舌尖一咬,可除了剧痛与浓烈的血腥味,发挥不了任何身体机能。

脚步声近在身后。

是大剂量的迷药!我脑中飞快运转。

她不敢毒死我,却拿着刀来。

“陛下难道不知道你是一张假脸吗!”

本该闪过我眼前的匕首银光突然凝住。

“你胡说什么!”一一那张清丽的脸突然狰狞起来,牵拉出面具不贴合皮肤的大量皱褶,“你是真脸又怎样!”

她一手掐着我的喉管,另一边匕首的冷光已经斩到我脸侧。

方才的拖延已足够我蓄力,我咬牙向右一滚,匕首只贴着我左脸划开一道细细的血痕,从鼻梁横亘耳垂。

最开始她翻动我时甩出了乔纾给我的香包,仅是一瞬的接触,鼻尖吸进那股异香后我的左手指尖忽然有了知觉。趁她一击的空隙,我卷着香包滚远,埋首深吸了好几口。

能动了!

在她再次扑过来之前,我猛地发力掀翻了摆满笔墨纸砚的檀木桌,瓷器玉器碎落的声响极大,我趁乱摸起一块碎片,砸开了紧闭的窗。

“先王储和陛下结怨已久,三世家难道敢喜欢她?”我余光瞥着听见动静赶来的嬷嬷们,将面前她的神色收入眼底,“陛下被诟病得位阴险,明明先王储已经失踪却不惜天涯海角地找——安的什么心你不懂?”

“端阳宴各世家齐聚,找一个伪装得天衣无缝的替身,光明正大承认陛下是大樾正统,再有传言那就是污蔑今上,抄家灭族的死罪!而你,一张脸一张嘴被榨干价值之后,你还有必要活着吗?”

“你活脱脱一个把柄!还要和另一个把柄自相残杀,你疯了!”

一一愕然看着反占先机的我,她再没可能杀我了。

门外仓促的脚步声没给她更改计策的空间,她手中匕首轰然坠地。

“跟我合作!”我瞅准她濒临崩溃的时机,逼她孤注一掷,“我救你!”

我反手将瓷片甩给她,在她震颤神色中闭上了双眼。

“帮我!”

4

五月五,应祭祖。

我被带进了一处祭殿。

九层烛台光明如昼,惨淡照着林立的碑。

那是大樾历朝王族的灵牌,是权争后的白骨嶙峋,比乡间深林的墓群还要可怕。

莲花跪垫前的那个身影被大氅裹得严实,他在缭绕青烟中拜身,三声叩响后,他拿起了三束香。

“来。”

我在侧面烛台借火,他倏地出声,“脸怎么了?”

“伤了”,我摸了摸挂到眼下的薄纱,“不敢冲撞诸位大人。”

他默然片刻,忽笑了一声。

我自顾自将香举过头顶,骤然看见面前最近的两幅碑。

先王与先王夫。

直到香灰灼烧指尖,我才忽被烫醒,水色朦胧的双眼快速从碑林上扫过。

一无所获。

我猛地转向他,“她呢?”

乔纾低咳了几声,眸中也氤氲起某种晶莹的水汽,他深深地看着我,只是看着我的眼睛。

“祭拜活人,大不吉”,他转身快步离开,嘱咐我的声音平静冷冽,“世家皆至,快些过来。”

我久久看着那两个名字。和其它灵牌相比,这两块干净透亮,像是常被擦拭;面前的贡品新鲜应季,是真花了心思挑选。

我将苦不堪言的情绪化在重叩的三次头中,除了洒在跪垫上的泪,满眼漠然地赴宴。

正有泼天热闹。

西域杂耍团的八哥口吐人言,有人正惊惧地往它嘴里塞些什么,却反让它一声声重复着毛骨悚然的话。

“流浪女、负心王!映火三月掘土忙。约有归期君不许,枉诺千金语——”

我倒吸口气,迅速扫过乔纾的神色。

让先王与王夫殒身的那场大火正是三月烧起,因未找到王储尸身便对外宣称失踪,整个三月都在修建王陵。关于乔纾身份的正统之争是新朝大忌,可这话的后半句分明是说王储与他约定了归来的日子,可他却推翻诺言抢了王位。

在座世家本就对此心怀芥蒂,现在口子被挑破,刺耳议论不绝于耳。

“听闻陛下又得佳人!”

忽有一道极清冽的女声自殿外喊来,我心头一沉,刚后退一步要躲,却被乔纾骤然一推,险些跌下丹陛。

被八哥分走注意的世家被这一闹,数十道目光齐钉在我身上,满殿喧闹彻底沉寂。

我盯着那已经走到阶下的身影,一咬牙伏跪告罪,“奴婢不知礼数,冲撞——”

一只手以刁钻角度咬上我脖颈,重重将我砸向阶梯边的护栏。一口浓血霎时冲上喉咙口,却被极有力的五指狠狠扼紧,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随着呼吸呛进鼻腔,涨得我额角血管险些爆裂。

“萧锦乌,你还敢回来!”

我眼中不受控制地溢出泪,艰难转向乔纾的位置,“陛、陛下……”

“是我在问你!”宗艾恨恨看了我一眼,目光砸向我攥着她的右手,我拼命摇头,却还是被她猛地扣住肘骨,正要向下一折——

“她不是。”

轻飘飘的三个字保住了我的一条手臂。我剧烈喘息着,在乔纾脸上看见了极致的冷漠。

宗艾却不给乔纾丝毫面子,她用仅有的左手拽下我的面纱,“世上不可能有这么相似的双眼!若非本人,为何遮遮掩掩不敢示人!”

可她也在看到我的脸后倏然缄默。

我趁机撑着起身,面朝世家们转过一圈,再朝着乔纾猛然拜下。从我鼻梁横亘耳垂的伤口足有三道,深可见软骨的乳白,鲜血糊满了下半张脸。

根本看不清真容。

桑家家主桑落枝成了最先反应的人。

“陛下恕罪!实在是我没管束好手下的外邦人,他们不懂汉话,对大樾繁荣之景好奇才上街逛了几次,不想鸟竟学去谣言,今日败了陛下兴致。我桑家今年将年税提至五成,聊以赔罪。”

乔纾却只是盯着我,盯着我的眼睛。良久他点了头,可却被宗艾顶了回去。

“陛下说她不是,我信。”她招摇地走上前来,狞笑着用左手掰过我的下颌,“那我将她要回去养成娈童,陛下不会小气吧?”

5

我在剐入神经的铁器磨地声中睁眼。

可额上被烫出的伤口再流不出血,道道血痂混着地牢漂浮的污物结成一块块虬结的硬块,黏在我眼前模糊了视线。

衣物早就被打烂,锈蚀的铁钩各穿过我一处腕骨,吊起我全身的重量,扣在一直往下滴着液体的顶棚上。

疼痛在理智线上一下一下地砸。

“这是沙。”

宗艾把手伸入搬在我面前的铁桶,怕我看不清,特地走到我面前摊开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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