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盛,她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深宫计 2024-04-16 10:29:02

“盛盛,她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人人都说我大哥哥永安侯好福气,

有全京城最贤惠能干的夫人,

还能找到与年少时白月光九分像的长女。

可眼前整日以酒度日,披头散发的男人,

却紧握着和离书,红着眼,落着泪,终是按上了手印。

1.

我叫苏盛盛,是永安候府中最小的孩子。

我有一对恩爱的父母,还有两个哥哥。

两个哥哥在父母的严苛教养下都年纪轻轻便能独当一面 ,在京中极受赞誉。

虽说都是能文能武,但大哥一心从军,成了当朝最年轻的镇北大将军。

二哥则早早登榜,没几年便进了中枢。

至于我这个从小便被捧在全家掌心上的三小姐,理所当然地混吃等死。

两个哥哥到了该成婚的年纪,那段时日,侯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还没等父母好好权衡挑选一番,

他们居然都表示有了心仪之人。

对于二哥哥我是不意外的,毕竟他一向待人温和,对于示好姑娘也是以礼相待。

他的心仪之人是皇上的长公主,虽不是皇后嫡出,却雍容华贵,温婉大气。

又作的一手好诗,与同样好才情的二哥哥情投意合,般配如天定。

父母自然是满意极了。

我也欢喜,怡和姐姐待我一直如亲妹妹一般。

于是我们又转头看向平日从不近女色的大哥哥,

甚至有一回将想爬他床的婢女以扰乱军心之罪打上一顿军棍。

我总觉着,能让大哥哥倾心的姑娘,定是个英姿飒爽,能与他一同策马飞扬,耍枪射箭,四处征战的女将军。

大哥哥直接将人带回了府,

说是他镇守之地的一个农户家的姑娘,那家人在一次战后救回了他。

我的父母并非是只看权势,毕竟我母亲出身商贾之家。

若是那女子家世清白,又对大哥哥有恩,我想父母也不会反对,

可在他们暗查后却发现哪来的农户女儿,分明是当地花楼的头牌。

这样子的来历,怎么可能成为未来侯府女主人,连进门做个妾室的资格都没有。

“她已有了我的骨血,我不可能负她。”

原先我也不能理解大哥哥这样一个注重礼法,克己复礼的性子,怎会生出想取个风尘女子进门的荒唐事。

父母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在他们的授意下,我悄悄去瞧了一眼,

便得了答案——

那女子虽曾身处花楼,却不着一丝风尘气。

又是那样娇弱,似是随着风吹便跟着一块走了。

看向人的那双圆圆眼儿,总是含着一汪子水,更别说是望着大哥哥时含着绵绵情意。

不说男子,我都快要被迷失了魂。

可就算如此,父母仍给了明话,那女子进不了门,要大哥哥与那女子断了。

大哥哥第一次违抗父母,执意带着她回了北地。

可红颜命薄,还没等父母使出强制手段,便传来消息那女子在边地撒手人寰。

她死于难产,听说连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也咽了气。

恰好此时大哥哥也被调回京城,改做守卫军指挥使。

眼见大哥哥日日消沉年岁渐长,父母便定下贺国公家的独女贺华意做我的大嫂嫂。

贺家姐姐与我一般,是被家里娇宠长大的,但她没有半分娇气,

为人性子仗义活泼,常常出些新鲜法子——

“呦,这可是王家弟弟,不是说对吴家妹妹一见倾心吗。”

“如今瞧着这左拥右抱,看来也不是真心的。”

就算吴夫人对庶女不上心,可总是要脸面的,

“既如此,这亲事便作罢也好。”

本就是王家恶霸一时对吴家妹妹起了贼心,

被人发现才出口要迎娶。

亏得有贺姐姐略失小计,这才避免了一桩祸事。

更何况,她心悦我大哥哥已久。

我也十分纳闷,大哥哥战功赫赫不假,可他们似乎不曾见过面,何至于让贺姐姐倾心至此。

不过她倒真是侯府女主人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大哥哥听后 ,面上淡淡的,好似与他不相干。只是规矩地行礼道,

“父亲母亲安排便是。”

心爱之人已去,谁都不再重要。大抵就是如此吧。

我将贺家姐姐当成至交好友,实在不忍她困于无爱的姻亲。便私下将那位花楼女子的事告知于她。

谁知听后她只是爽朗一笑,

“盛盛不必担心,不过是年少时的一段情缘罢了。”

她的眼神,坚定又明媚。

“先前他的心中谁人我管不着,日后,可就只能独我一人。”

论长相,贺家姐姐标致的鹅蛋脸,一双柳叶眉目,同样有着圆圆满满的双眼。

论情趣,也是花样百出,能说会道,更不必说那些我都熟稔的琴棋书画。

大哥哥只怕也不舍得亏了嫂嫂吧。

我心下暗叹,大哥哥在桃花事上可真是好福气。

就这般,大哥哥与贺家姐姐成了婚。

2.

聘书、礼书、迎书。

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

三书俱下,六礼齐全。

永安候世子迎娶贺国公独女。

门当户对,圣上亲定。

那场面,真真叫作十里红妆,百里炮仗,满城的恭贺道喜。

娶亲沿途的商户免一年租金,家家户户送上米面粮油,鸡鸭鱼肉。

更有皇家赏赐,一道道称许佳偶的旨意,让这场苏贺联亲在多年后被人提起时,

“那可才是泼天的富贵啊。”

连我那贵为公主的二嫂嫂都打趣着说比她下嫁时的场面还热闹千倍。所有人都好高兴,好热闹。好像大哥哥也是。

他按着所有的礼制,换喜服,迎新娘,拜天地,敬父母,谢皇恩。

他会在大嫂嫂下轿时体贴地将她扶下,会在大家灌酒时装着醉了要去洞房。

好像真的取的是他心上的那个姑娘。

我看着喜婆剪下他们的一缕乌丝,系在一块,说着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看着大嫂嫂在烛光映照下红着的脸吃下夹生的饺子,娇俏地惊呼,

“生的!”

随即一屋子的亲眷奴仆都笑着讨赏。

只有我下意识看向大哥哥,他正温言哄着假装生气的大嫂嫂,

可在喜婆连连“生的好!”的吉祥话中,

我分明看到了他眼中抹不开的苦涩暗淡。

是想起那个早夭的孩子了吗?

但愿是我想多了罢。

正如大嫂嫂说的,谁都有一段少年情事,不必过于介怀。

只要之后的日子里他们能恩爱相依,那一段前尘往事,自是算不得什么。

我出了喜房,又在外多等了一会。

窗纸上倒映着房内郎君与妻子共饮下了合卺酒。

又不知说了些什么话,大嫂嫂应当是被逗乐了,像是捂着嘴欢笑着呢。

房内的烛火灭了,只剩门前挂着的大红灯笼一晃一晃。

3.

第二天一早,大哥哥与大嫂嫂便来向父亲母亲请安敬茶 。

二哥哥平日都和二嫂嫂住在公主府,今日也回来了。

大嫂嫂礼数周到,行为得体。

还给我与二嫂嫂备了许多好玩物件。

我们一同用了早膳,她居然能细致到我不喜食红枣,二嫂嫂不喜食面食。

“我年纪大了,许多事上都有些力不从心了。这府中大小事以后要华儿多多管着些了。”

母亲对大嫂嫂是一万个满意,当即便将管家权交与。

大嫂嫂也不是个扭捏之人,爽快地便接下了。

“母亲放心,之前我也在府中理事,日后若是有什么不妥,您多教教我。”

国公夫人去的早,国公也没再另娶,家中一应事物自然是贺姐姐管着。

大哥哥也给贺姐姐乘了她爱吃的水晶汤圆,

“夫人别累着就好。”

我跟着开着玩笑,

“原先母亲管事也不见大哥这样心疼。”

一桌子人和和气气,欢声笑语。

是大嫂嫂带来的。

4.

转眼间,大嫂嫂来我们家已经快一年了。

这一年她将府上打理的井井有条。

大到二嫂嫂与二哥哥的孩子满月,我们一家进宫道贺后又马不停蹄地安排侯府摆的满月宴。

小到庄子上的一些些庄头纷争,棘手账目。那样的千头万绪,难以料理,到她手上却能一一化解,还解得让人无可指摘。

京城中无人不羡慕我们家取得嫂嫂这样的好媳妇。

而随着与嫂嫂朝夕相处,我也渐渐地从一个只会依靠家里的小娇娘,

觉得凭着家世,嫁个门户相当的小公子,舒适安逸地过着贵妇人的一生,

长成了有些志向,和能当些事的大姑娘。

她总对我说,

“盛盛,我们虽不必为了糊口奔波劳碌,但活一世,总要有一些独属于自己的乐子,想做的事。”

我从小喜欢看些话本子,但父母总觉得不是正书,约束着我,

可嫂嫂却十分支持我,常常为我搜罗些新出的话本。

她总鼓励着我,

“说不准我们盛盛日后也能写自己的话本呢。”

从是这个时候开始,我找到了能取悦自己的事物。

而嫂嫂和我的大哥哥,虽不似与二哥哥二嫂嫂那般甜胜蜜糖,但也算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大哥哥因公务有时会要到军营中小住几日,嫂嫂一定会妥帖备下他的随身衣物。

虽然他嘴上总说着,

“我是在边地住惯的,不用如此细致。”

可还是会将那些老老实实地带走。

闲暇时他们也会在一块讨论史书诗词。

我虽在读书上是个半吊子,但也能插上一些,对上两句。

他们还会在一块写字作画,

不同于其他夫妻,总是娘子在一旁磨墨,

嫂嫂的字画常常惊艳众人,

她也总能与哥哥论道哪里还能改进。

骑马射箭也是她的拿手活,今年她还在射艺会上给我拿了个玉镯彩头。

更另我钦佩的是,

她居然可以和大哥哥谈论那些闺中女子几乎不会涉猎的兵书兵法。

第一回听到她对北地战事的见解时,连大哥哥也忍不住赞叹,

“夫人这番见解,我都不曾想过。”

嫂嫂愣了愣,勾着嘴角,小声得意嘀咕着,

“我还有许多,是你不曾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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