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杀手》:世界上另外一个我要杀我
李安导演的动作片《双子杀手》,看点在于所谓的“沉浸式观影体验”,毕竟3D、4K、120帧暨沉浸式声响是当前电影院配置的最高值,也很有可能是未来电影业的发展方向。然而《双子杀手》和《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的问题不在于技术的进步空间,而是故事本身与内容表达之间形成“期待落差”。李安这次罕见选择了原创剧本,“世界上另外一个我要杀我”的紧张刺激故事。
威尔·史密斯饰演的中情局特工亨利,在憧憬退休生活时突然遭遇神秘杀手的追击。很明显,这是好莱坞经典叙事的套路。亮点和局限都在于动作场面易于展开,伦理梗更是可以随时随地进行灵魂三问。对于普通观众来说,在每秒120或者60帧的超级高清镜头下,画面中的人物表情、动作细节过度呈现,“真实过度”的沉浸式体验,反而令相当高比例的观众产生了不适,视听语言与俗套故事之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失落。很多观众表示自己如同跟随着警察,进入现在进行时的案发现场,直接“旁观”了片中人的言行举止。大量的第一视角的动作场面、长时间的近距离跟拍,游戏般的追逐,目前来看大多数观众并不适应李安野心勃勃的尝试,也许《马尼拉之战》将会更适合李安的雄心壮志,唯有技术手段的更进一步的迭代电影才能赢得未来,否则游戏将会抢走更多年轻人的时间。
在人类的一百多年的电影史上,电影和观众达成的默契都是每秒24帧的造梦术(既是谎言也是真理),镜头的颗粒感有助于观众迅速进入梦境,而过度高清的镜头则暴露了观众是闯入者的本来面目。奥逊·威尔斯导演的《公民凯恩》中的玫瑰花瓣究竟有何象征和秘密,安东尼奥尼导演的《放大》在于照片的不够清晰带来的猜想,伍迪·艾伦导演的《赛末点》以复杂多义的网球的运动和人性如此,李安导演的《双子杀手》落在“另外一个年轻的我”与我的终极搏斗与和解,然而《双子杀手》与雷德利·斯科特导演的《银翼杀手》、詹姆斯·卡梅隆导演的《回到未来》等相比,伦理探讨的深度又有所不逮。
通过“CG+动态捕捉技术”对威尔·史密斯表演百分百的视觉捕捉,然后用特效再造一个数字人类,于是形成了亨利的克隆人。“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注定是亨利和他的克隆人之间反复扪心自问和彼此拷问的终极话题,他们要抗衡的不只是中情局内部有欲望的中层领导,更是如何接受彼此。年轻的挑战者,试图杀死年老的精英而上位,本就是从猿猴到人类古代社会的经典桥段,最终两个威尔·史密斯杀死了克隆的创造者(他的社会学身份是克隆人的养父身份),以及更为年轻强壮而有活力的少年克隆人。于是,《双子杀手》在故事表层就成为了货真价实的“自相残杀”,与其说是古希腊悲剧的“弑父”,不如说是消费主义时代的DNA之战,克隆人被指派去杀死被克隆的本体,本片这个设定并不出色甚至产生多余的紊乱。《双子杀手》似乎又是李安对于《绿巨人》主题的再次提及,本我以及超我的认同趋向更为简单处理。单兵作战能力再强的战士,也有身体的老去和“良心发现”的时刻,那么对于某些不怀好意的纪律部队来说,将最强者进行有效的复制,便是从神话到现实的可以理喻的“实践”,然而到目前也只是孙悟空的毫毛可以有此变化。电影片尾安排年轻的克隆人到大学里学习,后天环境的改变也许将会让他成为另外的人,而不再是超级杀手亨利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