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人生如何告别,每个人总要直面这个问题
从养儿防老到社会化养老,这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颜雷编剧、导演的《归去》,讲述发生在上海的一出如秋风中的落叶如何找寻一个更好的落脚点的故事,越是普通越是具有代表性。徐才根饰演的周老伯,家里有套老房子,遇到要拆迁,他想找个人假结婚,从而多拿一些钱,这样在养老院能更好的生活。他的儿子也忙,养老也指望不上,不止是周老伯如此,多数老人都差不多。事业有成的孩子,未必有时间,事业一般般的,一样如此。即便亲生孩子想照顾,他们的配偶也未必内心里多支持。《归去》开片,就把社会现实的这一面呈献给观众。
触动灵魂很容易,触动利益很难。这个利益,不仅包括金钱,还有入学资格、闲暇时间、精神空间等等。从传统社会的聚族而居,到新时代城市生活的原子化生存,社会的单位基本上以单身和核心家庭为主。对于已婚的老年人来说,总有一个人要先走,剩下的那一个,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多数不愿意麻烦孩子,能够自己独自生活着就熬着,实在不能了,养老院的床位其实也很不足够。《归去》的周老伯,选择了要多一点钱,这样在养老院可以有更好一些的待遇。多一个人的拆迁,可以实现这一目标。这个小目标,尽管本身有相当的道德和法律风险,但也确实是现实中不少人尝试过的,有成功、又失败,也有先成功后失败的案例,无论如何这是很糟心的选项。
周老伯的儿子周平想让女儿上重点小学,希望老人能够“帮一把”,显然这帮一把就是老房子的拆迁款。核心家庭的目光,总是向下的,一代代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其实自己何尝又不是下一代呢,自己又会老人做了多少呢?父子的牵手,里面饱满着爱、希望,上一代的牺牲和奉献,有时候总是没有了头。周老伯有自己的人生晚年的预算,他有这个权力去兑现,然而又无时无刻不在社会和人情的罗网之中。他果然能够奔着目标而去吗?显然这难度也是极大的,首先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女人帮着他去做,即将出国的邻居董老太,犹犹豫豫中应允,又心生忐忑的反悔。照顾董老头的四川保姆云姐,因为老家弟弟遇到车祸需要十万块,她主动要求可以假结婚。
车祸十万块、有丈夫的云姐要假结婚,大海中的这个人复杂,有着想象不到的过去。《归去》又勾连到城乡差异,每一个毅然决然来到大城市里讨生活的中年女性,都可能超越了大城市里老头子的惯性思维。《归去》总是难以避免波折和坎坷,周平的妻子当然更是不会眼看着危机向着不可控制的悬崖边划去,她需要做应该做的事情,拿走存折实在是小儿科,老娘舅的那些调解故事更是狗血。简答来说,在真实的社会生活中,任何人、尤其是老年人,如果没有钱没有势,那么他的自由意志就要大打折扣,他的财产即使从法律意义上属于自己所有,然而却在社会实践中被认为应该为下一代、第三代做出应该有的贡献,“贡献”这个词从最初的本义逆反,“牺牲”自己的利益也就成了“半客观的普遍行为”,这里面具有讽刺性质的社会性。如果接受采访,绝大多数人都会高调表示要孝敬老人,要给他们更加自由、幸福的晚年生活,然而回到具体的一个个小家庭,大多数都在不由自主的“剥削”老人,能够拿出时间陪老人聊天,关心他们所关心的话题、生活的,寥寥无几。口惠而实不至,才是社会实践。
周老伯,是社会大规模出现后的第一、二代老年人的代表,这是历史的进程中的必然要出现的社会现象。口诛笔伐总是很容易,多打几个电话,常回家看看,有聊无聊多说说话,谈谈老人关心的问题,社会上也就没有那么多骗子有发挥的舞台。《归去》是一面镜子,每个人都要照一照,每个人都是要老的,迟早要直面这个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