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有不同版本,笔者已经买了六种,其中有的版本“绣像”,鲁智深的禅杖就是一根棍子。
最近又发现了一部明崇祯刘兴我刊本、二十五卷一百一十五回的《鼎镌全像水浒忠义志传》,也叫《新刻全像忠义水浒志传》,这本书里有通行本和古本水浒传中都没有收录的故事,其中《宋江梦中朝大圣,李逵异境遇仙翁》一回更有意思:宋江曾经做梦遇到的,是不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李逵为了救鲁智深而跟着进入地穴,他遇到的“仙翁”又是谁?
崇祯本水浒传与通行本大致相同,梁山好汉受招安后,也参加了破辽国、打田虎、灭王庆、征方腊四次战役,我们在通行版中看到的“花和尚解脱缘缠井”,在崇祯本中也有,但却有很大不同。
通行版中的鲁智深坠落缘缠井呆了一个月,鲁智深下去的时候桃李只有叶却无半朵花蕊,上来的时候已经“桃李多落尽了”,但他觉得只过了一会儿,为此还跟神行太保戴宗争论:“如今正是二月下旬。适才落井,只停得一回儿,却怎么便是三月下旬?”
鲁智深在缘缠井之后开悟,井中别有洞天,那老和尚的话他居然理解并“唱了个大喏”感谢,笔者基本没有悟性,所以不知道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或许悟性高的读者诸君可以参详:“上至非非想,下至无间地。三千大千,世界广远,人莫能知。凡人皆有心,有心必有念。地狱天堂,皆生于念。是故三界惟心,万法惟识。一念不生,则六道俱销,轮回斯绝。”
这些话出自哪本典籍,笔者还真没查到,所以一直以为鲁智深是进了平行空间,那和尚跟鲁智深说“从此分手,日后再会”,似乎也在暗示后来鲁智深“坐化”是假,他极有可能又来了一次“穿越”。
一百回本的《绣像全本水浒传》只有破辽国和征方腊而没有打田虎灭王庆,署名为“中原贯中罗道本名卿父编集”的万历本《水浒志传评林》和崇祯版《鼎镌全像水浒忠义志传》四次战役全有,而且两个版本中鲁智深掉落的都是“悬缠井”而非“缘缠井”。
繁体字转化成简体字,总会有一些以讹传讹,笔者这两本竖版繁体印刷书籍,都是“懸纒井”,简化后应该就是“悬缠井”。
通行版的《汇评忠义水浒传》和《水浒全传》中都没有“宋江梦大圣”和“李逵遇仙翁”,万历本和崇祯版却都有,而且描述基本一致,咱们今天就以崇祯版为准,聊一聊宋江、鲁智深、李逵在梦里和井中遇到了什么。
话说那是在梁山军征讨河北田虎的龙蟠州狮子岭之战中,梁山军与河北军在悬缠井展开一场大战,率先出场的是河北先锋于呈与梁山步军第一头领鲁智深,繁体字已经简化,但不知是否准确:“来到悬缠井,小校报与余先锋:‘前面有宋兵排列阵势。’余呈也排成阵势,手执开山大斧,出马高叫:‘宋将好好退兵,稍迟杀尽不留!’小校报与鲁智深。智深出阵叫曰:‘认得杀人花和尚么?’余呈骂曰:‘贼秃!今来送死!’智深大怒,轮起铁禅杖直取余呈。二人战到五十余合,不分胜负。”
鲁智深第一战打到天黑依然是平手,就准备夜间劫营(为了通顺起见,下面就尽量不复述繁体古文,而争取多用现代汉语),但是病尉迟孙立坚决反对,也不知道他从哪本书上看到了这样一句话,又拿来劝阻鲁智深却说智深:“兵法云:临斗之后,莫要劫寨;到围之日,不要攻城。等待明天再决一战,看他如何。”
鲁智深是正规种家军出身,却没听过这句兵法,然后劫营失利陷入重围,“孙立顾不得鲁智深,望西而走”,武松、朱仝、雷横杀出重围,才发现鲁智深不见了。
鲁智深在暗夜间奋勇厮杀迷路,杀散敌兵后来到悬缠井边:“此井三四丈阔,八十丈深,无水枯干,乃是北方一个神井。”
鲁智深激战半夜,可能是饿得有些眼花,一个没注意就掉了进去,这可把得到消息的宋江急坏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宋江放声大哭,又命令史进、刘唐、孔明、孔亮一伙,石秀、蔡福、蔡庆一伙,李逵、白胜、郑天寿一伙,向东、西、北三个方向搜索,他自己来到狮子岭悬缠井借酒浇愁。
鲁智深并不知道鲁智深就在井下,喝多了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看见一个红袍金甲天神站在自己面前:“星主,大帝有命,令我来请星主。”
章回目录中说的是“宋江梦中朝大圣”,这个金甲天神说的却是“大帝”,应该是他对主公的尊称,后面出现的那位尊神的称呼,就都是“大圣”了。
我们知道最有名的大圣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牛魔王虽然也曾自称平天大圣,但是这老牛和覆海大圣蛟魔王、混天大圣鹏魔王、移山大圣狮驼王、通风大圣猕猴王、驱神大圣(犭禺)狨王后来都没得到天庭的认可,宋江是遇不到他们的,而孙悟空成为某个“圣帝”,却是有可能的:“宋江看见金钉朱户,如殿宇模样。入到第三重门内,见一尊圣帝,左右金童玉女。宋江拜伏在地,大圣曰:‘星主别来无恙?’命赐坐。”
那位大圣告诉宋江:“你兄弟鲁智深陷在悬缠井内,下有个仙洞,乃天上斗杀星君在内居住,人皆有一百余岁,智深百日灾满,自有见时。”
宋江在梦中惊醒,鲁智深却正在悬缠井中优哉游哉的“观景致”,遇到的奇人异事跟通行版的描述差不多,这里不再赘述,咱们直接跳到宋江宋江在悬缠井架起绞盘车,李逵主动要求下井去寻找鲁智深——李逵那黑厮,胆子够大,又是还挺讲义气。
李逵坐在拴着十多个铜铃的箩筐下到井下,提着双斧走了一百多步,就看见一座华丽的高堂下,鲁智深正在一块大青石上坐禅。
鲁智深坐禅,比不让他喝酒吃肉还难,李逵叫醒鲁智深,把他送上箩筐摇动铜铃,这才想起自己的板斧落在了鲁智深刚才坐过的大青石上,就让鲁智深先走,自己回过头去找斧头——反正一个箩筐也装不下两个大汉,只能先上去一个再拉下一个。
鲁智深上来了,箩筐放下去了,但是等了半天,却不见绳索摇动铜铃声响,宋江禁不住顿足叫苦:“救得一个起来,又陷害了一个!”
宋江在地面叫苦不迭,李逵在井下却玩儿得挺快活:他先是追赶一只摇头摆尾的斑斓猛虎,又跟着老虎来到一个村庄看斗鸡,然后就遇到了一位“仙翁”。
李逵遇到的那位仙翁眉须皓白,形貌苍古,他向李逵做了自我介绍:“我这里与仙境隔邻,名唤斗鸡村,只有两姓,对面姓庞,老夫住处姓钱,因避黄巢之乱,移居在此,居住不知经几多年数了。”
黄巢是唐朝末年的人,宋江写反诗“敢笑黄巢不丈夫”,说的就是黄巢造反没有将李唐皇室赶尽杀绝,但是我们不知道在黄巢之乱中幸存下来的庞、钱两家是谁的后裔。
不同版本的水浒传,对鲁智深“穿越”一事记载并不相同,鲁智深在井下呆了多长时间、李逵只睡了一夜,为什么井上却已经过了七天,这些问题,睿智的读者诸君一定能给出科学的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