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天前，一个女人打电话找上我，让我报复一个男人，报酬是五千万。
看着手机里传来的男人的信息，我的目光不自觉落到了桌上厚厚一沓资料上。
照片上的男人剑眉星目，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偏偏又因着眉间的淡漠，给人一种疏离感。
这个男人，我认识。
他是我的初恋男友季宴礼。
我答应了雇主的要求，当天晚上就坐飞机回国。
下飞机时，是凌晨五点，看着人来人往的机场，我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拿出手机。
找出了最下面的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下去。
一分钟后，电话被人接起。
“阿宴。”开口时，我的声音已经哽咽了：“我在机场，你能不能来接我？”
对面沉默了一下，接着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我马上就来。”
季宴礼来的时候，我低着头坐在大厅快要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往下栽。
“妍妍。”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抬头，一下就撞入了那双仿佛压抑着什么的暗沉眼神。
瞬间我就红了眼眶，冲进了男人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
“阿宴，我好想你。”
他将我带上了车，一路上我都极其没有安全感的拉着他的手不放。
“这些年，你去哪了？”季宴礼问我。
我知道他是想问我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没回答，只是又往他怀里缩了缩，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阿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男人的眼神幽暗深邃，他望着我看了许久之后，猛的掐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跟他对视。
“妍妍，你要知道，回来了就再也跑不掉了。”
接着就是霸道强势的吻，带着失而复得的发泄和惩罚意味。
2
我和季宴礼是大学认识的，我们的相遇来自于我的一手策划。
在学校里大家只知道我是品学兼优，长相漂亮但家境不好的校花，但没人知道我还有一个哥哥。
我是三岁那年在垃圾堆里被沈辞捡到的。
他将我带回了孤儿院，恳求院长妈妈收留了我，并为我取名沈妍。
记忆中，不大的少年总是笑着站在我面前，拿着五彩的糖果逗我：“妍妍，叫声哥哥，我就把这些糖都给你好吗？”
每当这时候，我都会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抱住他的腿：“哥哥，糖糖。”
少年会揉揉我的头，再将我抱在怀中。
“我们妍妍真可爱！”
我人生的前十九年里，都有沈辞的存在。
他就像一道光，照耀我废墟一般的世界，为我驱散阴霾。
睡觉时他会给我讲故事，受委屈他会抱着我轻哄安慰，被欺负时他第一时间冲上去给我出头。
为了给我挣学费，他大学课余时间几乎都在兼职打工……
无数的回忆在纷乱的思绪里翻飞，最后定格在少年染血的囚衣上。
十八岁那年，我考上了市里重点大学。
沈辞为了给我交昂贵的学费尝试创业，但被人骗着欠下了巨额债款。
少年颓废的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最后还是我怕他想不开冲了进去。
屋里一片漆黑，少年蜷缩在床头，微弱的光线打在他苍白的脸和颓废的眉目间。
我小心翼翼的抱住他，无声的安抚着少年的情绪。
有冰冰凉凉的液体滴到了我的脖颈间，让我的心也跟着酸起来。
“妍妍，哥哥对不起你。”
沈辞在我面前一直是成熟温暖的大哥哥，无论什么事，只要有他在我都不用担心。
他说，我只需要每天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长大就好。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脆弱无助的样子。
我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会好起来的。
后来，我就盯上了季宴礼，这个豪门出身的太子爷。
我利用出色的外表和伪装出来的天真烂漫吸引了他，让他一步步沦陷进去。
然后成功成为了他的白月光，也顺利帮哥哥还清了债务。
但这一切，沈辞都不知道。
3
后来沈辞大学毕业凭借能力进入了天盛公司，那是季家的一个分公司。
一个月不到，就被晋升为经理。
我们从出租屋搬进了大房子，从布置和装修都是沈辞亲手完成。
他揉着我的头，笑的温柔又张扬：“以后妍妍想要什么，哥哥都可以给你买了。”
那时的我也以为，我们终于苦尽甘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可现实的打脸来的猝不及防。
三年前公司出事，而他们找的那个替罪羊就是沈辞。
我亲眼看着沈辞被警察带入监狱，从此少年的身上套上枷锁，一身囚服。
仅仅半年时间，我的少年陨落在无人的角落，往后余生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沈辞死后，我直接断了国内所有联系出了国。
现在重新踏入这片故土，我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给哥哥报仇。
季宴礼，你准备好迎接我的复仇了吗？
到季宴礼的公寓时，我已经是半睡半醒的状态了。
他弯下腰，将我抱下车，一路来到房间。
我被放在了松软的床上，青年维持着半跪的姿势静静地看着我。
然后弯下腰，亲了亲我的脸颊。
“妍妍，不要再离开我了。”
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可回应他的是轻缓的呼吸和寂静的空气。
第二天早上，我刚下楼，就看到了在厨房忙活的季宴礼。
他这个时候，竟然还没去公司。
季宴礼看到我，眼中含了笑意：“今天阿姨请假了，就由我来做早饭。”
说着他将早餐端到了我的面前。
我和季宴礼相对而坐，慢条斯理的吃着手里的早餐。
吃到一半，我像是鼓足勇气开口：“阿宴，我刚回国，认识的人只有你了，你能不能帮我找份工作。”
我期待的看着他。
季宴礼几乎没有犹豫，开口就说：“我身边还缺一个秘书，不如妍妍来我公司，这样我也能照看你。”
说完像是想起什么，怔了一下。
我答应了下来，和他一起去了公司。
4
公司里的人看到老板今天竟然和一个大美女坐同一辆车来，都在背后窃窃私语。
“这不会是老板的女朋友吧，长这么漂亮。”
“听说老板以前有个白月光，说不定就是她。”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她跟一个人长得很像。”
“你是说那个人啊，现在正主回来了，冒牌货估计要失宠喽。”
她们自以为说的很小声，实则一字不漏的落在我的耳中。
而我也很快见到了他们口中的那个人。
那女孩一身职业装，干净利落的扎着马尾，看起来活力开朗。
虽然眉眼与我有三分相似，但我们的气质却大相径庭。
她像是顽强生长的向日葵，而我更像是被养在温室里娇柔的花。
“你好，我叫沈妍。”我笑着朝她伸出手。
她也笑着回礼：“我是总裁助理方半夏。”
我知道她，她是在我出国的那三年被季宴礼养在身边的替身，也是我的雇主。
趁着午休空闲的时间，我们到了楼下的咖啡馆。
咖啡的浓香和升起的薄雾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平静的叙述。
“三年前，季宴礼找到我提出包养的时候我拒绝了。虽然我们家不算富裕，但也不至于为了钱去做这种事。但后来他用我爸妈威胁我，逼我就范。这三年来，我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放弃了喜欢的人，只能待在他身边，像只没有灵魂的木偶。”
“我不想当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没有尊严的活着。我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说到梦想，女人的眼睛明显亮了很多，熠熠生辉。
我们谈好了接下来的计划，依旧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回到了公司。
刚刚方半夏的话让我久违的想起了沈辞。
三年了，我拼命压抑自己，将那些过往埋藏在记忆深处，不敢去碰。
沈辞从小学习就很好，他是我们孤儿院里最聪明的孩子。
长得漂亮精致，人又聪明，其实当初有很多人想领养他的。
但都被一一拒绝了。
我曾偷听到院长妈妈劝他：“小辞，在孤儿院不是长久之计，被领养回去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条件，也能受到良好的教育。”
十二岁的沈辞直直的站在那，问出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问题：“那我可以带着妍妍吗？她是我妹妹，她在哪我就在哪。”
没有人愿意领养一个再带个拖油瓶，所以最后沈辞和我一直待在孤儿院。
后来通过资助，他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高中，又进了有名的211大学。
他开玩笑的说：“以后我成了工程师，要亲手为妍妍造一座城堡，把漂亮的小公主藏起来。”
那时的少年，眼里的光璀璨的像天上的星星。
5
看着面前的一桌子的美食和红酒，以及中间精致的小蛋糕，我的脑子蒙了一瞬。
直到季宴礼从身后抱着我，满含柔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妍妍，生日快乐。”
我才想起，今天是我二十二岁生日。
我呆呆的被季宴礼拉着坐到了桌边，对着一桌子好吃的，却没一点胃口。
但表面上我还是装出了一副惊喜的样子，抱着季宴礼亲了一口：“谢谢你，阿宴。”
他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项链，中间是一个蓝色月亮，格外梦幻美丽。
季宴礼小心翼翼的将项链为我带上，又将我困在怀里吻了起来。
缠绵温柔的吻划过我的眉间脸颊最后落在嘴角，带着烫人的温度。
直到我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了我，将那块蛋糕挪到我面前：“妍妍小公主，现在可以许愿了。”
在他温和宠溺的目光下，我闭上了眼，扯了扯嘴角。
我的愿望是，能为哥哥报仇。
看我许完了愿，他将蛋糕切了一小块来放到我面前，一双眼睛有些紧张期待的看着我。
我猜想，这块蛋糕应该是他亲手做的吧。
我只能僵硬的端起蛋糕，拿着叉子准备送入口中。
可当那股甜腻的味道进入鼻腔时，我的胃里一阵翻腾，恶心感突然袭来。
在火光的映衬下，我的脸格外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季宴礼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他紧张的看着我：“妍妍，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我按住他着急的手，虚弱的笑了笑：“没事的阿宴，我只是有点头疼，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完，安抚的往他怀里蹭了蹭。
季宴礼怜惜的摸了摸我的小脸，看我执着的样子也没逼我，而是把我抱到了房间放到床上。
“好好休息，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他替我掖了掖被角才离开。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猛的冲下床在卫生间吐了起来，嘴角隐隐有血迹流出。
平复了好一会儿，我才面无表情的擦干净嘴角重新躺回床上。
梦里，少年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小蛋糕捧到我面前，笑容灿烂：“妍妍，生日快乐！”
“沈辞，你哪来的钱买蛋糕？”我板着一张小脸严肃的问他。
沈辞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我的头，无奈道：“没大没小的，叫哥哥。”
“我才不要！”
转头的功夫我看到了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原本干净修长的手指满是冻疮，青一块红一块，看着格外难看。
我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声音都有些颤抖：“你的手怎么回事？”
“哎，小心点蛋糕。”他将蛋糕放在桌子上，然后不在意的摸了摸我的发顶：“就是出去兼职冻得，别看外表有些严重，其实一点都不疼。”
我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原来他这一个月天天出去是去兼职了，十二月份正是下大雪的时候，天气冷的不行。
就只是为了攒钱给我买蛋糕和生日礼物。
一看我哭，他就慌了，手忙脚乱的安慰我：“真没事。”
那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次生日，有甜的融化人心的蛋糕和眉眼舒朗的少年。
但自从哥哥走后，我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了，更是吃不了一点蛋糕。
明明以前最爱吃了，可如今一闻到那个味道就忍不住胃里泛酸。
6
医院的走廊上，我手中拿着诊断书，低垂着眉眼静静地坐在长椅上。
手中那张薄薄的纸上，几个大字清晰的映入眼帘。
胃癌晚期。
我将诊断书塞进包里，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医院。
我的身体从小就不太好。
沈辞在世时，有他管着我的一日三餐和生活作息，倒也没什么大病。
自从他死后，我几乎每天都失眠，只能靠吃安眠药勉强入睡。
在国外的那三年，我学会了喝酒，每天不规律的三餐和作息再加上经常用酒精麻痹大脑，身体就渐渐垮了下来。
我早知道身体出了问题，可我不想管，一直放任下去。
现在查出得了胃癌，也许不失为一件好事。
迎着太阳的温度，我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笑。
然后在外面呆了一整天，等到晚上的时候才回去。
看着我魂不守舍的样子，季宴礼眼里藏着担忧：“妍妍，你去哪了？”
我回过神，一头撞进他怀里将头埋在他胸口处，声音闷闷的传出：“我出去逛了逛。”
许是季宴礼感觉到了我的不安和依赖，他伸手抱紧了我，将下巴放在我的头顶蹭了蹭：“那现在，就由我伺候小公主洗漱睡觉吧。”
我默不作声的被他拉着洗漱，又抱上了床。
他将我拢在怀里，亲了亲我的额头又黏黏糊糊的过来亲我的嘴角。
我偏头避开了他的吻。
他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妍妍，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第二天，我跟他一起去了公司。
正在办公的时候，旁边的小姑娘突然肚子疼，急急忙忙的恳求我：“妍姐，能帮我把这份资料送到老板办公室吗？我去下卫生间。”
我拿着资料来到了季宴礼的办公室，正准备推开门，里面的争吵让我停了下来。
“为什么要辞职？”季宴礼隐含怒气的声音传出。
“现在沈小姐已经回来了，季总也就不需要我这个替身了吧，合同可以中断了。”
“方半夏，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接着是物体掉落的声音。
我用力推开了门，看着季宴礼抓着方半夏的手腕像是将她半拢在怀里的样子。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季宴礼慌乱的放开她的手腕，向我解释：“妍妍，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大颗的泪珠掉了下来，我伤心的看着他：“我都听到了，原来这三年里你找了个替身，还一直瞒着我。”
说完不给季宴礼解释的机会，我一口气跑了出去。
跑出公司的我面无表情擦掉脸上的泪，顺手拦了辆车：“去佛山陵园。”
那是埋葬哥哥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