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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啯!啯!啯!”窗外稻田里蛙鸣不断,月光斑驳地照进碎花的蚊帐里,只是没有一丝凉风吹进来,逼仄的闺房里依旧燥热。
穿着粉色内衣的麻秀英,露着耦白的手臂,胸部高耸如柚,瀑布般的秀发盖住了绣花枕头,在床上辗转难眠,白天到山上吃多了酸莓,晚上又呷了几颗酸李,现在肚子撑着不舒服,水晶似的两眼就像天际上的星星盯着幽黑的天花板忽闪忽闪的,今晚她有些心神不宁,尽管炎热难耐,也懒得摇起枕边的蒲扇驱暑。
夜深人静,大多数劳累的农人早已入眠,独留下圆月还精神百倍地在深蓝的天空中散步,陪伴着天街上的大小星星在窃窃私语。农家院里仍有人在歇凉。
麻秀英的老父亲,晚餐上独饮一杯,加之天气闷热,也一时没有睡意,此时,他弯身摇摇了身边即将燃尽的艾草棒,然后上下左右一挥,赤红的一头又开始哔哩哗啦地燃起了轻烟,击退了那些企图向他脚掌发起进攻的蚊虫。他穿着短裤坐在竹椅上,跷着二郎腿,嘴含铜烟袋吧哒吧哒很惬意地吞云吐雾。
“沟沟儿——”远处农舍里谁家的公鸡长鸣了一声,落寞而幽幽地传来,仿佛在为农人打更一样。玉兔钻进乌蓝的云层里,忽然间四周吹起了阵阵凉风,屋前屋后的竹篁和果树叶迎风摇曳,像是要拥抱着微风不忍分离似的,只是它们投下的影姿黑黢黢的有些怕人。
“哎,鸡都叫了,离天亮不远了,该上床睡去,明天还得早起呢。”麻秀英的父亲佝偻着腰,背起双手,踉踉跄跄地踏上石阶走进土屋的另一侧去。
“吱嘎!”一声,接着又是“嘣”的一响,那是麻秀英老父亲已溜进了自己的卧房里,“看你甩着膀子,横七竖八地,我怎么睡?”见到老伴八字般的横躺在床上,他侧身爬上床边骂骂咧咧边推搡着秀英妈。
“旺!旺!旺!”他刚合眼睡下,附近又是一遍狗叫“我得睡严实了,都有人起早床了”嘟囔几句,他双手摆在胸间一会儿打起了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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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刚刚静了一阵,麻秀英的睡房窗棂上似乎有人在吹奏着树叶,如埙一般哀怨而低沉。
这正是龙天保的口音,也正是他们间的暗号,这种暗号差不多一场有一次,也难怪乡下每五天只赶一次乡场。明天是农历六月初八,又逢上了集日,他天不亮就爬起床赶夜路来约麻秀英了。
听到这熟悉的树叶声,麻秀英一骨碌就爬起来,披着腰长及肩的秀发,趿拉着一双红凉鞋,猫一样地溜了出去,人还不到屋后竹篁边一双纤纤玉手就被龙天保死死地牵着了。
“小心点,我爸好像刚刚落睡。”龙天保不小心踩着了一只爬出窝的小狗仔,招来“喔!喔!喔!”的哀嚎,麻秀英提醒着说道。
他俩从土屋的后门如同盗贼似的蹑手蹑脚穿过一撮婆娑起舞的竹林,然后沙沙地踏着树叶,钻出一遍荫森的林子,跃上一道沙坎,一切就那么明亮起来了。
这里离山寨相去二里,在半坡之上,是一遍齐人腰深的包谷地,不远处弯弯曲曲的一条小河汨汨地流荡着,像是弹奏着乐曲般为这里平添了一丝丝幽静,海蓝的天边有些云朵,玉盘宛如羞见这对恋人一样悄悄地躲了进去又偷偷地探出了头,把满天的清辉洒向青山碧野,令夜晚亮如白昼,茧火虫在玉米地里飞来飞去,纺织娘还有那岩石下的蛐蛐在合唱着,就像在欢迎着这对恋人的到来。
三更半夜,天气由热转凉,月色也似乎有些冷意,在包谷地边的老鹅梨树下,他们俩人做完了青年人该做的事后,麻秀英躺在龙天保的怀里,微微喘息,然后一把勾住龙天保的脖子说:
“天保,这一段我感觉身体变了,吃啥也没胃口,只想吃酸萝卜菜和青李,特别爱吃坡上的草莓。”
“听人说,爱吃酸再加恶心爱吐,就是有宝宝了。”
龙天宝搂紧麻秀英,然后用头摩擦着秀英的头说。
“哎呀,那真是这样,背时的天保,我可咋办?你要对我负责到底,知道吗?我爸会把我吊起来打死!”
麻秀英一边说,一边抡起小拳头敲鼓般咚咚咚地捶打着龙天保的胸膛。
“你可要讲良心,不能抛下我一个人独扛。”
麻秀英转瞬之间又近乎祈求地摇晃着龙天宝说。
“是啊,得想个主意,别让人发现笑话我们。”
龙天保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说道。
“有什么主意好想的呀?大不了我们一起离开山寨,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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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龙天保就会立马逃去一样,说完麻秀英整个人蜷缩在天保的怀中,又死死地抱紧他的腰身。
“你真怀上了,腰身会一天天大起来,拖着个大肚子,我俩身无分文,真出去了,怎么生活?”说着,龙天保抽起旱烟,沉思起来。
“你说的也是啊,我俩得做个长远大算。”
麻秀英拢了拢一脑秀发,偏着头说道。
“主要是你爹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要不然就好办得多了。”
吐了一个烟圈,龙天保闷闷不乐地说。
“怎么呢?”麻秀英眨闪着眼睛问。
“我们这里的习惯不就是把生子结婚两趟好事放在一起办吗?”
龙天保立即回道。
“可也是啊,但我爹妈死活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这一切就不要奢求了。”
麻秀英说罢,两人又变得沉默寡言了。
“你舅那边结婚多年,不是没有生养吗?你看这样好不好?”
龙天保睁大眼睛盯着麻秀英说。
“你讲下去!”麻秀英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你舅舅,舅妈,平时最疼你了,他们结婚后不是一直没有生养吗?如是你果真有了,我们就到外面先躲一阵子,等你生下来再过寄给他们,不是两全其美吗?”龙天保捏了一把麻秀英,兴奋地说。
“好是好,可也得事先征求一下我舅他们的意见。”麻秀英歪着头说。
“今天不正是赶集吗?赶完集你可以去大门山看看你舅,顺便把这事说了,看看他意见如何。”
听到龙天保这么一说,麻秀英一蹦而起,回道:
“好哩,天宝你真是个机灵鬼。”说完,又朝天宝红黑的脑额上啵的一下亲了个。
“路程远,都四更了,你先转回家去梳洗一下再马上出来。然后我俩到集市上逛一圈,你买些好呷东西再去你舅家。”
说完,两人拉着手窸窸窣窣地蹿出玉米地。
“我在村头樟树下等着你,快去快回。”分开时,龙天保朝着大臀一扭一歪走远了的麻秀英叮咛了一遍。
此时,天上的皎月已睡进云堆里,四周变得阴沉沉的,山峦间似乎明显地发亮了,甚至依稀能闻听到赶早路的远行人的话语声。
“背时婆娘的,话都不说一声,又死哪去了。”
“沟沟儿——沟沟儿——”雄鸡一唱天下白。
当山寨的人们都从睡梦中苏醒过来时,天地间变得明亮了,远处群峰间一片桔红,旭日即将破云东升,又是个好晴日。
麻秀英的妈石玉莲起了个大早,原先请风水先生择了个吉日,说今天是相亲的好日子,便打算今天带上女儿麻秀英跟着媒婆吴凤花去东久村相亲,怕女儿起床迟,便轻手轻脚地溜进女儿睡房里,拨开蚊帐一看,空空如也,不知女儿又玩到哪里去了,见误了大事,便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
“今天赶山江,鬼娘崽是不是又去见那个懒鬼去了?等她会来,不打断她的腿,老子麻字倒着写。”
闻听老婆石玉莲气乎乎地骂道,知道女儿又早早地疯玩去了,麻福明嘴里噙着一根铜烟袋,叭嗒叭嗒地抽上几口,也不省事,向女儿睡房处瞅了一眼,呵斥一声,随即便背着手颤颤巍巍地向屋外寻去。(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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