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苗乡僻壤来到黔东北城市——园林般美丽的铜仁市区不久,连续几日东游西逛,龙天保和麻秀英几乎观赏完了整个城区,最后看中了碧江区依山傍水的一间小房子,又费尽口舌讨价还价把它租赁了,再才安顿下来,从此就开启了两人相聚创业的日子。
当麻秀英与龙天保把从故里随身带来的食品钱财用得潭干水尽的时候,如何在这座举目无亲的陌生的城市里继续生活下去,乃是他俩当务之急的事情。
于是,麻秀英最初呆在屋里以做家务为主,闲暇之余,便穿上鹅黄碎花的薄衬衣,脚套红凉鞋,盘着个乌亮高耸的髻发,在屋檐下搭上个凉棚,然后把桌椅放进去,搁上圆滚滚的大簸箕,里面摊上自己缝制好的婴儿衣裤大人布鞋和银手镯等手工品,再把家织布粘成的白色鞋底搁在自家拼拢的大腿上,对着它一出一进的低头静静地纳着,偶尔鞋针钝了又不时地把它朝自己的秀发丛中擦拭一番,每当抬头见有行人路过,便又放下针线微笑着银玲样拖着细长地调子呦喝道:
“卖鞋子啰——卖银手镯啰——”
然后不时的会有那么几个五颜六色的女人围上去弯腰对着物品叽叽喳喳,翻来覆去挑选一阵,赞叹着麻秀英针线活做得是如何如何的精巧,或看上了某个物件要求减价以便购买到手,可最后掏钱真能买的却少之又少,大伙作鸟兽散了事。
虽说逢上运气好的时候也能卖出去一些,但还是小打小闹每日进项微薄,家里的主要创收还得依靠龙天保,他年轻力气壮,像牯牛样有用不完的劲,眼下手头紧,只好买了一架木板车,漆上桐油,每天拖到法国梧桐树下的马路僻静荫凉处,同其它同行一样穿着短褂子,戴顶破草帽,日复一日守在板车前耐心地等待着雇主的光顾。
裸露的腱子肉鼓胀胀的格外惹眼,人又年青帅气,龙天保被雇主叫去的次数自然要比其他的同行要多得多,一天挣上个三二百也是家常便饭,但有时候也会碰上倒楣的事情,整天的辛苦算是打水漂了。
龙天保一次黄昏时替人搬家,扛着个笨重的长衣柜,从一楼爬到六楼,由于楼道逼仄幽黑,到了三楼转角处,突然间被一个哼着小曲的青年女子嗵嗵嗵地从七楼冲下来“嘣!”地一声撞上了,便趔趔趄趄倒退下去,手没抓紧,“哐啷”一下整个衣柜便掉了下来,轰隆隆地直往楼梯下翻滚去。
“拉板车的,你怎么这样怂?没吃饭吗?把衣柜摔了个稀巴烂,怎么办?”
雇主张,双手插着衣兜,噙着根“黄果树”,瞪着一对金鱼眼,对龙天保吼叫。
“对不起老板,怪我手一闪失没抓牢,这样吧,工钱你就别给了,怎么样?”
龙天保扯起短褂子一边揩汗一边带苦笑地说。
“说的倒轻巧,你以为是打烂你家一个破碗吗?这可是我准备结婚用的家具,摔烂了,跟没事一样,那可不成,得赔偿吧?”
雇主张说完,乜斜着龙天保,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分明是半成不新的旧家具,硬要恶诈成新家具,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欺负乡下人,但又有什么法子呢?龙天保毕竟是外乡人,初来乍到,一口外地音,城里人就是欺生专挑软柿子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念及这一些,龙天保紧紧地捏着拳头嗝嗝地咬着牙齿忍了下来,随及不舍地又从短裤里摸出皱巴巴的二百元丢给了胖子张,胖子张再才转身随手“嘣”的关上房门钻进了屋。
“臭拉板车的,光认他?那我们事的又该咋办?”
正当龙天保以为事情已经完结,准备抬腿走人之际,刚才冲撞龙天保的尖脸女子杏眼圆睁,逮住龙天保的衣袖死搅蛮缠地嚷着。
“我低头扛着家具向上爬,你甩着空手由上而下,理应先看道让人,怎么猪八戒舞钉耙倒打一耙,血口喷人还要我赔偿你?”
龙天保撂下一句话,就要下楼梯。
“臭拉板车的,你不赔偿医药费,想溜之大吉,怕办不到,你再挪一步,我扯着嗓子就喊人了!”
“好了!好了,我算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自认倒霉,今天白干了。”
向楼梯上又叭的一下摔了一百元,龙天保再才嘟囔着走下了楼梯。
龙天保和麻秀英就这样波波折折的到秀丽的铜仁市区度过了三个月光景,尽管日子充满了坎坷不顺,但好人有好报,生活慢慢地也开始迎来了转机。
劳作之余,龙天保常常拖着木板车为房东刘益才家无偿地装煤拉土打蜂窝煤球,渐渐地便博得了他一家人的好感,暗地里他们就寻思着对这两人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哎呀,这么晚,才吃饭呀。”
一天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候,龙天保和麻秀英才端饭上桌,房东刘益才推开门,对着他俩人满脸堆笑地说。
“哎哟,是刘大哥,快坐下,一起吃。”
麻秀英边放碗筷边微笑地向房东刘益才打着招呼。
“来,抽支烟,今天我们两口子到外面都干得晚才回来,搞得这么迟才吃上饭!”
龙天保把一张靠椅搬到刘益才跟前,又踮起脚从廊上屉子里取出一根烟随手递给房东说。
“明天月底了,照理说,该送你房钱了,不过这个月手头实在紧,刘大哥,你看你你能不能哪个?”
龙天保扒了一口饭,以为刘益才今天晚上是来要房租费,便盯着他不好意思的祈求道。
“想缓一缓?对吧?”
刘益才喷了口清烟,瞅着龙天保猜测道。
“是啊,刘大哥,这个月我俩又是病又是伤,开销多,你可得高抬貴手哟。”
见到男人龙天保羞于回应,麻秀英抢答道。
“哈哈哈,看把你俩急的,放心吃晚饭吧,今天晚上我可不是来催租的,是特地来给你们报送个好消悉。”
刘益才旋转着左脚跟用力把烟蒂一摁,盯着他俩,摇摇右手食指说。
“什么好事啊?刘大哥,快说吧!”
龙天保和麻秀英几乎同时停下筷子,异口同声瞪大着眼晴急不可耐地问着。
原来房主刘益才有个堂弟在铜仁市碧江区开办了一家香精厂,急需人手,看到龙天保忠厚老实,为人和善机灵,年青壮实,对自家常常慷慨相助,刘益才便有心想把龙天保介绍进去,事先来和他们通通气。
这好比天上掉馅饼,岂有不去之理?很快,龙天保便转卖了木板车,喜滋滋地进入了这家香精厂,由于该厂质量好,销售对路,效益佳,龙天保每月比原来就挣得多得多了。
麻秀英能说会道,长得标致出众,慢慢地便跟左邻右舍熟悉起来,尤其是跟一个胖得像冬瓜的张二嫂打得火热,这张二嫂特别孝敬父母,缝年过节就跟乡下一对老人买衣买鞋,奇怪的是她的父母不爱新式样的衣服鞋子,最青睐缝制的老款式衣鞋,有次到秀英处买了两双灯蕊绒棉鞋带回老家,父母一试很合脚,穿上又暖和,走路更轻便,他们直笑得瘪嘴合不拢嘴,叮嘱道但凡以后买鞋就买这样式的。
麻秀英平日里没少得到張二嫂的关照,心怀感恩,就经常替张二嫂父母分文不取的缝制衣鞋。“她常为我父母缝衣做鞋,真是个好女人,知恩不报非君子,我得寻个办法拉她一把。”她是民贸一局的二把手,突然一天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拍腿一叹:哎,有啦,自己局里下辖的金灵大酒店不是正在扩招一批员工,何不把如此优秀的麻秀英介绍进去?
果然不久以后,麻秀英就被招进了金灵大酒店,顺顺利利地当上了客房部一名服务员。
可人事如棋,没干多久,麻秀英却拂袖而去不愿干下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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