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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洗手间回到卡座,温吟惊讶地发现多了两个人——程行简跟一位新面孔。
坐在最外侧的罗玲玲拍了拍她,拉着她坐下,凑在她耳边跟她介绍那位没见过的面孔:“那是公关部的总监钟夏元,也是创始人之一,我们老板的大学同学。”
“还在南城就听说公司来了个大美女,现在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钟夏元拿起酒杯朝温吟这边抬了抬,“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钟夏元,是云锦最乐于助人的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
话落,小腿被重重踢了一下。
钟夏元面不改色,笑着跟温吟敬酒。
温吟连忙拿起酒杯,起身跟钟夏元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让钟夏元觉得好笑,喝酒时斜视着身旁的程行简,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闪了闪。
钟夏元是跟程行简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幽默风趣,热情外向。即便这场聚会因为有程行简的到来略显拘束,但他很好地化解了这一点。
二楼,师炀侧身探出头看向一楼卡座玩游戏满脸笑容的温吟,又看了看对面臭着一张脸的江衍,转了转酒杯,幽幽道:“看起来女人缘就好。”
“对温吟太殷勤了。”齐安平接话,他只是发表真实观点,并无其他想法。
跟师炀不同,他认为温吟本就配不上好友,分手是好事。
江衍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但这话传到江衍耳朵里却变成了另一种味道,他捏紧了酒杯,想到不久前温吟那些话。原来是找到新目标了,难怪对他说话那么硬气。
杯中的手被一饮而尽,双眸越过玻璃栅栏,直直往下看,落在那张笑得温柔的脸上,眼底迸发出无尽冷意:“他不敢要。”
一旁的申君浩听了,玩笑道:“阿衍,分手了你还不准人家谈恋爱是不是太霸道了点?”
“欸,小语,这边。”
话音刚落,不等江衍回答,他便看到一道红色身影。
来人穿着红色吊带短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引得不少人侧目。那张明艳的脸上挂着绝对的自信,对那些投来的眼神视而不见,像个高傲的女王。
申君浩实在不明白好友为什么非要纠结于温吟,温吟那张脸的确无可挑剔,但很清瘦,除了那笔直纤长的长腿,身材没有任何看点。
性格又保守又无趣,在学校的时候只知道学习。
十次约会有八次都在图书馆。
哪像傅凝语,家世好,长相漂亮,身材好,热情外向,放得开。
“谁叫她来的?”一见到傅凝语,江衍骤然变了脸色,方才的冷色已经转变成厌恶。
申君浩凑近了他,笑得神秘:“你不是想让温吟回来跟你认错吗?那你就得让她有危机感,让她知道她不行动,你的身边很快就会有别人。”
江衍将信将疑地看着申君浩:“是吗?”
申君浩答得干脆:“当然!”
江衍冷哼一声:“你最好确定你说的话是真的。”话音刚落,傅凝语已经走到卡座旁,她身旁还站着另外一位女生,两人在申君浩跟齐安平的招呼下落座。
申君浩故意让傅凝语坐在江衍身边,江衍皱了皱眉,视线落在一楼那张笑脸上,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脸又更臭了几分。
第二场聚餐结束时已经十一点了,温吟无意抬头,一眼便看到二楼最显眼位置处的卡座。
傅凝语正坐在江衍身旁,几人似乎在玩游戏,傅凝语笑意盈盈偏头跟江衍说话,明明灯光昏暗,不应该看得这么清楚。
或许是笑容太过耀眼,以至于温吟觉得有些刺眼,刺的眼眶有些发酸。
“温吟,走了。”
站在她身旁的罗玲玲见她发呆,拍了拍她。
“你怎么了?”
灯光从温吟脸上拂过,罗玲玲隐约见到了些水光,她心中猜测是不是温吟今天输的太多,喝酒喝委屈了。
温吟一看别人家的孩子类型,学习好,又乖巧懂事。
“没事。”温吟弯唇摇了摇头。
站在最左侧的程行简瞥了一眼低着头的温吟,又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卡座的方向。
几人出酒吧时袁静跟黎昕叫的车已经到了,便先上车走了。苏珊跟罗玲玲住在一个小区,正好一起走,便只剩下温吟跟钟夏元还有程行简。
“温吟,你住哪儿?”苏珊关心问道。
“我住红杉地铁站附近,我坐地铁回去就行。”这个点从市中心打车回去,最少要七八十车费,她舍不得这笔钱。
虽然已经工作了,但要下个月才能拿工资,她现在实在拮据。
更何况下个月她还要还助学贷款。
这个月还的助学贷款还是毕业前实习攒的钱,如果可以金钱允许,国庆她想回家一趟看奶奶。
“红杉地铁站跟我们顺路啊,坐我们的车,我叫了代驾。”钟夏元扬了扬眉。
车内,温吟坐在驾驶座后,身体笔直,她的右侧坐着程行简,两人中间空得还能再坐下一个人。
刚刚她想上副驾驶,钟夏元却说他晕车,坐不了后座。
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后座,这是重逢后跟程行简第一次离得这么近,两人中间唯余下沉默。
“温吟,你大学在榕城念的吗?”
副驾驶座的钟夏元打破车厢内的沉默,温吟抬头向前看了一眼,她摇了摇头:“我大学在南城念的,刚来榕城不久。”
“南城也是个不错的城市,怎么会想到来榕城?”钟夏元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好友,语气随意问道:“跟男朋友一起来的榕城?”
他问这话时,程行简眉心动了动。看似不在意,但以他的了解,程行简的注意力早就集中在这个问题上了。
道路旁的路灯急速闪过,光影透过车窗打在女孩脸上,忽明忽暗。
温吟抿了抿唇,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当初来榕城的确跟江衍有关,虽然榕城跟南城很近,发展前景看上去更好,但她原定计划是毕业后留在南城。
后来经过多方考量,最终还是来了榕城。
“只是觉得榕城比南城就业前景更好,我大学室友现在都在榕城。”温吟笑着带过这个话题,没有正面回答男朋友的问题。
说完她偏头看向车外,右侧的视线淡淡投了过来,黑眸在半暗的车厢内深邃而幽沉。
半小时后,车子抵达红杉地铁站,钟夏元原想送温吟到她住的地方,温吟笑吟吟拒绝了,表示她住的地方离地铁站很近,不用麻烦。
她跟两人道了谢,这才打开车门下车。
车门关上,车内再次沉寂下来,后座程行简的视线透过玻璃车窗看着那道渐渐远去的纤瘦的身影,心头浮起一抹难以控制的情绪。
钟夏元则是一直盯着他看,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人家在的时候你对人家冷脸,这会儿走了,你眼珠子又沾人家身上舍不得放了?”
话落,成功收获一记眼刀。
钟夏元耸耸肩,而后问道:“你怎么打算的?”
程行简收回视线,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什么怎么打算?”
“夏薇,你准备怎么打算?”
“vivi怎么了?”
见程行简装傻,钟夏元直接挑破:“她一直喜欢你,你别说你不知道。”夏薇从大一开始就喜欢程行简,他跟夏薇认识正是因为程行简太过高冷,他作为程行简的室友,自然被夏薇盯上了。
夏薇为了讨好他,从而要到程行简的联系方式,给他买了一个月的早餐。
程行简:“所以?”
钟夏元眉头蹙起:“老程,工作室刚起步的时候夏薇帮了我们很多,公司能有今天,她功不可没,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你总要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我很早就拒绝过她。”
“我知道,但......”
“她的功劳跟苦劳我都知道,所以给了她应得的股权。我们只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除此之外不会有其他任何的关系。”
程行简顿了顿,声音微沉:“以后不要乱开玩笑。”
公司里关于他跟夏薇的流言有一大半都是因为钟夏元那张嘴。
钟夏元啧啧两声:“到底是怕被开玩笑,还是怕被你那位刚进公司的老同学误会?”
回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
钟夏元摇头,让代驾开车,这闷葫芦,就算没有任何阻碍,追人也够呛。
温吟回到家,想到那一堆没看完的资料,洗完澡出来后还是将电脑打开了,看完两份已经凌晨两点,她正准备合上电脑,随意扔在小圆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她侧身去看,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可能是骚扰电话。
温吟这样想着直接挂断,将手机调成静音,关上电脑,又关了灯,上床睡觉。
另一边市中心酒吧外的银色跑车里,江衍坐在副驾驶上,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脸黑的不行。
这是他新买的手机号,温吟居然还挂断!
接着又打了两次过去,这次变成了无人接听,随后自动挂断。
连续四五次后,他恶狠狠摁灭了手机,以后再给温吟打电话他是狗!正在此时,驾驶座车门被打开,穿着休闲的方之砚坐了上来。
见他板着一张脸,十分不愉快,便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还不是温吟。”提到温吟,江衍一肚子的气,这段时间生的气比这二十二年还要多。不就是说了两句实话吗?她至于这么生气?
只怕是被他戳中了内心真实想法,才会极其败坏。
“她怎么了?”方之砚发动车子,假装不经问:“好久没看你带她出来了,吵架了?”
“跟我闹脾气呢。”
闻言,江津越眸色微闪。果然如他所料,两人并没有像温吟说的那样分手,他没再继续问温吟的事,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今天回家听奶奶说婶婶让你和她一起跟付家吃饭,你怎么不去?”
江衍努努嘴,眉宇间染上些许烦色:“我妈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付家那个女儿刚回国就让我跟他们一起吃饭,不就是想让我相亲?”
“婚姻弄得跟做交易似的。”
“我都跟她说过多少次我不喜欢,她就是不死心。别人看重的还不是江家继承人的身份?若我不是江家的儿子,她们还会那么殷勤?”
路灯闪过他的脸庞,映照出脸上的讥诮。
“阿衍,门当户对并没有什么错,婶婶只是......”江津越脑中忽然闪过那张漂亮的脸孔,柔软的触感,淡淡的橙花香,仿佛发生在昨日。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婶婶只是不希望你被骗。”
“你说温吟?”
江津越没有说话,在江衍看来,这便是默认,他懒懒靠在椅背上,看着前方昏黄的大道,无所谓道:“她怎么可能骗到我。”
早在四年前他就知道了她的真实面目。
周五下班,温吟约了大学室友吃晚饭,
她跟于琪到的时候,谭安安跟沈姜已经点好了菜。谭安安是榕城本地的富二代,四人聚餐常常是她买单,故而点餐都是依着谭安安喜好来。
“你跟江衍分手了?”
刚坐下来,屁股还没坐热,谭安安便提起了这个话题。
温吟将包脱下放在一边,同时点了点头。
“早就跟你说过,像江衍这种富家少爷靠不住,男人有点钱根本闲不住。你看看我哥,三天两头换女人,马上要结婚了还不安分。”谭安安轻嗤了一声。
坐在她身旁的沈姜观温吟沉默着,扯了扯谭安安的手,示意她别火上浇油了。
谭安安哼声,十分不满沈姜不准她说实话。但看温吟一副淡淡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及时止损就行,我们温温这么漂亮优秀,以后找个比他更靠谱的。”于琪揽住温吟的肩,笑着活跃气氛。
温吟弯唇点了点头。
“对了,你们帮我参考参考,国庆去男朋友家买什么比较好。”
松开温吟后,于琪说起了让自己苦恼的事。
“刚毕业就准备见家长?”谭安安皱眉看了过来,高傲的眉眼间带着些许一言难尽:“你难道准备毕业就结婚?如果是这样,我会觉得你很愚蠢。”
她说话风格一如既往,总是带着刺。
即便早已习惯谭安安的风格,于琪依旧感到有些不舒服:“没准备这么快结婚,只是先见面,我们在一起已经三年了。”
“那你这么着急见他父母做什么?而且,你去见他父母告知过你爸妈吗?”
“人家就先见见,了解了解,如果合适可以考虑往下一步发展,不合适就及早止损。”沈姜笑着打圆场。
温吟也附和:“先见见也好,看看家庭氛围。”
“见吧见吧。”谭安安轻嗤一声:“你别脑子不清醒未婚先孕就行。”
话落,于琪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心底的火气再也压不住:“谭安安,你非要这么说话吗?我跟余至初中就认识了,我知道他是什么人,用不着你阴阳怪气来提醒我。”
“你被男人骗过,就觉得这世上所有男人都一样,你看人也太片面了。”
她拿起包就往外走。
谭安安抬着下巴,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问题。温吟跟沈姜面面相觑,不知道两人怎么就吵起来了。
“我去看看她。”
温吟拿着手边的包,追着于琪的脚步往外走去、
于琪走得实在是太快了,几乎是小跑着出餐厅的,温吟有些担心,只能加快脚步,因为心里着急,她没有注意前方来人。
刚出餐厅,便一头扎进一堵肉墙。
硬邦邦的胸口撞的她脑子嗡鸣作响。
“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江总真是好福气。”戏谑打趣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温吟连忙退开,后退两步才看清江津越的脸。
江津越戴着银边眼镜,端的一副温润如玉,衣冠楚楚的模样。
见到是她,似乎诧异了一下,但很快被掩饰:“怎么见人就撞?”他声音里含着浅浅的笑意,在外人听来很是亲昵。
他身旁的李总见江津越这态度,试探问:“江总,这是?”
“温小姐,是我......”江津越顿了顿,视线落在那扑闪的羽睫上,挑了挑眉:“是我朋友。”
“原来是江总的朋友啊。”李总在朋友两个字上特意拖长了语调,随后谄笑着跟温吟打招呼,认识江津越几年,能被他称为朋友的女人倒是第一次见。
那样的谄媚的笑容让温吟很不适应。
即便如此,她依旧客气回应了。
“既然遇上了,江小姐有没有时间赏脸跟我们一起要吃饭?”李总开口邀请。
“不了,我还有点事,你们好好吃。”
说罢,温吟往左边挪了一步。
“你追的人估计已经走了。”幽幽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温吟往前看去,早已没了于琪的踪影:“这就不劳江总关心了,我自然可以找到她。”
温吟是在餐厅旁边的小公园找到于琪的,于琪坐在石凳上,最后一抹落日余晖打在她身上,映照出淡淡的忧郁与迷茫。
放慢脚步,缓缓行至于琪跟前。
于琪感应到了她的到来,抬头看她,神情有些挫败。
“上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余至家境不太好,我们家也没多好,弟弟又小,他们不可能给我任何工作生活上的帮助。”
“如果我跟余至结婚,肯定会很累。”
“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能在一起一天是一天,未来还很远。”
“时间一天天过去,居然大学都毕业了,我们还在一起。我实习的时候来榕城,看了很多房子,看上的房租太贵,房租预算范围内的采光环境都不好。”
“那时我也想过要不要分手。”
“后来他知道我租房子缺钱,瞒着我跑了一趟榕城,帮我租了一间我很满意的房子,每个月直接把房租转给房东。他说不贵,但我又不笨,怎么可能真不贵。”
“他总是不遗余力把最好的给我......”
于琪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哽咽:“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我现在真舍不得他。”
“我就想着,先去他家看看吧,有个心理准备。”
温吟在心里叹了口气,在于琪身边坐下,轻轻抱住她:“于琪,无论做做什么决定将来可能都会后悔,因为我们会美化没有走过的那条路,一辈子这么长,年轻的时候任性一些,做错两次选择也很正常。”
“即便做错选择,只要自己有能力,有勇气,随时都可以重来,不要太焦虑。”
“嗯。”
于琪回抱住温吟。
她会更加努力工作赚钱,让自己有从一段关系中随时抽离的资本。
待到于琪抽泣声消失,温吟这才推开她,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擦擦眼泪,我们找个地方吃晚饭。”
“好烦,哭的丑死了,我明天一定要找谭安安算账!”
于琪一边擦脸上的泪痕,一边愤愤抱怨。
“可恶的谭安安,我们找什么男朋友她都不满意!她就只满意沈姜的男朋友!”
几瓶啤酒下肚,于琪又开始抱怨起谭安安。路边的烧烤摊上,阵阵烧烤香味飘来,几张桌子都坐满了。
时不时有目光朝这边投来。
于琪重重将酒杯放在桌上,温吟连忙把酒瓶拿了过去,生怕于琪手再重一点就把瓶子敲碎了。
“当初你跟江衍在一起,他说穷小子没未来,后来知道江衍是有钱人,又说男人有钱靠不住!哼!她就觉得只有沈姜男朋友那种人才靠得住。”
她喋喋不休输出,温吟忍不住扶额。
看来今天于琪真是被气狠了。
沈姜的男朋友是中产家庭,父亲在机关单位,母亲是大学老师。沈姜家里也不差,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高中老师。两人皆是家中独子,门当户对,十分般配。
于琪喝完他们要的酒又招手想让老板再拿几瓶,温吟眼疾手快拦住,再喝下去,于琪要倒地不起了。
“已经九点多了,回家再喝。”
温吟叫来老板买了单。
吃一顿晚饭花了一百多,温吟心疼不已,这烧烤摊的酒也太贵了,早知道买了烧烤买酒回家。
周五的街道人来人往,小叶榕树外的车道,一辆低调奢华黑车缓缓行驶而来。
司机往窗外看时,看到一到熟悉的身影,于是对着后座正看拿平板看资料的江津越道:“江总,温小姐好像遇到了点麻烦,要帮一下她吗?”
江津越闻言往车外看去。
街道旁的烧烤摊上,女孩吃力地扶着另一个跟她身高差不多的姑娘,那位醉了酒的姑娘手舞足蹈,好几次险些将她拽得跌倒。
江津越阖了阖眼,摁灭平板,淡淡道:“停车。”
温吟被于琪闹得够呛,于琪喝醉酒太闹腾了,若不是余至在南城,她必定要叫余至来接。
“于琪,你别乱动。”
话音刚落,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皮鞋锃亮,看起来价值不菲。视线顺着西装裤腿往上,是深蓝色的夹克跟白色衬衫......再然后,是一张俊美文雅的脸。
斑驳的光影打在他身上,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见是江津越,温吟一时不知作何表情。她不喜欢江津越的傲慢无礼,但江津越是他们公司的大金主,得罪不起。
“温小姐,我帮您吧。”
何子力上前一步,从温吟手里将醉的厉害的于琪接了过去。
“谢谢。”
温吟心知她一个人搞不定于琪,没有拒绝何子力的好意。何子里扶着于琪上了车,留下温吟跟江津越走在后面。
夜风吹过,小叶榕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光影打在两人身上。温吟稍稍加快脚步,身侧的人忽然笑了,这笑在温吟听来并不友善,她停下脚步,抬眸直视树下的男人。
镜片后的双眸在灯光映衬下露出惯有的温和之色,
“会感谢我的司机,但不会感谢我?”
温吟一愣。
没想到江津越会说这种话。
她的感谢在他看来应该一文不值吧?况且帮她扶于琪的是他的司机,又不是他。
“谢谢江总。”温吟丢下一句话,快步往前走去。
树叶飘落,落在她的发顶,江津越唇角弧度渐渐变大,他大步流星走到温吟身侧,按住她的左肩:“别动。”
温吟今天穿的是一件丝质衬衫,布料不厚,大手的温度透过布料传到肩膀。她皱起了眉,往旁边挪了一步,想甩开肩上的手。
无奈力道很大,没有挣脱开。
温吟板着一张脸,眼底生出了愠色:“江总,即便我跟江衍已经分手,也请麻烦您注意分寸。”
“嗯?”
江津越假装不知,疑惑看她一眼,另一只手拿着树叶放到她眼前。
“叶子掉你头上了。”
眼底的愠色僵住,待她反应过来时江津越已经收回了手,笑着看她:“温小姐,不要把每个人都想的那么坏。”
说完,他往前一步拉开了车门,单手搭在车门上,示意她上车。
温吟脸一热,低下头,慢吞吞坐了上去。
到了车上,于琪居然出奇地安静下来,温吟拍她肩膀想问她住在哪儿,她扭得像是麻花,一次次甩掉肩上的手。
无奈之下,温吟只得跟司机报了她的地址。
待到把于琪弄到她床上,温吟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她直起身,视线跟江津越撞上。抿了抿唇,跟江津越道了声谢。
“温小姐,只是口头上的感谢未免太没诚意了?”
日光灯从头顶洒下,衬得镜片后的浅褐色的眼眸更加深邃,深不见底的眸底溢出的星星点点的笑意让温吟心生警惕。
她后退一步,防备地看着江津越:“你想要什么感谢?”
这副如临大赦的模样让江津越忍俊不禁,他挑了挑眉,弯腰凑近温吟,声调染上些许暧昧:“温小姐觉得呢?”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
温吟顿时变了脸色
“没想到江总居然是个卑鄙小人,打着帮忙的旗号,生的居然是这种龌龊的心思。”
“肚子饿就是卑鄙小人了?温小姐对我的意见未免太大了些。”江津越直起身,双手抱臂,
温吟愕然:“你不是刚从餐厅出来吗?”
“吃饭的时候有工作要谈,吃不下。”
只是送她回家就要她请吃饭,温吟觉得自己好像被讹了。思索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上次买的挂面厨房里还有。
“只有面,吃不吃?”
“吃。”
江津越答完话便顺势在沙发上坐下了,靠在那张老旧却被清新的沙发布罩住的有些硬的沙发上,看温吟打开冰箱,拿了一颗西红柿,一颗鸡蛋,起身去了阳台旁的厨房。
温吟租房的阳台两头分别是卫生间跟厨房。
这么奇怪的格局江津越第一次见。
床上的于琪忽然直挺挺坐了起来:“酒,温温,酒呢。”
她半张着眼睛,朦胧间看着灯光下沙发上的人影,以为是温吟,按着床沿下了床,摇摇晃晃站在沙发前。
“温温,拿酒......呕——”
厨房里刚接好水打开天然气的温吟听到动静立刻走了出来,见到沙发前的景象惊住了。
于琪站在沙发前,坐在沙发上的人,衣袖跟裤腿都沾上了呕吐物。那张平时总是温润文雅的脸此时只剩下震惊,像是一块完整的冰块,彻底碎裂了。
“你要不.....洗洗?”
实在是眼前的状况过于突然跟壮烈,温吟憋了半天只吐出这句话。做了坏事的于琪已经坐回了床上,要是明天于琪醒来知道自己吐了公司大金主一身,不知道会不会连夜离开榕城。
被酒醉吐了一身这样的事,江津越二十八年来实属头一回遇到,难闻的气味充斥在鼻尖,不断撞击着他的理智。
他的心情糟透了,无暇回应温吟。
见他不动,方瑶放轻脚步走过来:“抱歉,她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喝的有点多,我帮你找毛巾,你洗洗吧,你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我洗好了再给你。”
“你把我衣服洗了,我穿什么?难道你这里有烘干机?”许是因为心情不好,江津越的语气不似往常那般柔和,反而带上丝丝冷意。
温吟抱歉的神色渐渐淡了,转而换上一副平淡无波的模样。
直视着沙发上的男人,黑眸坚定而冷漠。
“嗯,我这里的确没有烘干机,更没有洗衣机。我一贫如洗,江总不是一早就知道吗?是你非要待在这里,指使我给你煮宵夜。”
“温温。”
坐在床上的人嘟囔着念着她的名字,温吟看了看于琪,又看了看江津越衣服裤子上的脏污。
阖了阖眼,再抬眼,已变成平时那副淡淡模样:“清洁费......”
刚开口便被江津越打断:“毛巾。”
温吟话噎在喉间,看了一眼那张敛去冷意,恢复如常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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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小的洗手间里,江津越眉头紧拧着,眉峰的川字几乎能夹死蚊子。
跟弟弟交往那么久,难道她就一点好处也没捞到?居然会住在这种地方。洗手间很小很旧,但很整洁,墙上地面都很干净,置物架的物品摆放得也十分整齐。
处处透着温馨。
江津越脑中无端浮起热爱生活四个字。
明明是又逼仄又老旧的房子,却能从摆设跟布置看出主人的用心。
跟上次来时单调的摆设已经完全不同。
她是准备长久住下来了?
叩叩两声,洗手间的门被敲响。刚脱下外套的江津越拉开门,门外温吟拿着一套男装:“衣服。”
“阿衍的?”
阳台微弱灯光自头顶落下,女孩秀气的鼻头微动,眼底眸光微闪,只是回应一句:“新的。”便将衣服塞进他怀里,顺便将门关上。
江津越看着手里的T恤,吊牌甚至还未来得及拆,印着大大的兔子图案。
最上方还有一排小字:有你暖暖。
幼稚。
江津越拉开洗手间的门,迎面扑来的是诱人的食物香味,他摸了摸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面已经好了,我放在桌上。”
温吟站在阳台门那里,身上系着一条印着兔子的粉色围裙,长发挽起,露出那张沾着汗珠、白里透红的脸。
温柔娴静的气质一览无遗。
温吟视线落在江津越身上那件T恤上,阖了阖眼,转身回到房间内。
不久前被弄得一片狼藉的地方已经收拾干净,换上了新的沙发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橙花香,夹杂着些许面香。
那碗面上面放着一个煎蛋,浅橙色的汤底拥着面条,明明很简陋,看上去却很有食欲。
江津越在沙发上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小口,眉头微微上扬。
番茄汤汁很鲜,面条火候刚刚好。
温吟坐在床边,拉好盖在于琪身上的薄被。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江津越吃面的声音,忽的,一阵震动从江津越桌上传来。
江津越随手将桌上手机拿起,随后视线投了过来。
不知道为何,温吟萌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电话那头的人是江衍。
“阿衍,怎么了?”
她的想法刚落地,江津越的声音已然响起,虽然她跟江衍已经分手,依旧觉得江津越在她租房接江衍电话的事有些怪异。
“哥,你在哪儿呢?还不回家。”
江衍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出来,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温吟眼睫轻颤了颤,江津越侧目,又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心虚又不自然的模样,唇边弯起浅笑:“有个应酬还没结束,晚点就回去了。”
“你快回来吧,我妈念的我头要炸了。”江衍靠在沙发上,按着太阳穴。
他才刚毕业,不明白他妈急什么,今天一回家,拿来一叠照片扔他面前,让他好好挑。
“温温,酒!”
含糊不清的女声透过手机传了过来。
瞬间,江衍坐直了身体,刚刚他妈念叨他的那些话早已被他抛之脑后,只剩下八卦:“哥,你跟谁在一起呢?”
电话那头那么安静,细细想来,根本不像是在应酬。
这么多年他从没见他哥身边有女人,上学的时候只知道念书,毕业后只知道工作,终于要开窍了?
他不知道的是,电话那边的租房里,温吟瞪大双眼,捂住刚刚坐起来的于琪的嘴。
瞪圆的眼睛里溢满了惊愕。
生怕被江衍听出跟江津越在一起的是她。
虽然她跟江津越什么也没有,但江衍不会信,他只会觉得她被拆穿拜金事实后后,因为钱又厚着脸皮想攀上他的堂哥。
“秘书。”
“秘书?”江衍眉心扬了扬,秘书这个职业在他们圈子里总是带着些非正常的色彩:“那你好好玩,不着急回家。”
挂电话前,江衍好心提醒:“哥,别闹出人命,免得被缠上。”
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传进温吟耳中。
日光灯下,脸色煞白一片。
在江衍心里,她应该跟这个不存在的秘书是一类人。
挂断电话后,温吟下了逐客令。
“你吃完快点回去吧,你的衣服我清洁干净后会还给你。”
“因为阿衍刚刚的话?”轻笑声自江津越喉间溢出,他拿起筷子,抬眸看她,浅褐色的瞳孔盈着笑:“因怕被他发现我们私下有接触,想迫不及待跟我撇清关系?”
被戳破心思的温吟默了默,不接话。
见她不答,江津越吃了两口面,咽下后再次开口:“不是说跟他分手了吗?还这么在意他?”
短甲掐着手心,抬眸时,那双黑色的杏眼已经染上冷色:“江总,即便你是云锦最大的投资商。但我想,云锦的员工也没有义务跟您报备私生活。”
女孩不卑不亢的眼神直视过来,为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魅力。
“抱歉,这只是出于我作为阿衍哥哥对弟弟恋情的关心,如果温小姐觉得被冒犯,我在这里跟你道歉。”
男人脸上挂着浅笑,虽是在道歉,语气跟姿态却游刃有余,高高在上。看上去不像是道歉,更像是在审视平民的君王。
江津越到家时,江衍还在客厅,游戏的声音从他手里的手机传出。
听到脚步声,江衍回头。因为正在团战,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丢下一句“哥,你等我打完这局游戏”后又投入到游戏之中。
一局游戏结束。
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落在已经在对面沙发上坐下的江津越身上。
刚刚匆匆一瞥的怪异感此刻得到了解答。
那件涂鸦T恤穿在江津越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跟他平时穿衣风格相差甚远。而且那几个字......看上去怎么这么像是情侣装?
他不由得想起刚来榕城不久,温吟当时看上一套情侣衫,发了图给他。
大学时虽然也会跟温吟穿情侣装,但他一直觉得很幼稚。
更何况他已经回了榕城,自然更不愿意穿情侣装这种幼稚的衣服,当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让温吟自己做决定。
细细看来,他哥身上这件跟温吟给他发的那件还有点像。
转念一想,情侣装大差不差,除了图案长得都一个样。
“哥,你这衣服?情侣装啊。”
情侣装?
江津越低头看着这件廉价又幼稚的衣服,脑中不自觉浮起他从洗手间出来时温吟的眼神。
所以这衣服......他抬头看向对面打趣着他的弟弟。
是温吟要送给弟弟的。
只是因为近来两人闹矛盾,他又被温吟的朋友吐了一身,她便把这件衣服拿给了他穿。
清晨,楼下传来杂乱的声音,有交谈声,脚步声,还有电动车喇叭的声音。
来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温吟已经习惯早晨楼下的吵闹声,城中村隔音不好,她住在二楼,楼下路过的人说的话都能听清。
她翻身准备继续睡,一只手搭了过来,随后腿也搭在她身上。温吟将于琪的手脚掰开,往墙边靠了靠。
于琪睡觉实在太不老实了,不是抢被子,就是压人,她一晚都没睡好。
温吟的瞌睡几乎全被驱散,身侧的于琪还在呼呼大睡,她无奈:“你可真能睡啊。”
睡不着,只能起床,洗漱后看着柜子里许久没穿的运动服,犹豫一会儿,她拿出来换上,去了附近一个公园。
这个公园是她前不久散步发现的,晚上总是很多人在跑步,如她所想,早上跑步的人也不少。
跑了五公里后,衣服都被汗湿了,汗液黏黏湿湿的,但心情感觉到久违的明快,连日以来的心事以及新工作的压力仿佛都随着汗水被蒸发。
买早餐回了租房,于琪居然还在睡!
她把早餐放在一边,拿了干净的衣服又进了洗手间。
洗澡时温吟计算着时间,奶奶应该起床了。洗完从洗手间出来后她关上阳台门,打了视频过去。
刚响起两声,奶奶那张慈爱的脸便出现在视频里,浑浊的眼睛透过屏幕看向她,露出温柔的神色:“乖乖,怎么这么早洗头?”
“刚刚去跑了会儿步,身上都是汗。”
跟奶奶说话时,温吟的声音不似平时那般冷静平和,而是软着声音,带了点撒娇的语气。
“多运动好,对身体好。”温奶奶眼尾的皱纹带上点点微不可察的忧伤。
温吟眼眶一酸,知道奶奶又在想爸爸了,爸爸因病去世,这些年奶奶一直很在意她的健康问题。
为了不让奶奶担心,她常常跑步提高身体素质。
“奶奶,你吃早饭没?”
“刚刚吃完你就打电话来了。”
“吃的什么菜?”
温吟站在阳台,跟电话那头的奶奶一来一回问着对方生活上的一些琐碎事,一抹浅金色的阳光映在那张挂着满足笑容的脸孔上。
挂视频前,奶奶叮嘱的话从手机里传来:“乖乖,工作不要太拼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健康最重要,钱只要够花,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行。”
温吟笑着点头:“我知道的奶奶。”
挂断视频,温吟视线越出阳台,看着楼下对面那家卖菜的小菜市场,门前扔着一些烂菜叶子,看起来杂乱无章。
如秋水的眼眸逐渐泛起坚定,这只是暂时的。她不会一直住在这里,她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想要的生活,让奶奶下半辈子生活无忧,再也不用为钱担心。
……
续下一篇:
他还自以为:她欲擒故纵起来还真是费尽心思,居然还找男人来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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