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有商有量地解决柴米油盐。我家楼下收废品的老陈两口子,三轮车后座永远绑着两个塑料凳,一个装零钱,一个给媳妇坐,冬天老陈会把旧棉袄垫在凳子上;早点铺的老板每天凌晨三点和面,老板娘五点半准时来炸油条,二十年里只有女儿高考那三天关过店门;小区保洁周姐和她跑外卖的丈夫,每天中午在物业休息室碰头,一个带家里剩饭,一个买超市打折酸奶,凑成顿午饭。
菜场卖菜的老刘总嫌媳妇爱买地摊衣服,可每月十五号发工资,他都会偷偷往媳妇装零钱的饼干盒里塞张红票子;五金店老板娘嗓门大,常和丈夫为了几毛钱螺丝钉吵架,但丈夫痛风发作时,她能把三十斤的货箱一口气扛上三轮车;开理发店的小夫妻,丈夫负责剪头发,媳妇管洗头,两口子每天最正经的饭就是晚上收摊后,蹲在店门口吃的那碗泡面,加根火腿肠都要掰成两半分着吃。
胡同里住着对老夫妻,老爷子中风七年,老伴每天用轮椅推他出来晒太阳,经过小卖部总要停下来,让老头用还能动的左手拿冰棍,其实老太太根本不爱吃甜的;修自行车的老赵娶了个聋哑媳妇,工具箱里永远备着本子和笔,补胎三块钱都要写清楚找零;夜市卖袜子的两口子,收摊后总在路灯下数硬币,钢镚掉进下水道缝里,丈夫就会摸出个五毛硬币说“刚好补上这个数”。
我表叔在工地干活,表婶在老家种地,两人五年没见面,每个月通三次电话,说的都是“爹妈体检正常”“儿子考试及格”这些事;邻居王老师和她跑长途货运的丈夫,微信聊天记录全是“冰箱第二格有剩菜”“记得吃降压药”这样的留言;小区门口保安老李二婚找了个农村媳妇,他值夜班时媳妇就坐在岗亭里纳鞋垫,冬天给每个进出的人缝过掉纽扣的大衣。
见过开水果店的夫妻,妻子切坏的歪瓜裂梨从不扔,都留给丈夫当午饭;见过扫大街的两口子,扫到公园长椅时会轮流躺下眯十分钟;见过开小饭馆的夫妻档,丈夫掌勺,媳妇端菜,忙到下午三点才能吃上早饭剩的米粥。也见过楼上那对老吵架的小年轻,为谁倒垃圾能吼得整栋楼听见,转天又看见他们头碰头凑在手机前挑打折电影票。
婚姻好的时候就像晒透的棉被,蓬松暖和;差的时候像卡壳的拉链,怎么扯都不顺当。菜场卖鱼的夫妻总为杀鱼顺序吵架,但丈夫总会把鱼泡偷偷留给媳妇煮汤;垃圾站那对收废品的夫妻,丈夫称纸板时多报两斤,媳妇转头就把零头抹掉;早餐摊夫妻一个收钱一个打包,递豆浆时总会转个方向,让顾客握不烫手的那边。
过日子哪对夫妻没红过脸?楼下车库住的那家,丈夫修电动车时骂媳妇乱拧螺丝,下雨天又急着用塑料布给媳妇的煎饼摊挡雨;超市促销员大姐常抱怨丈夫不做家务,但丈夫失业那半年,她偷偷多打了一份工,每天把盒饭里的肉挑出来带回家。婚姻就是这些零零碎碎,是晾衣服时多拧一把水的体贴,是买菜多抓把葱的默契,是医院走廊里互相靠着打盹的温暖。
只要两个人还愿意往一个锅里下米,记得对方爱吃什么忌口,能在下雨天撑同一把伞,这日子就能过下去。你看那对捡破烂的老夫妻,推着嘎吱响的三轮车,车把上挂的破收音机天天响着“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这不就是最实在的婚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