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民国时做过国民党中高层官员,政论家,报人,在台湾被蒋介石关了10年监狱。)12岁时,他父亲突然离世。家里经过多年的经营,有了不少田地、桑园和山场,这些都是雷家夫妻二人起早摸黑,辛劳而得,也是全家人终年粗茶淡饭积累起来的唯一产业。
雷父出殡那天就有人大闹想析产,某些族人(都是从河南迁到浙江的)更是虎视眈眈想欺负孤儿寡母。之后,又发生过占水路、强借贷、盗伐林、偷窃田中稻谷和桑叶等事,这些人明里暗中变着法地欺侮这一门孤儿寡母,就是想侵吞雷家的财产。
然而,雷震的母亲陈氏秉性刚直,不屈不挠,为保得这一份家产,不惜一切抗衡到底。横的也得怕不要命的,时间长了,这些族人逐渐对她产生敬畏之心。当时有人送陈氏一个“老巴子”绰号,意即“老虎”。后来又发生一件事,更是让人加深了这种印象。
雷家刚刚卖了百担大米,米款就藏在家中,被居心叵测者泄露给了江湖中人。
宣统元年阴历九月初一,午夜时分,夜风飕飕,伸手不见五指。
陈氏将要入睡,突然听到门外一片喧嚣声,且火把通天,陈氏小心翼翼爬到厢房瓦上窥视,但见十多个强盗手执钢刀,花布裹头,正在外面蠢蠢欲动。
雷家虽然有几个佣工,藏有防身的枪支和马刀,但势单力薄,面对这么多人,根本无法抵御。
陈氏脑筋转的飞快,快速折回楼上,将通往阁楼的小门打开,那里有一架木梯可通向院外。之所以这样做,是作出自己已外逃的一个假象,以避免盗匪捉到“当家人”,而狮子大开口,恣意勒索。
在那个瞬间,陈氏横下心:全家逃跑已经来不及,这帮盗的胃口必然很大,但如果只抓住了儿子这样十几岁的小孩子,估计是施以恐吓罢了,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陈氏布置妥当,又退回厢房的瓦上伏身不动。
这帮江湖大盗冲进屋后,将熟睡中的兄弟三人惊醒。老大和老三逃脱,就剩下老二雷震被捉住,将周岁的小妹在床上大哭。
雷震走上前将妹妹紧紧地搂在怀中,当时竟然没有感觉害怕。盗匪用雪亮的马刀架在雷震的脖子上,威逼他说出老婆子(指陈氏)哪里去了?洋钱放在哪里?
雷震一概不答,一个劲狂呼救命,想把动静弄大,这帮盗匪也有点发虚,急忙堵嘴。
雷震目睹了一次江湖大盗疯狂打劫的场面:他们找东西,但凡遇到箱笼柜子,不论有无上锁,立用刀斧来劈开,柜子从背后,箱子则从底面,因为背面和底面的木板比较薄些,开劈较容易。遇到皮箱之类,也是用刀子在上面划破,再从裂缝中把里面所藏的东西倒出来,不肯多花时间……强盗搜索完毕,大包小包捆好背在身上(搞的东西多了,也就没想着把雷震绑票),一齐集合在大门口稻场上,由强盗头子点名,恰好数到一百为止。这是强盗故意把人数说的众多,虚张声势。随即鸣枪数响,说明是来借军粮,然后蜂拥往吴山渡一条路走去……
等盗匪走后,雷震才感到自己的脖子疼痛不堪,辣烘烘犹如火烙一般,陈氏从屋顶下来,撩衣细察,发现一道道血条子,是帮盗将快刀搁在雷震脖子上留下的刀痕。
陈氏心如刀绞,才滴了几滴眼泪,又赶紧去看强盗往哪里走的,辨析他们口音,尾随其后,派人将强盗的去向通报给了小溪口镇防守军。
见没有回应,陈氏数次告到县衙门。数月之后,这帮盗匪有七人被捉,雷震上堂去一一指认,这些人终于供出有十七人参与了这次打劫,为首者是一个绰号叫“张大霸子”的人。这伙人是职业强盗,专以打家劫舍为生。
这些盗匪一直被关到辛亥革命那一年才得获释,其中一人死在狱中。
此番遇险之后,乡里人更是敬佩陈氏有胆有识,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像她这样镇定自若,事后追着官府将仇人抓获,即便在男子汉中,也不可多得。孤儿寡母在族人中的处境大为改观。
陈氏刚烈的性格对雷震的成长影响很大。陈氏一直灌输儿子,读书可以“振兴门楣”,至不济也要凭勤劳“自立致富”,如果要混到需要向别人家借钱过活,倒不如死了干净,免遭人家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