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正考】二十二、《易传》的最大错误——可笑的《易传》

金东文化 2024-12-08 16:52:49

【经典正考】二十二、《易传》的最大错误

——可笑的《易传》

《赵洪钧说周易》封面

金栋按:赵洪钧先生《赵洪钧说周易》是“求其真”之一部上乘佳作,故该书内容往往能颠覆传统认知而有“创新求真、求实、求是”之解说,从不附会推演而承袭传统之误读!伟哉!善哉!赵夫子!

1、《易传》的最大错误

赵洪钧先生《赵洪钧说周易·自序》说:

《易传》的最大错误是歪说“贞”字。就训诂而言,尤其如此。

本书将在第六节指出:“《周易》开卷就是‘乾元亨利贞’五个字。其中‘乾’字是卦名,虽然也要解说,但更重要的是‘元亨利贞’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如果把这四个字解错了,那就是全盘皆输。”

《易传》把上举四个字都解错了,对“贞”字的解说尤其错得离谱儿。关于“元亨利”这里先不说,只说“贞”字。

白文《易经》中共有111个“贞”字。这么多“贞”字《易传》不是歪解就是不予解说。

这个错误之所以最大,不仅因为“贞”字很多见,而且是《周易》开卷就看到的,主要是“贞”字几乎是一切迷信术数的老祖宗——卜辞中几乎每条都有“贞”字,因而解错“贞”字,就是数典忘祖。

这一大错误已经前人定论,我们先看看近现代著名《周易》专家李镜池先生怎么说:

“自从《文言》传袭取了《左传》穆姜的话之后,《乾》卦就有了‘四德’——元、亨、利、贞。《乾》‘四德’说流行之后,‘贞’字的本义就沉埋了几千年,知道的人极少。这是实在是件奇怪的事。许慎的《说文解字》虽然是很得人赞扬信奉的一部字典,但他说‘贞,卜问也’,可是总没有人肯相信他这个说法;单瞧见了《彖传》上‘贞,正也’(洪钧按:见于《师》卦《彖传》)一个解说,便大家死死地拘守著,竟贯彻了二千年来《易》学家的脑髓,无人敢发生异议。直到大批的殷墟甲骨发现,卜辞几乎每条都用著这个‘贞’字,于是‘贞’的本义才恢复。所以,罗振玉《殷墟书契考释》于‘贞’字条下特别赞美许慎的《说文》道:‘古经注贞皆训正,惟许书有卜问之训。古谊古说,赖许书而仅存者,此其一也。’”(《周易探源》中华书局1978年版 26页)

洪钧要对李先生的话略为修正、补充一下。

一是《文言传》的“四德”不是解“贞”为“正”,而是解作“事之幹”。二是虽有《师卦》《彖传》解“贞”为“正”,却还有《豫卦》六二《象传》解作“中正”;《需卦》《彖传》解作“正中”。其余一百零几个“贞”字的解说也都倾向于“正”。须知,传本《易经》中,只有1个“正”字。《易传》则有74个“正”字,大多来自对“贞”字的歪解。

本书读者大多可能不很熟悉《周易》,或对上文理解不透。为加深印象,谨把《左传》穆姜之言和《乾·文言》有关论述摘录如下:

穆姜薨于东宫。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史曰:“是谓《艮》之《随》,随其出也。君必速出。”姜曰:“亡。是于《周易》曰:‘随:元,亨,利,贞,无咎。’元,体之长也;亨,嘉之会也;利,义之和也;贞,事之幹也。体仁足以长人;嘉德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幹事。然故不可诬也。是以虽《随》无咎,今我妇人而与于乱,固在下位,而有不仁,不可谓元。不靖国家,不可谓亨;作而害身,不可谓利;弃位而姣,不可谓贞。有四德者,《随》而无咎。我皆无之,岂《随》也哉!我则取恶,能无咎乎?必死于此,弗得出矣。”(《左传·襄公九年》)

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幹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幹事。 君子行此四者,故曰:乾:元,亨,利,贞。(《乾卦·文言》)

以上附录的两家之说小异。主要是《文言传》把“体之长”改做“善之长”。简言之,《文言传》基本上照抄了穆姜之言。于是,元亨利贞要读作:元,亨,利,贞。含义分别是:体或善之长;嘉之会;义之和;事之幹。这就是《乾》卦辞的“四德”。于是,一下子把“元亨利贞”彻底改变了性质。

总之,近代之前的读书人——自然包括其中的《易》学家——几乎没有一个人知道,《易经》中的“贞”字是“卜问”“贞问”“贞兆”之义。于是,111个“贞”字的含义,瞎说了两千多年。这样的《易》学还能算是学问吗!研究《周易》的人,不是难辞其咎吗?这样的《易》学不是很令人气短、丢面子吗!?

不唯如此,后来又竟然由此转义生出了“贞节”观念。于是古代中国女人倒了霉。详见本书下编中的《家人卦》和《恒卦》的解说。

所以,洪钧觉得,古代《周易》学者们,没有哪个有资格说他真懂《周易》。从战国末到汉代,《易传》的作者或整理者们田何、孔安国、焦延寿、孟喜、梁丘贺、京房、费直、郑玄等人是不用说了。歪说《易经》就从他们开始。而后从三国到南宋,又有王弼、韩伯康、孔颖达、李鼎祚、陈抟、周敦颐、邵雍、张载、程颢、程颐、朱熹等人传播流毒。就是清末很有特识,作了《新学伪经考》的康有为,也只是看出《尚书》《左传》《周易》等有刘歆等改窜或孱入了假经,却未曾看出“贞”字的冤枉。不过,康氏其生也晚,又特别关心政治,没有仔细读《周易》,因而没发现“贞”字的问题还情有可原。东汉时期,人称五经无双的许叔重,为什么也没有看出《易传》对“贞”字的解说大错特错呢!须知,许慎有《五经异义》之作,只是清代人辑佚的此书中,没有涉及“贞”字。如李镜池先生所说 《说文解字》对“贞”字的解说大体是对的。莫非东汉的五经不包括《易经》?由此可见,解说《周易》不可尊传解经。对这一看法,下面再做专题说明。

2、可笑的《易传》

《赵洪钧说周易·第五节 可笑的〈易传〉》说:

看到本节的题目,不少读者可能会大吃一惊。他们会问:大多数研究《周易》的专家们,对《易传》都是高、大、上的评价,你怎么敢说《易传》可笑呢?

答:严格说来,全部《易传》都是可笑的,因为几乎都是郢书燕说的穿凿附会,而且不少部分很可笑。

或问:哪一部分很可笑呢?

答:且听洪钧道来。

上一节已经交代过《易传》的组成。这里再说明一次以免读者忘记。按照在《周易》中出现的次序,《易传》依次是《彖传》《象传》《文言传》。以上三传是插入经文的。剩下的依次是《系辞上传》《系辞下传》《说卦传》《序卦传》和《杂卦传》。这五传是独立的,编在六十四卦之后。

可见,《彖传》是《易经》的第一传,它是解释卦辞的。也有的兼解卦形和卦名,故有六十四条。分别居于各卦卦辞之下,只有《乾卦》的《彖传》编在八条经文之后。这里就先从《彖传》说起。

(1)可笑的《彖传》

赵洪钧先生《赵洪钧说周易·第五节可笑的〈易传〉》说:

《彖传》是很受重视的,至今还有人说它们出自圣人之手。

评说之前,再次说明,《彖传》主要解释卦辞,也有的兼解卦形和卦名。

卦辞不应该包括卦名,故《乾卦》的卦辞只有4个字,即:

元亨。利贞。

《乾卦》的《彖传》就是要解释“元亨利贞”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呢?如果用最简洁的语言解释,就是:

大通。利兆。

稍微多用几个字,就是:非常通达,吉利之兆。

然而,《乾卦》《彖传》的第一句是:“大哉乾元”。显然,这是把“乾:元亨。利贞”读错了。即读为:“乾元,亨,利贞。”故无论下文再讲什么大道理,都和《乾》卦辞无关。同样的误读还有,《坤》卦《彖传》的第一句“至哉坤元”。总之,《彖传》作者没有读懂经文,只是生拉硬扯地讲了一通大道理,这不是很可笑吗?

洪钧按:吴树平等点校的《十三经·周易》对“乾元亨利贞”标点是:“乾:元,亨,利,贞。”即便如此标点无误,“乾元”也不应该连读。况且《彖传》对“利贞”是连读的,见下文。关于此事,还将在第六节详细说明。

洪钧又按:按说,看到《乾》《坤》两卦的《彖传》如此文理不通,其余《彖传》不必再看了。甚至,全部《易传》也都可以不看了。因为,如此不通的文字,只能出自知识浅薄、写作水平也很差的陋儒之手。这样的人解《易》,必然错误百出。只是,为了让当代读者理解拙见,从而揭示《易经》的真面目,只好继续解下去。

或问:讲道理有什么不好吗?

答:讲的道理与和卦辞没有关系,就是穿凿附会,越讲越糊涂。即便撇开卦辞,《彖传》所讲也不是深奥的道理。为此把《乾卦》的《彖传》抄如下: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始终,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为了帮助读者理解,把以上《彖传》译为白话如下:

伟大的乾元啊!万物由你开始,于是统帅了天。云雨施行,各种生物遍布。太阳升落,六个节气构成一时。太阳神时刻乘坐著六条龙驾著的车子巡视在天上。天道的变化,(使万物)各有性命,保持著天地间的和谐,于是利贞。万物首先出现,天下一片安宁。

洪钧按:以上拙译不敢说很好,但大意不会错。其中有什么深奥的道理吗?倒是可以看出,《彖传》作者把神话拿来说理,这不是有点可笑吗?

洪钧按:有的人可能不赞同把“乘六龙以御天”看作神话,就是缺乏古代文化常识。可叹的是,确有学院派研究《周易》的大作,对此作了歪解。其说谓:“就像阳气按时乘著六条巨龙驾驭大自然。”(黄寿祺、张善文《周易译注·卷一》4页)大概是其作者没有读过《蜀道难》:“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意思是,蜀道上的山峰太高了,就连乘坐著六条龙驾驭的车子的太阳神也要回头。

不少人可能问:阁下只举出《乾》《坤》两卦的《彖传》可笑,据此就能说六十四卦的《彖传》都可笑吗?

答:基本上如此。《坤卦》的《彖传》很接近《乾卦》的《彖传》,不但读错了经文,内容也很牵强,不再详说。且看紧接著的《屯卦》《彖传》怎么说:

《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读者须知,《屯》卦辞是“元亨利贞”开头,传文却不说“四德”了。足见《乾·文言》不可取。《屯》卦辞全文如下:

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其《彖传》却说“大亨贞”。这样就丢掉了“利”字。显然是其作者认为,“利”字不和“贞”字连读。文中没有解释“屯”的含义,却说“刚柔始交而难生”。“刚柔始交”应指本卦卦形中,第一次出现了阴阳爻都见的情况。“刚柔交”应该是好现象,何以会产生艰难呢?加之卦辞中没有艰难不利的话,怎么会艰难呢?又,卦辞明明说“利建侯”,怎么会“宜建侯而不宁”呢?“雷雨”二字指此卦是水上雷下,莫非“雷雨”一定要“满盈”吗?总之,完全不通,很可笑。

洪钧按:《说文》:“屯,难也。象草木之初生。屯然而难。……《易》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许慎引用了上述《彖传》,可见汉代多解“屯”为难。《彖传》作者只知道“屯”有难意,故一味往艰难之义解说。

其实,古代也有人看出,《屯卦》的《彖传》与卦辞含义相反。如欧阳修著《易童子问》如下说:

易童子问曰:“《屯》之《彖》《象》与卦之相反,何谓也?”

曰:“吾不知也。”

可见,欧阳修不强以不知为知,干脆说:我不知道。其实,这是欧阳修不愿意明确说出来他的看法。因为他说过,《彖传》是圣人之作,怎么能否定圣人呢?

由于本书,将会经传对看通解六十四卦,这里就不再举更多的《彖传》为例说明了。

(2)可笑的《象传》

《象传》有“大象”“小象”之别。“大象”主要解说卦形、卦名再加上一句颂扬君子等但和卦辞无关的话;“小象”则解释各卦的六爻辞。故“大象”有六十四条,都是紧跟《彖》之后。“小象”则附在各卦六爻辞之下,共有三百七十九条。这里的《象传》指“大象”而言。

大《象传》也是很受重视的,因为《乾卦》的《象传》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坤卦》的《象传》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两句关于君子的话,很受推崇。只是若问:这两句话的前半句和后半句有何内在联系呢?愚见以为,这是某种联想或者像诗歌那样的比兴。不过,即便从诗歌角度看,关于君子的这两句话也有明显不妥。试看,“地势坤”用了卦名,“天行健”为什么不是“天行乾”呢?这个问题,在马王堆出土的帛书《周易》问世之前,很难回答。1962年10月12日,在《光明日报》“哲学”363期上讨论《周易》。有刘操南提出,“天行健”应改为“天行乾”。简单说来,这是认为“健”就是“乾”。当时著名专家李镜池先生,不同意此说。现在发现,马王堆帛书《周易》中,《乾》《坤》分别名为《键》和《川》。足见“天行健”也是《易传》没有整理很好的表现。

洪钧按:《系辞下》有:“夫乾,天下之至健也。”《说卦》有:“乾,健也。”据此可以理解何以“天行健”。但是,同样是《系辞下》和《说卦》有:“夫坤,天下之至顺也。”“坤,顺也。”为什么“地势坤”不是“地势顺”呢?可见,其作者没有仔细推敲经文,也没有考虑如何与《系辞》和《说卦》呼应。

又,上举《乾》《坤》两卦的《象传》有些对仗的味道。为说明这一拙见,把这两句话抄在下面: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乾·象》)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坤·象》)

不难看出,这两句话对仗不太好。要想对的好,就要改成:

天行乾,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如果都不用卦名,则应改写如下: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顺,淑女用厚德载物。

古人不会同意如上改写的。特别是不会同意“淑女用厚德载物”。然而,愚见以为,这样改写更有道理。《系辞上》说:“乾道成男,坤道成女。”那么,既然由“天行健”联想到君子,何以由“地势顺”不该联想到淑女呢?

和《易经》大体同时的《诗经》第一篇是《关雎》。诗文有: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足见淑女和君子相对。解释《乾卦》联想到君子,解释《坤卦》就应该联想到淑女。

总之,《坤卦》的大《象传》毫无道理。根本原因是其作者歧视妇女,故完全不顾是否逻辑严密,说到《坤卦》也要和君子挂钩。

如果再深入一步,君子与小人相对。由“天行健”联想到“君子”的德行,则由“地势坤”就应该联想到“小人”的德行。于是《乾》《坤》两卦的《象传》应该如下: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顺,小人用厚德载物。

古人、特别是儒家看到如此改写,必然很恼火。但洪钧确信,他们无法驳倒如此改写的逻辑依据。站在现代高度看,以上改写更有道理。盖小人就是人民群众,确实当得起“厚德载物”。试看《孔子家语》云:“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可知也。”说的就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关系——民众是国家能否稳定的决定因素。

不唯如此,大《象传》总是和君子扯在一起。下面把自《屯》开始的十卦大《象传》抄如下:

《屯》:《象》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

《蒙》:《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

《需》:《象》曰:云上于天,需。君子以饮食宴乐。

《讼》:《象》曰:天与水违行,讼。君子以作事谋始。

《师》:《象》曰:地中有水,师。君子以容民畜众。

《比》:《象》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

《小畜》:《象》曰:风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

《履》:《象》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

《泰》:《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财(裁)成天地之道,辅佐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否》:《象》曰:天地不交,否。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禄。

以上十卦的《象传》,除了《比卦》《泰卦》不提君子如何,其余所说都是在颂扬君子。说它们是卦义,却又与卦辞根本无关。说它们来自卦形,更加不可理解。试问:“山下出泉”与“君子以果行育德”有什么关系吗?“云上于天”与“君子以饮食宴乐”有什么关系吗?故所谓《象传》,只是在卦形上,硬加君子的行为或德行。这样莫名其妙地喊口号,实在有点可笑。

紧接《乾卦》的《象传》之后,还有一下几句话:

潜龙勿用,阳在下也。见龙在田,德施普也。终日乾乾,反复道也。或跃在渊,进无咎也。飞龙在天,大人造也。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用九,天德不可为首也。

这大概是在解释《乾卦》七爻辞,只是解得实在不好。

试看,假如阳在下就是“潜龙勿用”,那么,凡初爻是阳爻的都是“潜龙勿用”吗?“见龙在田”与“德施普”没有内在联系。“终日乾乾”与“反复道”也毫不相干。以下几句只有“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略有道理。不过,如果对看《文言传》对《乾卦》卦辞的解释(见下文),完全是互相矛盾。后世《周易》研究者,该如何弃取呢?

洪钧按:说到这里,顺便指出,很博学、很有名且是洪钧所推崇的《周易》专家,也会犯常识错误。此事见于高亨先生所著《周易大传今注》。高先生在解释《象》传时说:“《象》传随经分上、下两篇,共四百五十条。其释六十四卦卦名卦义六十四条,未释卦辞。其释三百八十六爻爻辞者三百八十六条。”其实,《周易》的《象传》不足四百五十条。这是因为《乾卦》的七爻辞下不见《象传》,故其释爻辞者,不足三百八十六条,而是三百七十九条。于是犯了常识错误。

指出上述错误,是为了日后给自己打打掩护。如果读者发现本书由类似错误,自己不太汗颜。

金栋按:关于《象传》,《周易》专家李镜池先生所著《周易探源·周易卦名考释》有比较合理、客观的解说,摘引如下:

“《象传》是以卦的‘象’来做说明的,尤其是以八卦的象来做基本。因为以‘卦象’说卦,所以叫做《象传》。先看八卦的《象传》:

乾: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坤: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坎:水洊至,习坎。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

离: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

震: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

艮: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巽: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兑: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

《象传》对于卦的解释,有两个观点:一是卦所以构成的物象,我们叫它做‘卦象’;一个是从卦象引申出来的义理,我们叫它做‘卦德’。卦象,是卦本来的意义;卦德,是人看了这个卦而觉悟出来的人生哲学。

八卦的象,照《象传》说是:

乾,天;坤,地;坎,水;离,明(火);震,雷;艮,山;巽,风,兑,泽。

这八卦就是自然界八种最招人注意,也是跟人们有密切关系的事物。这是人们对自然界的认识,是很早很早的原始社会的思想。在《左传》《国语》里已很清楚地这样说……《左传》《国语》所载春秋时人对于卦的取象,范围已经很广了;除了自然界的具体物象,已经推展到社会组织,抽象哲理了。不过说的还简单,到了《象传》作者,就从哲理方面特别阐发;这就是《象传》所说的‘卦德’的来源,也就是《易》学的新发展。《象传》关于卦象的说明,是根据原始的自然现象,汉儒说《易》,多半玩的这一套。《象传》关于卦德的说法,是春秋时代《易》学的新思想,又是魏晋以后以义理说《易》的根源。

《象传》的卦象说与卦德说多半是分开的,但也有兼言卦象与卦德的。例如《乾》《坤》两卦,是卦象与卦德连言,而《乾》《坤》六子(即《坎》《离》等六卦)则只言卦象。‘天行健’,天是卦象,而健则卦德。‘自强不息’,是从‘健’德引伸出来的。‘地势坤’,地(土)是卦象,坤是坤德。这坤字不是《坤卦》之名,坤借为顺。王弼注:‘地形不顺,其势顺。’说的不错。陆德明《释文》:‘坤本又作巛。’毛居正《六经正误》说:‘巛,古坤字。’俞樾《群经评议》:‘巛即川字,非坤字也。疑巛当读为顺。《说卦》:坤,顺也。此作巛者,乃顺之假借字。’《玉篇·川部》下注:‘读为川,古为坤字。’《象传》‘地势坤’,古本当作‘地势巛’。汉人改用今字,故作坤。本来是说‘地势顺’。顺是《坤卦》卦德。照这样说,《象传》给《乾》《坤》二卦所下的名义是:

(1)《乾》为天(从卦象说),为健(从卦德说)。

(2)《坤》为地,为顺。……

总之,《象传》对于每卦都从卦象与卦德两方面给它作简单的说明。关于卦象,他采用传统的说法,没什么新意义。关于卦德,他从卦象与卦辞中每卦找出一个主要的观念来,然后提出他的人生哲学与政治思想,附在卦象之下……

《大象》或根据卦象以说明,或本着卦义而推阐。其义或显或隐,其法也并不一致……或直取卦名……或取引伸义……他用的是一种伸展法,联想法……他是触类旁通,借题发挥。”

要之,据李镜池先生所说,“取象”说乃取自然界之物象、之现象无异议,而“卦德”说多是引伸义,即触类旁通,借题发挥,附会阐释推演而已!由于后儒编纂整理者之学识水平不一,而在阐释发挥、附会推演、逻辑推理有不妥之处、失准之时,故赵洪钧先生在书中一一作了指正解说,甚是,当从之。

(3)可笑的《文言传》

《乾卦》的《文言传》基本上袭取了毫无道理的穆姜之言,已在序言中交代过。这里再次作些说明。《乾卦》的《文言传》如下:

《文言》曰:“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幹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幹事。君子行此四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以上《文言》是解释“元亨利贞”的。但其句读是:元,亨,利,贞。这是严重的句读错误。正确的句读是:元亨,利贞。第六节有洪钧的解说,而且引用了高亨先生的严密论证。高先生认为:“以余观之,凡云‘元亨利贞’者,‘元亨’为句,‘利贞’为句。”洪钧也指出,白文《易经》中“元亨”共10处,“利贞”共23处。加之还有“小利贞”2见、“小亨”2见。足见“元亨利贞”是不能四字断开读的。即“元亨利贞”应读作“元亨。利贞。”

其实,即便把“元亨利贞”断为“元,亨,利,贞”,《乾》卦的《文言》也毫无道理。解“元”为“善”只是很冷僻的一义;“亨”字不能解作“嘉之会”;“利”字不可能是“义之和”,而是“利”与“义”相对立;“贞”字更不能解作“事之幹”。总之,《乾卦》的《文言传》无一字不错。

洪钧按:顺便提及,王弼的《周易注》完全接受了《乾·文言》。他注“元亨利贞”只有四个字:“《文言》备矣。”前人多认为,王弼用玄学或老庄思想注《周易》。愚见以为,他还是基本上接受了儒家的见解。《乾·文言》完全是儒家思想。

其余更是非常散乱。试看,紧接《文言》之后的对《乾卦》六爻辞有好几套解释,《坤卦》附载的《易传》对六爻辞却只有一套解释,且《坤卦》之后再没有《文言传》。故可断言,这是《文言传》作者解不下去了,即《文言传》是没有完成的东西。把如此散乱、残缺的文字收入《周易》,不是有点可笑吗!

浅见以为,《文言传》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乾》卦的“子曰”不是《文言传》所有,“子曰”之后,更不应该属于《文言传》,特别是后两部分不但重复,而且互相矛盾。谨把这两段话抄出如下:

“潜龙勿用”,下也。“见龙在田”,时舍也。“终日乾乾”,行事也。“或跃在渊”,自试也。“飞龙在天”,上治也。“亢龙有悔”,穷之灾也。乾元用九,天下治也。

“潜龙勿用”,阳气潜藏。“见龙在田”,天下文明。“终日乾乾”,与时偕行。“或跃在渊”,乾道乃革。“飞龙在天”,乃位乎天德。“亢龙有悔”,与时偕极。乾元用九,乃见天则。

以上两段都应是对《乾卦》爻辞的解释,却没有一句不是互相矛盾。假如以上两段是《文言传》的内容,不是很可笑吗?就是紧接着的下文,也不是一家之言。

总之,上述内容,用欧阳修的话说(见第八节)就是“繁衍丛脞”“众说淆乱”“害经而惑世”。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众说纷纭,文理不通,十分可笑。

金栋按:唐孔颖达《周易正义》说:“以乾、坤其《易》之门户邪,其余诸卦及爻,皆从乾、坤而出,义理深奥,故特作《文言》以开释之。庄氏云:‘文谓文饰,以乾、坤德大,故特文饰,以为《文言》。’”

换言之,所谓“文言”者,指以“文饰乾、坤两卦之言”。因为乾、坤两卦是《易》之门户,在《周易》六十四卦中意义重大、地位突出,故特加以文饰释之,以作为解释其他六十二卦之榜样。

简言之,文,指乾、坤两卦之经文;言,指解释经文之言辞。

实际上,《文言传》乃孔门后儒以儒家并杂取道家(与阴阳家)思想阐释发挥之说!如陈鼓应《易传与道家思想》认为,《文言传》解《易》有道家《老》《庄》及黄老思想等之倾向,说:

“就《文言》与《庄子》的关系而言,首先可以指出的是一些语句上的相似,如‘云行雨施’等,在《文言》和《庄子》中都有出现;还有,《庄子·渔父》说:‘同类相从,同声相应,固天之理也’,与《文言》所说‘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气类也’相似。除此之外,最值得注意的当是《乾·文言》中的一段:

“‘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

“这段话常被后儒视作儒家境界哲学的代表,但究其实,则与《庄子》有密切关系。从文句上看,《文言》说‘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庄子·在宥》借广成子云‘吾与日月参光,吾与天地为常’;《文言》讲‘合其德’,《庄子》中多有类似用法,如‘通乎道,合乎德’,‘静而与阴同德’(《天道》)等;《文言》此处‘大人’指君王而言,要求君王与天地合德,《天道》篇也说‘帝王之德配天地’;《文言》说‘与四时合其序’,《庄子》也说‘春夏先,秋冬后,四时之序也’。

“除了这些文句上的相似外,更重要的是,《文言》这段话表现出了一种很高的境界,它要求大人与天地日月合一,投入到自然变化的洪流之中,而这样也就可以达到一种自由的境界,一种人不违天、天不违人的境界。而值得注意的是,在先秦正是《庄子》最先开创了一种境界哲学。庄子宣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文言》企图表达的便是庄子式的‘天人合一’的境界。……

“从《文言》与老庄、黄老的联系来看,《文言》解《易》具有明显的道家倾向。这种情形的出现,与《文言》作成于道家盛行的战国后期有很大关系。……

“战国后期学术的发展,乃是以道家为主流的,此时的学术中心是在齐国的稷下学宫,学宫中虽有各家各派的代表人物,但其中道家影响最大,《吕氏春秋》学派亦然。道家中除了老、庄后学外,更值得注意的是黄老之学,它乃是战国中后期的显学。因此,这个时期及稍后出现的作品如《管子》及《荀子》《吕氏春秋》等,前者多黄老学作品,后者受到黄老思想的重大影响。形成于此一时期的《文言》,与《彖》《系辞》等一样,在解《易》过程中主要受到道家影响,也是很自然的事。”

(4)可笑的“观象制器”

所谓“观象制器”见于《系辞下》。原文如下:

刳木为舟,剡木为楫,舟楫之利,以济不通,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涣》。

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随》。

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

断木为杵,掘地为臼,臼杵之利,万民以济,盖取诸《小过》。

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盖取诸《睽》。

按照八卦取象之说,乾天、坤地、震雷、巽风、坎水、离火、兑泽、艮山,则《涣卦》是:巽上坎下,即风上水下。风上水下,是不能据以造出舟楫的。只是《说卦》又有“巽为木”,《涣卦》就成了木上水下。于是古人据以造出了舟楫。然而,若问:古人为什么不是看到木头漂在水上,就据以造出舟楫呢?为什么一定要看到《涣卦》才造出舟楫呢?我们无话可说。总之,《说卦传》只能是西汉中期才能问世。舟楫早在之前至少二千多年已经造出来了,与《涣卦》毫无关系。

《随卦》是:兑上震下,按八卦取象是泽上雷下。怎么会据以发明“服牛乘马”呢?恐怕还是卦名的“随”字起了作用,因为牛拉车,是车随在牛的后面。

《豫卦》是:震上坤下,按卦象是雷上地下,与“重门击柝”没有关系。恐怕还是卦名的“豫”字起了作用,意思是预先有警惕。

《小过》是:震上艮下,按卦象是雷上山下,不可能据以造出杵臼来。恐怕还是那时早已有了杵臼。

《暌卦》是:离上兑下,按卦象是火上泽下,与“弧矢”有何关系呢?

总之,观象制器之说,无一不是幼稚可笑的。

洪钧按:《系辞下》还有不少“观象制器”之说,上文仅举五条说明,是因为此五条比较简明之故。读者有兴趣,可参看《周易·系辞下》。

金栋按:观象制器,即“尚象制器”,指《周易》中指出的古代科技发明创造与卦象有关。见于《易·系辞传上》说:“《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制器者尚其象。”亦即《系辞传下》所说的十二种“盖取”之器物,由圣人伏羲氏、神农氏、黄帝、尧、舜等所创制、所创造:

即捕鸟兽与鱼之网,伏羲氏取象于《离卦》䷝而创制;犁地锄草之耒耜,神农氏取象于《益卦》䷩而创制;货物交易之市场,神农氏取象于《噬嗑》䷔而创造;御寒避暑之衣裳,黄帝、尧、舜取象于《乾》䷀《坤》䷁而创制;创制舟楫,取象于《涣卦》䷺;牛马驾车,取象于《随卦》䷐;更梆巡夜,取象于《豫卦》䷏;创制杵臼,取象于《小过》䷽;创制弓矢,取象于《睽卦》䷥;创建宫室,取象于《大壮》䷡;创造棺椁,取象于《大过》䷛;始作书契,取象于《夬卦》䷪。

所以,胡适《中国哲学史大纲》说:“人类种种的器物制度都起于种种的‘意象’……人类的一切器物制度礼法,都起于种种‘象’。”

实际上,并非如此!如

对于“观象制器”之说,近代疑古学派创始人顾颉刚先生认为,“是没有观象制器的故事……依我看来,这件故事简直不能成立。创造一件东西,固然是要观象,但这个象乃是自然界之象而非八卦之象。”

顾颉刚先生说:“细想起来,《系辞传》的话颇不合理。因为照它说,制器之理既全具于卦象,则画卦之后马上可以推演出许多新东西来,而伏羲是画卦的人,他早已把卦象、卦变弄清楚,看明白了,为什么他只把这个方法使用了一次,作成了网罟之后就停手,不再造船以便捕鱼、乘马以便打猎呢?神农既会观象而制耒耜,为什么不再观象而制杵臼,使田里出产的五谷可以舂掉了粰皮呢?如说制器之理虽具而不明显,必待观象者的徐生妙悟,则卦象之用尚有未尽,伏羲、神农们也不能推为聪明睿智的圣人了。况且,黄帝、尧、舜之后也不乏圣人,何以再没有观象而制器的呢?夏以下也屡有新器出来,何以再没有从《易》象里推演而成的呢?

“于此可见所谓‘以制器者尚其象’,本是莫须有的事。这很明显,制器时看到的象乃是自然界的象而不是卦爻的象。……

“写到这里,真使我短气了!《易》理的圆融如此,想要把它应用的如何可以捉住它的真实的意义?照那样讲,只要看了一个卦尽够造出无数东西来了,为什么古先圣王只能于一卦之下制成一件东西呢?许多卦中既有同样的象存在,为什么他们只会取了这一卦的象而失掉了那几卦的象呢?费了圣人的许多心思制成了几件东西,然而《世本》中却没有记载,所记载的古圣人的制作都不是由观卦来的,除了《系辞传》这一章之外再没有同样的故事,可见圆融的无路不通的,实际上却是一无所通。”

即不合逻辑。见于顾颉刚先生《古史辨·第三册》“论《易·系辞传》中观象制器的故事”。感兴趣者,可参看原著。于此不赘。

要之,《系辞传》观象制器之说,乃孔门后儒之所附会推演,精心设计而已,且不合逻辑,非是!顾颉刚先生虽有“疑古过勇”之嫌,而其所辨“观象制器”之说,当从之。所以,赵洪钧先生认为“观象制器”是可笑的,一笑了之而已!

(5)可笑的《说卦传》

《说卦传》最可笑之处是滥用取象。试看原文如下:

乾为马,坤为牛,震为龙,巽为鸡,坎为豕,离为雉,艮为狗,兑为羊。

乾为首,坤为腹,震为足,巽为股,坎为耳,离为目,艮为手,兑为口。

乾,天也,故称乎父。坤,地也,故称乎母。震一索而得男,故谓之长男。巽一索而得女,故谓之长女。坎再索而得男,故谓之中男。离再索而得女,故谓之中女。艮三索而得男,故谓之少男。兑三索而得女,故谓之少女。

乾为天,为圆,为君,为父,为玉,为金,为寒,为冰,为大赤,为良马,为老马,为瘠马,为驳马,为木果。

坤为地,为母,为布,为釜,为吝啬,为均,为子母牛,为大舆,为文,为众,为柄,其于地也为黑。

震为雷,为龙,为玄黄,为旉,为大途,为长子,为决躁,为苍筤竹,为萑苇;其于马也,为善鸣,为馵足,为作足,为的颡;其于稼也,为反生;其究为健,为蕃鲜。

巽为木,为风,为长女,为绳直,为工,为白,为长,为高,为进退,为不果,为臭;其于人也,为寡发,为广颡,为多白眼;为近利市三倍,其究为《躁卦》。

坎为水,为沟渎,为隐伏,为矫輮,为弓轮;其于人也,为加忧,为心病,为耳痛,为《血卦》,为赤;其于马也,为美脊,为亟心,为下手,为薄蹄,为曳;其于舆也,为多眚,为通,为月,为盗;其于木也,为坚多心。

离为火,为日,为电,为中女,为甲胄,为戈兵;其于人也,为大腹,为《乾卦》,为鳖,为蟹,为蠃,为蚌,为龟;其于木也,为科上槁。

艮为山,为径路,为小石,为门阙,为果蓏,为阍寺,为指,为狗,为鼠,为黔喙之属;其于木也,为坚多节。

兑为泽,为少女,为巫,为口舌,为毁折,为附决;其于地也,为刚卤;为妾,为羊。

如果说八卦取象天、地、雷、风、水、火、山、泽还有点象征意义,可以用来说理的话,以上取象就太滥了。除了所谓《易》学家可以据以任意附会之外,实在看不出有何道理。说其中有哲理,未免有侮辱哲学之嫌。大概因为太滥了,没有见过后人采用过如上取象。这就是古今人,称之为儒经之首的《周易》的《易传》。

又,以上引文中有“巽为……《躁卦》”;“坎为……《血卦》”;“离为……《乾卦》”之说。莫非《易经》第一卦就是“离”吗?至于“《躁卦》”“《血卦》”之说,不见于今本《周易》 也不见以帛书《周易》,大概是当时还有别的《易经》抄本,其中有“《躁卦》”“《血卦》”之说。《说卦》把它们孤零零地放在那里,后人莫名其妙,不是很可笑吗?

洪钧按:高亨先生的《周易大传今注》,对《说卦传》的以上引文,作出了难乎其难的解说,却把“《躁卦》”阉去了卦字,只举“躁”字做了解说。

其实,高先生对《说卦》也持保留态度,只是没有全盘否定。如他说:“《易经》本为筮书,占筮本为巫术,八卦之引申卦象,筮人可以由其基本卦象触类旁通,灵活运用,甚至信口雌黄,提出个人之说法。所以,先秦人言《易》,关于引伸卦象之说法,已有歧异。《说卦》所记之引伸卦象,只是一家之言,不可专信。吾人解《易》,遇必要时可以越其藩篱。其次,此篇所述有琐碎无用者……此种无助于解经,似亦无助于占事也。”(《周易大传今注·卷六》)不过,在洪钧看来,八卦取象天、地、雷、风、水、火、山、泽,也是现代人难以理解的,即便按所谓象思维,也很难找出八卦卦形与其所象之间有何共同的象。比如经卦《乾》的卦形是☰,今人不可能看出它象天。

《说卦》还揉进了五行相生思想。其说如下:

“万物出乎震,震,东方也。齐乎巽,巽,东南也……离也者,明也,万物皆相见,南方之卦也。……坤也者,地也……故曰致役乎坤。兑,正秋也,万物之所说也,……乾,西北之卦也,……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劳卦也,万物之所归也。……艮,东北之卦也,万物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

“乾为天……为金。坤为地……震为雷……巽为木,为风……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水为泽……。”

至此八卦开始配八方、四季、天、地、雷、风(木)、水、火、山、泽。

八卦系统是怎样揉进五行相生说呢?下面把董仲舒的五行相生系统和《说卦》系统的五行配五方列一表:

《春秋繁露》与《说卦》五行配五方图

这虽有《震》《兑》未言其属性,但东为木,南为火,西为金,北为水,在这一点上,五行与八卦已相一致。唐李鼎祚《周易集解》引干宝《易注》云“‘震六二,震来厉’干宝曰:六二木爻,震之身也。”则震之为木可知。《火珠林》载《八卦六位图》云:乾属金,坤属土,震属木,巽属木,坎属水,离属火,艮属土,兑属金。

至是八卦即是五行了。八卦虽有八个,但以乾、兑合为金,坤、艮合为土,震、巽合为木,也只算是五个了。现在根据以上诸说,总绘一图,以见它们合为一家的情况及其终始的顺序:

后天八卦与五行相配图

后天八卦图

洪钧按:以上两图所示内容是一样的,都是八卦配八方、五行。……

以上八卦说,如此迁就五行相生说,不可能出现在五行相生说形成之前。五行相生说的出现约在西汉中期,故《说卦》的这一部分只能是西汉中期之后的文字。

洪钧按:以上指出《易传》很可笑,但还是有人认为《易传》很可能出自圣人之手。近日粗读邓球柏著《帛书周易校释》李学勤序,他说:“真正由义理角度研究《周易》,恐怕还是始于孔子。”于是至少有部分《易传》出自孔子之手。然而,洪钧不相信夫子的文字如此不堪。特别是他不会如此迁就五行相生说。其实,《论语》中,连阴阳、五行的影子也看不到。

金栋按:据朱熹《周易本义》,《说卦传》共分十一章。第一、二、三章,见于帛书《易传·衷》篇,自第四章以下未见于帛书《易传》。

以出土于汉文帝12年(公元前168年)时期的马王堆汉墓帛书《易传》为据,今本《易传》中的《说卦》及《序卦》《杂卦》三篇之编纂成篇当成于文帝之后的宣、元时期。如

李镜池《周易探源·易传探源》说:“《说卦》《序卦》《杂卦》——较晚的作品,在昭、宣后。……这三篇之中,《说卦》或许是较早;然最早也不出焦(延寿)、京(房)之前。京房《卦气图》与《说卦》‘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震,东方也;……巽,东南也;……离……南方之卦也……’的说法合。他们作了《说卦》,放在《易传》中……”

据易学史料,汉代易学皆本于田何,田何传《易》于周王孙、丁宽、服生,皆著《易传》数篇,后又传于杨何。丁宽传《易》于田王孙,田王孙又授《易》于施仇、孟喜、梁丘贺,于是,“《易》有施、孟、梁丘之学”(《汉书·儒林传》)。孟喜传《易》于焦延寿,焦又影响京房,于是“《易》有京氏之学”(《儒林传》)。

汉易的最主要特征即是以卦气说解释《周易》原理。所谓卦气,即以八卦或六十四卦配一年四时、十二月、三百六十五日,并以此解说一年节气之变化。

汉宣帝时的孟喜是汉易中卦气说的倡导者,汉元帝时京房进一步发展了孟喜的卦气说,并吸收了阴阳五行学说。京房以五行配入八(宫)卦,分别是:乾配金,坤配土,震配木,巽配木,坎配水,离配火,艮配土,兑配金。即以五行说解释《周易》始于汉元帝时期的京房。由此可见,五行与《易》结缘,始于西汉元帝时期之京房,见于《京氏易传》。但五行相生说始于西汉景武时期大儒董仲舒《春秋繁露》,而董氏治学非治《易》者,乃治《公羊春秋》。

西汉早中期其帝王传承如下:

文帝(汉墓出土时期)→景帝→武帝(董仲舒时期)→昭帝→宣帝(孟喜治《易》时期)→元帝(京房治《易》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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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东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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