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陟东旭
1930年7月,位于江津的川军24军暂编第1师驻地,副师长张志和的办公室,突然出现一个西装革履,长相英俊的神秘人物。
他一看左右无人,开口说道:“同志,情况紧急,省委书记刘愿庵和秘书长邹进贤、工委书记程攸生已经被敌人逮捕,马上要押到省城。”
“不过,他们现在还关在巴县监狱,只要能拿出一笔钱,就能让他们脱险。”
“你来这里干什么?”
“筹集资金。”
“我不认识你,听不懂你的话。”
“我有信物。”来客脱下皮鞋,从里面拿出一封介绍信。
张志和看了信,态度大变,压低声音问:“需要多少钱?”
神秘来客一听,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来客名叫陈梦华,是四川地下省委财务处的负责人。
他1910年出生,四川涪陵人,1927年参加革命。
要知道,那时候革命处于低谷,一片白色恐怖,能在这时候参加革命,该需要多大的勇气。
可是世事无常,谁也没有料到,他后来成了叛徒。
陈梦华担任会计科负责人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面对经手的那么多经费,他无法保持平静。
他伪造了一张单据,将一笔钱据为己有。
初干这件事,他唯恐被发觉,寝食不安。
后来,组织上一时没有人察觉。
陈梦华心中暗喜,开始复制“成功经验”,一次次地将公款装到自己腰包。
他用贪污的钱买这买那,除此之外就是去找女人。
陈梦华长相帅,原本就有女人缘,再加上兜里有钱,找女人更是易如反掌。
很快,他就有了三个女友。
陈梦华除了工作,就是出去约会,陶醉“爱河”,日子过得很得意。
可是福兮祸所伏,这三个女友,其中一个是风尘女子。
这天,陈梦华一高兴,得意忘形,把自己是地下工作者的事抖露了出来。
后来,风尘女子发现陈梦华脚踩几只船,就告发了陈梦华。
这一天,是1930年5月3日。
一开始,陈梦华态度坚定,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地下工作者:“你们抓错人了。”
“你别嘴硬,都招了吧,省得我们动刑。”特务头子狞笑着说。
“我说了,你们抓错人了,我要告你们!”陈梦华装作愤怒的样子。
“到了这里,你还嘴硬?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特务头子说,“来呀,给这小子尝一尝‘站着进来躺着出去’的味道!”
特务开始给陈梦华用刑,皮鞭、老虎凳、灌辣椒水、指头缝里打竹签……
几个小时下来,陈梦华皮开肉绽,体无完肤,昏死了过去。
陈梦华是“小鲜肉”,如何经得起严刑拷打?第二天被提审的时候,他认怂了:“别打了,我说,我全说。”
“年轻人,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早这样多好,不用吃皮肉之苦。”特务头子让人拿出稿纸,开始记录。
听着、听着,特务头子张大了嘴巴。
刚开始,他以为这个年轻人是吹牛的,随着他的交代,特务头子心跳加速,心中大喜。
他知道,这下抓住大鱼了,该立功受奖了。
陈梦华交代的,都是四川地下组织的负责人。
特务头子有点不可思议:“年轻人,你是不是在胡编啊?”
“没有,绝对没有,我还知道机关的地点,明天他们就要在那里开会……”陈梦华语出惊人。
特务头子更加激动,连夜制定了抓捕计划。
1930年5月5日上午,重庆浩池街39号裕发祥酱园的楼上,四川省委秘密召开会议。
参加会议的,都是四川地下组织的头头脑脑。
他们有:省委书记刘愿庵和秘书长邹进贤、工委书记程攸生……
会议刚开不久,门突然被撞开了,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军警冲了进来……
5月8日,刘愿庵等人被秘密杀害,地下组织一度陷入瘫痪。
牺牲之前,3位烈士留下遗言。
“你们今天杀害了我们,可革命战士是杀不完的!”——邹进贤。
“我们是为国而死,死得其所,死得了然,我们死得安逸,我们死得自在。”——程攸生。
刘愿庵在写给妻子周敦琬的遗书中写道:“我最后一刹那的呼吸,是念着你的名字。因为你是在这个宇宙中最爱我、最了解我的一个。”
刘愿庵烈士
陈梦华得到1万大洋的赏金,被任命为重庆复兴社小组组长。
这个叛徒受到鼓舞,决定“再立新功”。
因为联络方式和交通方面的原因,江津的地下组织一时不知道省委出了事,陈梦华自告奋勇,决定利用时间差,端掉在江津的地下组织。
而刘愿庵的妻子周敦琬担任过江津的首任书记,她虽然已经调离,但和江津地下组织仍有联系。
(刘愿庵牺牲后,省委委员、妇女部长周敦琬,和时任四川军委秘书长文强(教员的表弟)走在了一起。不久文强被捕后脱险,后来叛变入军统,周敦琬后在做手术时遇日军轰炸,医生慌张出了医疗事故,致周敦琬不幸离区,此乃后话。)
到达江津后,陈梦华与周敦琬取得联系,本来可以带着特务直接破坏江津地区的地下组织,但陈梦华转念一想,何不趁机勒索一笔钱财,然后再向特务报告?
于是,他选了一家小客栈,开始与江津部队的地下组织联系。
这支部队是四川军阀刘文辉的队伍,副师长张志和是红色卧底,1927年就加入了组织。
张志和在部队积极发展骨干,建立党支部,成立了“江津革命士兵同盟会”。
起初,张志和不相信陈梦华的话,可是当对方拿出盖着省委公章的介绍信,还说出地下组织的内情之后,他不得不信。
陈梦华暗喜,说:“刘愿庵书记和邹进贤、程攸生等同志被捕了,现在还关在狱在,敌人打算把他们押解往省城,必须赶快救人,有钱就行,组织上让我来筹集资金,刻不容缓。”
救人如救火,见对方说得那么急切,情况说起来也如数家珍,并无破绽,张志和便动用关系,立刻筹了5万大洋。
5万大洋是什么概念?当时一个旧警察的月薪不到10元,他要干500年才能挣那么多钱!
鲁迅在北平买了一套500平米的四合院,只花了不到4000大洋;放到现在,5万大洋的购买力是什么概念?
拿到巨款,陈梦华得意非凡,心说老天太眷顾我陈某人了,真是财运亨通、飞黄腾达。
他的步伐也轻快起来,哼起了小调。
可就在他走到江津县城的儒林街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时一惊。
此人名叫李觉民(原名刘默苏),是黄埔五期生,曾参加南昌起义,担任过周公警卫,后来在特科行动科工作。
此人身手不凡,曾经跟特科另外一位干将李鸣珂携手,击毙蒋氏派到四川的“钦差”——制造过一系列血腥事件的大特务戴弁。
李觉民为何出现在江津?因为李鸣珂当时被周公派到四川,担任省军委书记,1930年4月因暴露牺牲。李觉民则担任四川军委保卫队(四川红队)的成员。
李鸣珂
他们跟省委经常在一起,所以陈梦华认识李觉民。
看到李觉民,陈梦华又喜又忧。
喜的是,自己又遇到一条“大鱼”,可以顺藤摸瓜,再端掉一锅,再立新功。
忧的是,李觉民是锄奸高手,对叛徒毫不留情,一着不慎,自己就会有杀身之祸。
他想来想去,想到一个妙招,那就是借刀杀人。
他以四川省委的名义,向红色卧底、副师长张志和写了一封信:李觉民是叛徒,手上沾满了鲜血,应赶快除掉。
他认为,地下组织都是单线联系,很少横向联系,张志和跟李觉民没有瓜葛,不知道内情。
为了不露出破绽,那封信他让别人送了过去。
谁知,张志和跟李觉民是故旧,二人私人关系很好。
更为巧合的是,李觉民到江津来,就住在张志和的张公馆。
张志和一看,就明白那封信全是谎言:如果李觉民是叛徒,不早就把自己抓走了?
他把信递给了身旁的李觉民。
李觉民一看,大吃一惊,明白是出了叛徒。
张志和一看信中的笔迹,感到很熟悉,他很快想到,前些天陈梦华拿来的那封介绍信,笔迹是一样的
李觉民这时候也想起来了,因为他曾经在省委机关报销经费,作为会计,陈梦华在每张单据上都有签字,李觉民一想也明白了。
他们的第一感觉就是,坏了,省委危急!
二人倒吸一口冷气,立刻警觉起来,他们连夜派人,租木船到重庆城里打探消息。
交通员连夜就赶到了目的地。第二天中午,交通员又从陆路乘滑竿到江津向李张汇报,带回的消息让人脊背发冷:前段时间,刘愿庵等3名领导已经失联被捕,已经确认牺牲了。
李觉民一听,怒目圆睁,拍案而起:“不除掉这个败类,誓不为人!”
这天,陈梦华吃过晚饭之后,从妓院包了一个妓女,在客栈二楼的小房间颠龙倒凤,翻云覆雨。
陈梦华一边陶醉在温柔乡,一边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轻二重,一共三下敲门声,这是地下组织的接头暗号。
陈梦华听了一惊,这时候谁来敲门?他决定不开门。
可是刚才,他们已经弄出了动静,屋里还亮着灯,不开门也拖不了多久。
狡猾的陈梦华穿上衣服,躲到了柜子里,让妓女去开门。
妓女开门之后,闯进去三个穿军服的人。
“人呢?”军人问。
“我一个人。”妓女答道。
三个军人一看,屋里确实没有外人,他们很诧异:难道叛徒不在?
但他们很快察觉到了屋里的暧昧气味,看到了凌乱的被子。
三人对视后,其中一人说:“我们筹款来了,陈梦华却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另外一人说:“那我们只好先走了。”
陈梦华一听,有所松懈,被发现了动静,他只好从柜子里出来。
这一出来,他吓得面如土色:三个军人中,一个是李觉民,一个是张志和,还有一个是张的卫兵。
陈梦华一见李觉民,当即吓得灵魂出窍,瘫软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李觉民挥起匕首,直刺对方心窝,连捅七刀。
陈梦华像一只死狗,没了呼吸。
次日,张志和便主动联系记者,接受采访。
很快,蒋军江津县党部的《新江津日刊》头版发布消息:赤色分子陈梦华窜到江津进行不法活动,被军警当场击毙。
那个知情的特务头子看到消息目瞪口呆,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因为他确实没有向江津方面通告此事,被“误杀”也不能怪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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