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特工贺治华:为了两张机票叛变,想诱捕邓小平,却让一鞋匠看破

新新史界 2024-08-23 11:02:18

1928年4月15日,上海爱文义路望德里1239号半。

这是一幢典型的上海弄堂小楼,位于公共租界人流最密集的居民区内,平时住着一对刚搬来不久的年轻夫妻,也经常会有几个夹着公文包的客人来访。

上海爱文义路望德里1239号半(现北京西路1060弄)

放平日里,这就是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动荡年代的上海滩,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根本没人会有闲心去关注1239号半里到底住着谁。

直到这一天,一队英国巡捕突然闯了进来,动作很迅速,直奔二楼,见两位男房客正围在桌边聊天,二话不说,直接掏枪顶上他们额头,厉声问道:

“叫什么名字?

房客中有一人书生模样,带着一副厚重的黑圈眼镜。事发突然,他稍稍愣神,但又很快镇定下来,随即用一口湖南口音回答道:

“我姓赵,你们找谁?”

此时,从巡捕们身后缓步走出一位年轻靓丽的女子,她径直走到书生面前,低声说道:

“你可不姓赵,你是罗亦农。”

一、手眼通天的特科,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罗亦农被捕的消息,在第二天便成为了上海滩的头条新闻。

三年了,上海的特务、暗探、巡捕,找了他整整三年。那群军阀头子、外国政客,也咬着牙恨了他整整三年。

1925年5月,上海一家日资纱厂借口存货不足,故意停发工资,并向前来讨说法的工人直接开枪。英租界巡捕与之狼狈为奸,大肆武力搜捕要求声张正义的工人、学生,一时间枪声四起,人命如同草芥。

就当上海孤立无援之际,广州却突然兴起了规模浩大的声援行动,工人们纷纷走上街头,向英、日等国施压。2000多人的工人武装纠察队,更是直接强行封锁各港口,外货不准进广,物资也不准出广。打蛇三寸,直接让英国那几个海外殖民地陷入无粮、无钱、无人的绝地,被迫选择妥协。

一年之后,面对作威作福,妄想要占山称王的北洋军阀,上海接连举行了三次武装起义。孙传芳、李宝章、张宗昌这些自诩英雄的风云人物,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会被一群工人打得抱头鼠窜,黯然离场。

当然,军阀、洋人也不是傻子。这些平日里挨了欺负也不敢吭声的穷苦百姓,怎么突然就敢拿起武器反抗?查来查去,还真查出了结果。从1925年开始,几乎所有关于上海的工人运动,背后都有罗亦农的名字。

就是这个人,把上海搅得天翻地覆。

在1927年这个关键的历史转折点上,中国革命的心脏就在于两个湖南湘潭人:一个是率领秋收起义部队转战井冈山的毛泽东;一个是坐镇中枢,统筹长江两岸数省革命组织工作的罗亦农。

两个湘潭老乡,名字都在敌人通缉告示的第一列,其中罗亦农被悬赏的金额为3000美金,这在当时绝对称得上是个天文数字。

但令敌人恼火的是,他们既打不过毛泽东,又找不到罗亦农。

罗亦农在哪?

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上海。

上海地下党,就是当时中国革命的指挥中心。

乍一听,这像是天方夜谭。上海什么地方?各国势力犬牙交错,大街小巷全是暗探,如此庞大的一个革命组织,竟然能够做到灯下黑,全然不被发现?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个人,周恩来。

正是在他的筹划下,上海成立了专门负责情报保卫工作的机构—特科。就这一个部门,几乎汇聚了当时中国情报界最顶级的一批高手:人脉通天的陈赓、身手不凡的顾顺章、精于潜伏的李克农……

特科之强,就在于情报工作无孔不入,小到租界巡捕房,大到敌特机关内部,都有特科内线,就连中统头子徐恩曾的身边都潜伏了一个钱壮飞。上海、南京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特科都能第一时间知情。

但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么手眼通天的特科,有一天竟会被敌人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而这一次致命失误,直接导致罗亦农被捕。

二、只差一分钟,他们就抓到了邓小平

那一天和罗亦农的接头的人,正是邓小平。

年仅23岁的邓小平,却是当时整个上海地下党的枢纽人物,负责每天往来于各联络点之间,接待交通员,转达机密文件。也只有他,知道所有核心负责同志的身份和秘密机关的所在地。

4月15号,邓小平去了望德里1239号半,这是上海地下党最重要的一个联络点。

罗亦农先到,邓小平后到。

罗亦农是个极富热情的人,他当年在苏联留学时,和邓小平就是同学,回国后又在同一战线工作,交情匪浅。而且这年年初,两人更是前后脚结婚,同时做了新郎官,所以之后每次见面都少不了多寒暄几句。

但这一天,罗亦农却有些忙得抽不开身,除了邓小平外,他还要连着接见另外几位远道而来的同志。所以交接工作时,他有意加快了速度,并略带歉意的跟邓小平说:

“时间太紧,我就不留你了。”

邓小平早已习惯了这种工作状态,他倒是毫不在意,临别之际还在嘱咐罗亦农要注意休息,别把身体累垮了。

邓小平哪里又会知道,这一别,竟是永别。

这幢小楼有两层,还有前后门。邓小平当时从后门出来,然后要绕到前门这个方向离开。但当他路过前门街口时,却看到门口闹哄哄的,挤了一群看热闹的街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扫视四周。却看到前门坐着的一个擦鞋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似乎在不经意间朝一个方向指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个幅度很小,不容易被人发觉的手势,却让邓小平脑子瞬间嗡的一下。

那个看起来老迈瘦弱,行动不便的擦鞋匠,其实是特科情报员伪装的观察哨,指那一下就是紧急撤退的暗号。

见命令就撤,这是地下党规定的死命令。邓小平来不及思考,冲着人群就挤了进去,借着老百姓的掩护快步离开了现场。但最后走出巷子时,他又回头看了眼1239号半,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罗亦农能够平安脱险。

但事与愿违,第二天英租界报纸最显眼的位置上,就写了一句话:

“首要已擒,共祸可熄。”

罗亦农被捕了,同时被捕的还有山东的负责同志吴鬃,只有邓小平躲过一劫,用他自己的话来说:

“我刚从后门出去,前门巡捕就进来了,就差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个时候很危险,半分钟都差不得!”

邓小平第一时间去见了特科的负责人周恩来,告诉他罗亦农遇险的消息。而周恩来甚至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特科重重情报网,怎么可能事先竟没有半点察觉?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当务之急就是立即制定方案,营救罗亦农。

按当时的规矩,巡捕房抓了人,会向淞沪警备司令部引渡,这也是营救的唯一机会。特科计划伪装成送葬的队伍,将武器藏在棺材里,让罗亦农的妻子李哲时披麻戴孝,闹出动静吸引注意,行动科的高手则悄悄跟在棺材后面,等囚车经过时突然出手,直接抢人。

但千算万算,特科却唯独漏算了一点。

英国巡捕房居然没有进行任何审讯工作,第一时间就将罗亦农送往了龙华淞沪警备司令部。问都不问,直接引渡,英国人难道一早就知道了罗亦农的身份?

巡捕突击行动,又提前进行引渡,接连两次打得特科措手不及,事事都快一步,没有留下任何漏洞。

如此完美的流程,显然不正常。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告密,出卖了特科。

特科内部,必然出了叛徒。

三、她是周恩来不愿怀疑的人

作为特科的情报科长,陈赓看事看人都是入木三分,加之一张快嘴,有话直说,从不遮遮掩掩。罗亦农被捕后,他主动找到周恩来,毫不避讳的说了一句话:

“我怀疑出卖罗亦农的,是何家兴和贺治华。”

周恩来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曾做过这种判断,但是这件事必须负责任的想一想,不能冤枉了好人。”

情报战线,最忌讳优柔寡断,当断不断。既然周、陈都怀疑到了何家兴和贺治华,为何不直接找人来查,还要冒着风险去“想一想”?

说实话,这也不怪周恩来,毕竟这两人的身份过于特殊。

何家兴是罗亦农在苏联时的同学,两人交情匪浅。而贺治华的来头更是不小,他是朱德的前妻,也是邓颖超、蔡畅的结拜姐妹。

在上海,为了掩人耳目,地下党员很多都是夫妻档,甚至于拖家带口潜伏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比如李克农、钱壮飞。何家兴和贺治华也是如此,而他们的任务,就是负责望德里1239号半这个秘密联络点。

陈赓之所以对何、贺有所怀疑,是基于两点判断:

第一、当时联络点除了刚离开的邓小平外,还剩4个人,为什么罗亦农和吴鬃被捕,而何家兴、贺治华却安然无恙?作为房东,自己屋里两个地下党,巡捕房这都不带走查一查,显然不符合常理。

第二、陈赓向来看不上贺治华的为人。

要说陈赓看不上贺治华,这倒不是说他心存偏见,而是贺治华的经历确实算不得太光彩。

此人本名贺稚番,原是四川开江女子中学的老师,性格爽朗,容貌俊秀,有“开江之最”的美称。

少年时,贺治华相遇朱德,并对其一见倾心。彼时的朱德可谓风云人物,行伍出身,当过滇军旅长,战功赫赫,且为人正直,不迂腐,思想前卫。两人结婚时,一个19岁,一个36岁,虽然年纪相差很大,但却足以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婚后,贺治华毅然放弃工作,随朱德远赴德国留学,并在之后去往苏联。

但走出国门后,贺治华的心态却发生了变化。她和朱德的初心并就不同,朱德远渡重洋,是为了寻求救国之道,而贺治华却只是因为憧憬国外富足的生活。当两人女儿出生时,朱德说不出的高兴,亲自为女儿起名“四旬”。贺治华却嫌这个名字土气,另起了一个洋气的名字“菲菲”。

贺治华不仅嫌弃女儿的名字土气,也埋怨朱德性格老实、不懂浪漫,甚至开始厌倦居无定所,四处奔波的生活。1926年,朱德奉命回国去四川做军阀杨森的统战工作,考虑到国内环境恶劣,朱德只好让贺治华和女儿朱敏暂居苏联。

但朱德一走,贺治华就让妹妹把朱敏接回了成都,改名贺飞飞,自己则独身留在苏联生活,并于不久之后正式与朱德分手。后来,她又相识了年轻的同志何家兴,两人相爱结婚。

苏联的生活很惬意,但因为是受组织委派,到了时候就得回来。何家兴、贺治华夫妇也是接到命令后,这才返回上海从事地下工作。

陈赓为何看不上贺治华,他认为这种既贪图享受,又对感情不专一的人,如何能做的了情报工作?所以罗亦农被捕后,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贺治华。

但贺治华毕竟是最早一批留学海外的青年,和很多老同志交情深厚,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周恩来也不想太过声张,毕竟情报战线的同志一旦被怀疑,就算有了污点,对个人前程影响太大。

但为了以防万一,周恩来还是指示陈赓:

第一,通过内线尽快查明真相。

第二,立即将何家兴、贺治华转移去静安寺路的一个小客栈住几天,并严加监视,但不要惊动他们。

而很快,一个人的证词,则是彻底证实了贺治华叛徒的身份。

四、没有哪个叛徒不怕“打狗队”

4月15号那天,最先意识到危险的,是1239号半门口坐着的那个擦鞋匠。他是特科潜伏的观察哨,除了周恩来、罗亦农、邓小平等少数几人外,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就连何家兴和贺治华都不知道。

当时英国巡捕来的毫无征兆,直接冲进楼抓人,鞋匠来不及通知罗亦农。按当时的情况,他也有暴露的风险,应该第一时间撤退,但或许是知道可能还有同志要来接头。鞋匠没走,他要留下来保护自己的同志。

也正是这个决定,让他救下了邓小平,也看到了另一幕。

贺治华带着巡捕上门抓人,她也不藏不躲,当着面指认罗亦农,甚至出门时还饶有兴致和英国巡捕聊天,说了一句蹩脚的德语。

门内发生的事情看不到,但门口说的这句德语,鞋匠是看到了,也听到了,并最后汇报给了周恩来。

如果是普通人,遇到巡捕抓人是唯恐避之不及,吓得说话都得结巴。贺治华作为潜伏特工,哪怕当时巡捕基于什么原因没有怀疑她,按道理也是问什么答什么,尽量洗清自己的嫌疑,因为言多必失呀,怎么可能有闲心去说外语,甚至还是跟英国人说德语,这太不正常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出卖罗亦农的,正是何家兴和贺治华。他们主动投敌泄密,所索要的报酬,是两张去德国的机票,以及那3000美元的奖金。而当叛徒的理由,仅仅是为了去外国享受富足的生活,有钱过奢靡的日子。

或许正是因为得意忘形,觉得富贵即将到手,拿了钱就可以远走高飞。贺治华在送走英国巡捕时,心血来潮显摆了几句德语。她在德国生活过,又马上要去到德国,竟想着和先和眼前的外国人练练口语。

此时的贺治华已经完全忘了,罗亦农不仅是她的同志,也是最好的朋友。

贺治华和罗亦农,就是最鲜明的对比。

6天后,宁死不肯出卖同志的罗亦农,在敌人的重兵押解下,从容自若,步入刑场。面对枪口,他目光坚定,毫不畏惧,慷慨就义,年仅26岁。

第二天,申报在显要位置刊登了现场的大幅照片。照片上的罗亦农仰面平躺在草地上,身躯高大,身穿直贡呢马褂,灰色哔叽长袍,衣冠甚为整齐。

噩耗传来,刚刚新婚4个月的妻子李哲时心如刀割,悲恸欲绝。两天后,周恩来带来了一张字条,是罗亦农的绝笔信:

“哲时,永别了,灵其有知,将永远拥抱你,望你学我之所学以慰我。”

短短25个字的遗言,饱含着热烈真挚,也充满了万般不舍,这是罗亦农留给妻子永远的温情,也是对这个世界光明的期许。

4天之后的早晨,因果循环。

家里的奶妈吴刘氏第一个起身,见何家兴、贺稚华并排坐在床上读报,就手提水壶,出后门去附近买水。待她买了水回来,只见灶披间里已多了四个陌生男子,三个穿中装鱼贯上楼,一个穿西装用左轮手枪顶住她脑门。

与此同时,一列娶亲的队伍敲锣打鼓,招摇过市,爆竹大作,震耳欲聋。而鞭炮的声音,足以掩盖枪声。

这一次,陈赓亲自带领红队出手。红队也就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打狗队”,专门惩治叛徒,队内全是一等一高手。

看到陈赓时,何家兴吓得瘫坐在地,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迎面一枪了结了性命。接下来,贺治华额上也被打了一枪,因为侥幸,留了一条命,但瞎了一只眼睛,从此杳无音信,结局成谜。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用这句话来形容何家兴和贺治华,再合适不过。

女儿朱敏后来在回忆自己未见过几面的母亲时,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我常常怨恨母亲,她为什么不要我?不抚养我?不给我母爱?长大后我才知道,母亲弃我而去,甚至叛离了我的爹爹,是为了追求与爹爹的信仰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她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一生。在这一点上,我作为女儿,是不能原谅她的。”

有些人注定被历史唾弃,也有些人将被历史永远铭记。

1949年5月26日,罗亦农牺牲后的第21年。上海战役胜利,邓小平率领总前委、华东局机关和大批接管干部,在苏州河北时稀时密的枪炮声中,乘火车抵达上海。

在这里,他再次谈到了自己曾经的战友,谈到了罗亦农。

英雄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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