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做了了解。

因为同时拆迁的村庄过多，一时资金跟不上，签订协议后拖了四个多月，总算拿到了足额的补偿款，算是货款两讫，心里是放下了，却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用货款两讫这个词来形容明显感觉有些不妥与别扭，不能尽述现时的状态，却又像是暗合了当下的事实。

拆迁当然拆的不仅仅是房子，更是祖祖辈辈积存下来的乡情与家园的记忆，从此做了永别，再也回不去了，那份离情不因鼓起的口袋而有所减弱。即便明明心里清楚，村人大多都签了协议，近时还暂住村庄的村民已经少有，只等着索要补偿款，离别早已是既定的事实，可一天没完结，情丝就一日未断，家似乎就还在那里，自己还可以进去看看坐坐。

院子里的月季花开得正盛，只是无人打理，显得凌乱与荒芜，近旁杂草丛生。葡萄枝长了新叶，今年的葡萄是吃不上了。还好，近来香椿长势很旺，没几天就冒出新芽，像是在临别前鼓足了劲，让我再好好享用这最后一季。

前年栽种的樱桃是没有机会挂果了，只好狠心让堂哥挖去送人。那株樱花树倒是被冷落了，无人索要，只有弃置在此，陪这房子一同覆没。还有那棵长了十七八年的柿子树，和这新房以及儿子的年岁同龄，已有太多的情怀扎根于此，无法剥离。

其实房子也没住上几年，便因孩子在镇上读书而闲置下来，如今像是实现了它世俗化的最大价值，也算得偿所愿吧。这样一想，这房子自己大概也能得许安慰与知足了。

但是，只要破碎机挖掘机的利器还没有捣碎与倾覆掉砖墙水泥楼面，这老家就还在，我就还可以回来，与它晤面，贴近它，抚摸它，彼此叙谈一会，诉说些难言的离情别绪。

这房子想必也是不想离开我的，心里隐隐地对我怀有幽怨，怪责我为了孔方兄把它抛弃掉。我是真的那么狠心么？

人生里总有些不得已和无可奈何，想来都有不舍，却禁不住现实的浪潮，将我一步步推离。

离别与分手总是难免，而我总想握住那最后的余温，即便走开，也要一再回望那即将消失的背影。

2019.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