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黄玲，看着“肝病科”的牌子，我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前世，我被迫把自己的肝割了一部分移植给得了肝癌的庄超英，最后他活了，而我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没过几个月就不行了。
这一世，我再不能那么傻。
01
虽然医生说的很委婉，但我还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右肝很大一块阴影……咱们这里的CT照的不是很清晰，建议你们到市中心医院再做个检查。”
庄父冲医生翻个白眼：“我就知道你们水平不行，净瞎耽误功夫！”
医生摇摇头，没有理他。
刚走到门外，隐约听到医生和同事说：“虽然咱们是普通CT，但典型指征很明显，应该是CA……那老两口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我还是少给自己找点麻烦，让他们去其他医院吧。”
市中心医院肝病科主任亲自接的诊，我代庄超英主诉症状：“这段时间他整夜睡不好，还吵着冷、乏力、肩膀疼，瘦了好几斤……”
主任拿着片子看了良久才说：“先办理入院，我开个增强CT，你们再去做个检查，明天有结果再来找我。”
庄母低声嘀咕：“又害我们花一次钱！”
听说庄超英住了院，赶美两口带着振东振北也赶了过来。
第二天，检查结果出来，主任把我们叫到办公室，一字一句地说：“肝癌晚期！”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我还是傻了。
我们还不到五十岁，图南和筱婷还在读大学，虽然庄超英在他父母跟前愚孝，但他对孩子们还是很好的。
我不敢想像孩子们知道他们的爸爸得了绝症会怎样悲伤和难过！
主任见惯了生死，接着说：“以病人现在这种情况，手术切除的可能已经完全没有，放化疗的结果也不会很好！说直白一点，就是可治疗的手段并不多！”
他说的平淡，我却像丢了魂一样，头晕耳鸣，呼吸急促，好半天才喃喃说道：“大夫，您说怎么才能救他？”
庄母好像刚从梦中醒来，连声说：“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我们这个家不能没有他啊！”
也是，没了庄超英被你们盘剥，你们家的生活质量会下降很多。
“要说治疗，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医生你快说！什么办法？”我抓住主任的手，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你们家里经济情况怎么样？”主任问。
“我儿子可优秀了，他上学的时候就拿奖学金贴补家里，大学毕业后当了老师，每月都把工资的一半交给我：给我们还债、供他妹妹上学、给弟弟成家……”庄母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望一眼我后由滔滔不绝变成嗫嚅：“他除了工资，还有补课费、阅卷费和杂七杂八的补贴，但都给他媳妇了……我和他爸、他弟没什么钱……”
我说：“医生，你说，不管多少钱，我就是卖血卖肾也要救他！”
图南和筱婷不能没有爸爸！
“肝源大概需要10-30万，手术费及后期费用大概还需要30-50万，而且存在术后排异风险！”
“治！我们治！”一直没有说话的庄父一锤定音：“我们家里人多，我们用自己人的肝，会省下一大笔钱！我身体还行，用我的！”
仿佛是被庄父的热血点燃，抗美表示：“嫂子，我的肝割一部分给我哥！”
振东、振北也抢着说：“大伯母，我们年轻，用我们的！”
前世，我就是被他们这样的表象迷惑了。
那时，我痛哭流涕，感动的无以复加，对庄父庄母的所有怨恨都抛到了脑后，我也跟他们一起做了配型检查，但最后的结果是有血缘关系的所有人都配型不符，而我却配型成功了。
我成了唯一捐肝候选人！
但医生也提出一点：“检查结果显示黄女士的肝脏比较小，捐献后只能剩下25%，不能确保捐赠者在捐献后必须剩下30%以上肝脏的要求……”
庄母说：“不就是5%吗，差不了多少！”
然后庄家所有人都要我给庄超英捐出部分肝脏。
最后就是庄超英手术成功，而我却很快不行了。
我死了之后，庄家人更加没底限地压榨庄超英，庄父庄母带着振东振北住进我家，庄超英那点工资不但要供养、照顾他们四口，还要供上大学的图南、筱婷，晚上更是要给两个天资不行的侄子补课，最后累得肝病复发医治无效，来这边和我团聚了。
我家的房子在庄父庄母的主持下交给了抗美，图南和筱婷辍了学，图南被迫出去打工、筱婷嫁了一个又老又丑的跛子。
他给庄父庄母出的彩礼最高。
这一次，我绝不能再让历史重演。
庄超英的死活是一方面，重要的是我不能让我的图南、筱婷被他们毁掉。
02
如果说人生是个大舞台，医院的肿瘤科就是一个考验人性的地方、一个展现人情冷暖的舞台。
在这里，人性的复杂和多面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主任说了肝移植的风险后，庄父戏精附身，又开始了表演：
“治！我们治！我们家里人多，我们用自己人的肝……用我的！”
边说边看我。
抗美也站出来：“那是我哥，我的肝给他！”
振东、振北：“我们年轻，把我们的肝给大伯！”
我也得跟上，不然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
我说：“我是他妻子，可以用我的！”
……
见惯了生死的主任多少还是被感动了，“刷刷刷”开了单子：“去做配型检查吧！”
庄父庄母带着他的孩子、孙子出去了，我借口和主任沟通病情留了下来。
“医生，我有个请求，等我做完检查出结果的时候，您能不能跟我公婆说，我不符合捐献资格？”没等主任说话，我又补充说：“我两个孩子都还在上学，如果我们两个人都病了，我们这个家就完了？我不是不想捐，而是不能捐，这一家人都太不靠谱了！”
主任没有吃惊，只是有点诧异：“你们家的人都怎么了？”
接下来，他的一番话让我彻底明白了上一世为什么只有我配型成功了。
03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离老远就听到庄母在病房里唱高调：“老大放心，你爸、你弟、你两个侄子都去做了配型，只要他们有一个人配弄成功，你就有救了！
他们都是主动要求配型，把医生感动的都哭了！”
她为什么不说老大媳妇黄玲也主动申请做配型了？
这是在庄超英心里给我栽刺呢。
庄超英的情绪好了很多。
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知道，人在身处绝境的时候多么想活着啊！
中午回家做了营养餐，庄父庄母、抗美两口子和他们两个儿子眼巴巴地等着，庄超英就吃了一块排骨喝了两口汤，巨大的保温桶就见了底。
庄母提醒：“阿玲啊，明天中午吃鸡好不好，一只不够的话就买两只，这么多人呢！”然后招呼：“阿玲来了，我和你爸就回去休息了，抗美你们两口上班去，明天中午下班再来看你哥；振东振北你们上学去，明天中午放学再来看望你大伯……”
你们是来聚餐的吧。
又喃喃感慨：“我们庄家人团结、重情啊！”
我扶着庄超英躺下，邻床阿婆轻声问：“你家先生是干什么的？挣好多钱吧？”
“他就是一个老师，除了工资也就再拿点阅卷费、补课费，没有多少的。”我说：
阿婆一脸不相信：
“不能够吧？
你小叔子怎么说家里住不开，要换房子，让你先生给拿5000块呢？还有你公公，说让两个侄子放学后过来让他大伯补课，学校的补课费就不用交了，你老公什么情况？怎么住院了还不让消停啊？还有你家那个婆婆，说是在这儿照顾儿子，你先生喝水都是自己下床倒的……”
我没有说话。
庄超英自己不觉醒，别人谁也没有办法。
我也不想再因为不起作用的说教引发两个人之间的争吵和冷战。
何必呢。
04
一个星期后，配型结果出来，医生通知我们去他办公室。
庄母说：“你在这里看护好超英，回来我告诉你结果好了！”
我不用去就知道是什么结果了。
但光我知道不行，我也得让庄超英知道真实情况。
我对有些紧张的庄超英说：“要不咱们也过去看看？”
主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加上庄妈妈很激动，讲话的声音站在门外就能听得很清楚。
庄超英在门口站住脚，并没有推门进去。
因为他听到了他母亲和医生争执的话。
接下来，好戏就要上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