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2月,遵照中央军委1948年11月1日颁布的《关于统一全军组织和部队番号的规定》,以及1949年1月15日颁布的《关于各野战军番号改按序数排列的决定》,华东野战军更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辖下的各“纵队”,统一改为“军”级建制。
作为原华东野战军头等主力的1、4、6、8、9纵,番号分别改为第20军、第23军、第24军、第26军、第27军。
其中,1、4、6纵源自粟裕曾经担任过师长的新四军第1师。
叶飞、王必成、陶勇3位纵队司令员在华野全军大名鼎鼎,就连华东解放区的老百姓,提起“叶王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8纵,源自山东野战军与华中野战军合并前的八路军山东军区所属鲁中军区部队。
9纵,源自山东野战军与华中野战军合并前的八路军山东军区所属胶东军区部队。
在华东野战军的12个纵队里,1、4、6、9纵堪称华野的四大王牌,而8纵虽战功稍逊,却也不遑多让。
1950年11月8日,第20军入朝参战,张翼翔任军长兼政治委员。
1950年11月12日,第27军入朝参战,彭德清任军长、刘浩天任政治委员。
1950年11月19日,第26军入朝参战,张仁初任军长、李耀文任政治委员。
1952年9月5日,第23军入朝参战,钟国楚任军长、卢胜任政治委员。
1952年9月12日,第24军入朝参战,皮定均任军长兼政治委员。
长津湖战役,第20军、第27军分别在下碣隅里、柳潭里,担负对美军陆战1师的主攻任务。
第26军则作为9兵团的战略预备队,被部署在厚昌江口以东的富山洞、大小罗竹洞地区,任务是防备美第7师突然推进,保证9兵团侧后安全。
直到12月2号,26军才接到9兵团急电,任务改为迅速赶到下碣隅里,挡住撤退中的美军,协同20军、27军,歼灭美陆战1师。
长津湖战役,对于整个9兵团来说,都是有着遗憾的。这是整个朝鲜战争期间,全歼美军一个整师唯一的一次机会。
20军是9兵团最早入朝参战的部队,从如诗如画般的江南好风光,一下子就被投入到零下40多度的长津湖战场,连冬装都来不及换。
后勤一言难尽,加上情报失误,上级指挥疏漏,这支原来准备用来解放台湾的英雄部队,在长津湖打了一场算不得圆满的胜仗。
由于26军未能按时赶到战场,使得20军58师在下碣隅里以一师之力单独阻击美军陆战1师及“联合国军”部队,一仗下来打得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在美陆战1师突出包围圈后,伤亡过半的58师仍不放弃追击,是整个长津湖战役中追击美军最远的一支部队。
最后是在上级严令停止追击时,58师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撤出了战场。
但20军58师仍是长津湖战役中,功勋最为卓著的一支部队。
整个抗美援朝期间,志愿军最高荣誉“特级战斗英雄”、“特等功臣”(双特)获得者仅有2人。
其中一人就是长津湖战役中的第20军58师172团3连连长杨根思。
杨根思在全连仅剩几名战士,阵地即将被美军陆战1师突破时,抱起一个炸药包冲进敌群。一声巨响后,与40余名美军同归于尽,践行了“与阵地共存亡”的战前誓言。
20军89师在长津湖战役中也打得非常不错!
在第9兵团的参战的3个军里,20军89师是冻伤最少的部队,全师冻伤人数仅有400余人,而其他兄弟部队的冻伤人数都在千余以上。
20军89师之所以成为“幸运儿”,直到今天,89师的老战士们提及此事仍然感慨道:
“这要感谢余师长有远见!不然,我们恐怕都回不来了。”
老兵们口中的“余师长”,正是参加过宿北战役、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等一系列重大战役,具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原华野4纵12师的副师长余光茂。
1950年11月初,20军89师入朝途中火车抵达沈阳,余光茂突然向上级请示,全师在沈阳站停一天,等筹集到足够御寒的棉衣与棉被后再行赴朝。
相比其他兄弟部队马不停蹄地奔赴朝鲜战场,余光茂提出的要求显得有些另类。
余光茂无视兄弟部队异样的眼光,坚持要求在沈阳停留一天,待筹集足够数量的御寒被服后,部队再行开拔。
在东北军区副司令员贺晋年的帮助下,12000余人的89师筹集到了6000多件棉衣棉被。
尽管数量仍是不足,但比起其他兄弟部队,89师显然已经意识到,此刻入朝作战,御寒物资是部队战斗力的重要保障。
长津湖战役中,事实证明,余光茂在沈阳火车站争取到的这一天时间,拯救了89师无数官兵的生命。
整个战役期间,在零下40多度的极端气象条件下,我军不少部队都有过迷失方向耽误战机的记录,但唯独89师从未出现这种情况。
就长津湖战役中20军89师的表现而言,全体官兵已经做到了极致。
后人提及抗美援朝,对20军的印象一般都还停留在长津湖战役,停留在冰雕连,停留在忍冻挨饿的战士们穿着单衣扑向水门桥……
但是,20军的卓越战绩,哪仅于此?
1951年5月27日,发生在第五次战役中的华川阻击战,惊天地泣鬼神!
20军58师在撤退途中断粮多日,弹药也已消耗殆尽,在我军南线部队撤退的必经之路华川水库,为确保友军安全撤退,在未接到上级命令的情况下,58师主动停止后撤,就地布设防线阻击美军。
在华川这一关键位置上,本来志司已命令60军181师撤退至此布防。
但是,战场情况瞬息万变,60军180师被美军围在敌后,60军军长韦杰情急之下派出181师前出救援,使得华川这个咽喉要地根本无人防守,一下子变得门户洞开。
华川阻击战,再次证明了20军一直以来勇于担责的作战风格和极端主动的大局意识。
第5次战役全军回撤阶段,当20军58师按照命令撤退到达华川水库时,南边原本激烈的枪炮声逐渐平息下来了,而不远处却传来美军坦克急速开来的“隆隆声”。
考验58师的关键时刻,就这样突然摆到了师长黄朝天和全师官兵的面前!
若按照命令继续回撤,华川将落入敌手,我9兵团、3兵团从南边还没有撤下来的部队将被敌人彻底堵死在这里……
毫无疑问,若出现这样的状况,对于粮弹已然耗尽的我军回撤部队来说,那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情况下,58师师长黄朝天与随队行动的副军长廖政国,一个眼神交会,不约而同地讲出了自己的意见——
“守,死守华川,全师哪怕打光了,也要死守华川3天!”
结果,这一仗从5月27日一直打到了6月8日。
20军58师以一师之力,顽强阻击“联合国军”10余个团3万多人的全天候、立体化的轮番进攻,一打就是13天。
西点军校的战史课上,“华川阻击战”被美军称为“地狱山高地争夺战”,美军以3倍兵力,从早到晚不停发起攻击,整整打了13天,以伤亡7000余人的代价,愣是无法往前推进一步。
几乎同期展开的几个阻击战中——
63军铁源阻击战,打出了2个战斗英雄。
26军西方山、鸡雄山阻击战,打出了8个战斗英雄。
20军在华川阻击战中,打出了11个战斗英雄。
而且,还不仅于此!
随后的金城以南防御战中,20军同样又打出了11个战斗英雄!
华川阻止战,20军58师拯救了9兵团、3兵团20多万被堵在南线的北撤部队,美军战史对此给予高度评价——
“20军是中国军队的顶尖王牌,“地狱高地争夺战”的顽强阻击,避免了整个中国军队的北撤变为溃败,使得(除180师外)他们最终保住了更多的部队未被合围……”
这足以证明,20军是一支以大局为重、以弱胜强、骁勇善战、一往无前的英雄部队。
华川阻击战后,20军58师因严重减员转入休整,在一线展开的20军59师、60师则继续阻击,这就是20军金城以南50天防御战斗。
20军在这场防御作战中,又涌现出了11个战斗英雄。
众所周知,金城以南防御战中,20军驻守的阵地多次失守,整个防御战始终处于与敌反复争夺之中。
那么,既然阵地屡屡失守,20军凭什么又打出了11个战斗英雄?
道理很简单——
此时的20军,全军兵力已不到入朝时的三分之一。
20军是以10000余人的疲惫之躯,力抗美军第9军整个军,与包括美军第7师、第24师,韩军第2师团、第6师团总计60000余人的敌军轮番交战。
虽然20军的防御阵地大部分都丢了,但每个阵地都打得无比壮烈,仗仗荡气回肠……
这就是20军在连连失利的情况下,仍然又打出了11个战斗英雄的原因!
美军与20军交手多次,我们来看看美军战史是如何给这些战役取名的:
第二次战役的长津湖,20军主攻的下碣隅里,被美军称为“地狱火谷”。
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20军驻守的阵地,被美军称为“死亡谷”。
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20军打的华川阻击战,被美军称为“地狱山”。
金城以南50天阻击战,20军被美军称为“不可能被攻克的黑云吐岭”。
而整个朝鲜战争,与20军打出同样令人荡气回肠的战役或是战斗,被美军起了外号的,也就还有“伤心岭”、“血岭”、“印第安笞刑”等等这么几个。
而这几个外号,还是由四野的38军、39军、40军、42军,以及二野的15军分别打出来的。
三野20军,拥有与四野主力38军、39军相媲美的战斗力,却未能在战后获得同样的声望,原因就在于三野的部队太过于内敛,不会宣传自己。
20军除获得志愿军最高荣誉“特级战斗英雄”、“特等功臣”(双特)的杨根思外,还有10位一级战斗英雄获得者。
抗美援朝期间,全体志愿军将士,获得“一级战斗英雄”、“特等功臣”称号者,若平均下来,参战的27个军,每个军还轮不到两名。
而20军打出了最多的特级、一级战斗英雄,以及各级功臣!
其英模人数力压全军,就连四野的38军、39军、40军、42军都无法企及。
接下来,聊聊第23军、24军。
23军的军史非常辉煌,是我军战史上唯一把英军、美军、法军、苏军全揍过一遍的部队。
1949年4月,23军在长江边上炮击英舰“紫石英号”,狠狠地打了英国皇家海军的脸。
朝鲜战争,23军把美军、英军、法军又揍了一遍。
1969年3月,23军又在珍宝岛把苏军揍了一顿。
五常中的四常,除了我们自己,全被23军虐过一遍,有的则是虐了N遍!
敢于和强敌较劲的军队,23军必须被称为王牌军!
1952年12月,23军入朝的第一战,就是著名的“丁字山战役”。
虽然“丁字山战役”的规模不是很大,但却非常著名,这是人类战争史上的第一次“现场直播”。
“联合国军”方面安排了全世界知名报刊的新闻记者前来观战,现场采访,笃定此仗必胜。
孰料,中国人民志愿军第23军,却在全世界新闻媒体的镜头前,狠狠地扇了美第8集团军司令范弗里特的脸!
美军为了挽回颜面,1959年由军方出资,拍摄了一部电影《猪排山》。
虽然电影中竭力美化美军,甚至颠倒胜败。但影片里所表现出来的惨烈战斗,却在一定程度上还原了这场残酷的战役。
1964年,以“丁字山战役”为背景,我们也拍了一部电影。
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的《英雄儿女》中,主角王成的原型之一蒋庆泉,就在23军67师201团5连担任报话员。
在美军第3次进攻“猪排山”的时候,蒋庆泉呼叫炮兵“向我开炮,向我开炮!”,在炮兵的配合下,守住了阵地,打退了敌人。
美军第4次进攻“猪排山”的时候,蒋庆泉和几个战士甚至冒着我军的炮火急袭,向敌人发起了反冲锋。
最终,美军第7步兵师、韩军王牌第2师,在“猪排山战役”中双双被23军打残。
不可一世的美军,当着全世界记者的面,被中国人民志愿军“啪啪啪”地打脸。
下面,我们来说说24军——
24军于1952年9月12日入朝参战,算是入朝时间比较晚的部队了。
由于入朝参战较晚,24军虽然没有捞到什么大仗打,但表现却非常抢眼。
24军刚刚入朝就接替15军进行阵地防御,军长皮定均派出小股部队不断前出袭扰,压缩敌军的防线。
敌人也想趁着24军立足未稳之际发起攻击,在随后的前沿、前哨争夺战中,24军当面的韩军第9师团、美军第3师,被我冷枪冷炮揍得鬼哭狼嚎。
24军72师214团的神枪手张桃芳,在短短的32天内歼敌214名,创造了我军在朝鲜前线冷枪杀敌的最高纪录。
张桃芳为此荣立特等功,荣获志愿军特等功臣、二级英雄称号,被誉为“冷枪英雄”。并于1954年成为了新中国第一代歼击机飞行员。
在随后的金城战役中,24军打垮了韩军首都师团(白虎师团),韩军之后但凡听到24军的番号,闻风丧胆!
现在,咱们来聊聊26军——
说起26军,比起前文所述的第20军、23军、第24军来说,同样出自三野的第26军,却多多少少有着一些遗憾……
长津湖战役,26军贻误战机,个别基层主官畏敌畏寒,没有随部队穿插,部队没有按时到达指定位置堵截美军,造成了放跑美军陆战1师的事实,张仁初认账。
但战役结束后,9兵团司令员宋时轮说了过头话“撤销你们26军番号”,这就让26军军长张仁初很是难受。
本来就为仗没打好,正憋着一肚子窝囊气的26军军长张仁初,当场就把宋时轮怼了回去:“26军番号是毛主席给的,不是你说撤销就撤销的!”
资历并不比宋时轮差多少,1927年就参加了黄麻起义的26军军长张仁初,此刻也觉得非常委屈。
令张仁初不服气的是,放跑美军陆战1师的这个“屎盆子”,不能全部扣在26军的头上。
在“志司”的战役检讨会上,当着彭总的面,26军军长张仁初指着挂在墙上的作战地图,非常坦率地说道——
“26军作为9兵团的战略预备队,被9兵团部署在厚昌江口以东的富山洞、大小罗竹洞地区,任务是防备美第7师突然推进,保证9兵团侧后安全。
直到12月2号,26军才接到9兵团急电,任务改为迅速赶到下碣隅里,挡住撤退中的美军,协同20军、27军,歼灭美陆战1师。
可是,此刻26军驻地距离下碣隅里近200里,谁家打仗会把总预备队放在远离主战场的200里之外?
我这不是强调困难,但这的确是一个长途奔袭任务,而且是携带全部重装备在陌生地域,在大白天,在齐膝的雪地上,在零下40度暴雪的极端天气里,在美军飞机4轮轰炸下,进行200里穿插。
就算在国内战争期间,也从没有过哪个兵团,把总预备队置于远离主战场200里之外的先例……”
会后,26军88师师长吴大林、政委龚杰、副师长王海山均被撤职,很快调回国内。多名团、营、连干部受到处分。
1951年1月,26军88师被撤销番号,缩编为26军直属特务团。
此后,26军在军长张仁初的整顿下,迅速恢复战斗力,于抗美援朝第四次战役再次投入了战斗。
四次战役第二阶段,为阻止美军的疯狂反扑,26军将士一雪前耻,奋勇作战顽强阻击。
在“三八线阻击战”中,26军整整打了38天,给敌人以重创,圆满完成了“志司”交给的作战任务。
第五次战役中,26军转隶第20兵团,负责平康、金化一线的对敌阻击。在鸡雄山、西方山、斗流峰阵地上,面对火力凶猛的美军,顽强御敌半个月,打出了8个战斗英雄!
而紧挨着26军阵地的“铁源阻击战”,63军打得荡气回肠,却也只出了2个战斗英雄!
“鸡雄山”、“西方山”、“斗流峰”三场阻击战,26军打得轰轰烈烈,声震寰宇。
但直到现在,后人只知道63军的“铁源阻击战”、38军的“松骨峰阻击战”、50军的“汉江阻击战”,以及15军的“上甘岭”,却几乎没人知道26军打过的这三场阻击战,一点也不比上述几个战役逊色。
整个抗美援朝期间,26军遗憾归遗憾,战功归战功,浓墨重彩地在军史上抒写下了属于自己那一页的光辉篇章!
最后,我们用27军来为本篇收尾——
比起26军在长津湖战役中的遗憾,作为原华野、三野的攻击王牌,27军自己也觉得没有发挥出最大作用!
27军79师奉命攻击柳潭里,对手是美军陆战1师的2个主力步兵团(5团、7团),以及一个炮兵团。
虽然兵力对比是1:1,但在火力上,27军就差得太远了……
27军79师3个团虽然爬冰卧雪,浴血苦战付出了重大的牺牲,但最终吃亏在火力不如人,很无奈地让美军陆战一师逃出生天。
但是,79师在柳潭里拖住了美军陆战1师超过三分之一的主力部队,使得其他方向上的美军露出了极大的破绽。
在新兴里,27军80师在81师的配合下,歼灭了美军第7师“北极熊团”。
长津湖战役,27军大伤元气,战后休整了很长时间,直到国内来的新兵补入部队之后,才逐渐恢复了战斗力,但老兵和骨干已经所剩不多了。
第五次战役中,27军在险象环生的撤退阶段,成功脱身,未造成大的伤亡。
但随后的金城以南地区防御作战中,由20军创造的,被美军称为“不可能被攻克的黑云吐岭”,交到27军手里后,27军却最终没有能够守住这个神话。
虽然27军也给敌军造成了重大伤亡,但“不可能被攻克的黑云吐岭”最终还是失守了,27军确实有些对不住20军此前的浴血奋战。
但是,这真的怨不得27军!
长津湖一仗,27军能征惯战的老兵,大都在那零下40多度的冰天雪地里,为国捐躯了……
总体来说,源出三野,赴朝参战的第20军、第23军、第24军、第26军、第27军这5个军,在朝鲜战场上的表现都非常卓越,“三野雄师”的称号当之无愧!
本文资料引自——
《抗美援朝战争史》,军事科学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