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铅云压得绥安县城透不过气。程文远攥着吏部文书站在城门前,青石砖缝里渗出的暗红色痕迹蜿蜒如蛇,顺着他的皂靴一路延伸到城内。
"大人,这绥安县..."老仆福伯话音未落,城楼上铜铃突然炸响。程文远抬头望去,斑驳的城砖缝隙里渗出粘稠血珠,在砖面凝成"速离"二字。他伸手要摸,福伯猛地拽住他衣袖:"使不得!这是斩道台的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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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后堂阴冷刺骨。程文远翻着积灰的案卷,烛火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三任县令横死,七位捕头暴毙,卷宗上字迹突然扭曲成无数细小黑虫,顺着纸页爬向指尖。他慌忙甩开案卷,却见墙壁渗出暗红血泪,在青砖上汇成三十年前的字迹——"天道不公"。
"大人!"师爷撞开门,手里铜盆咣当坠地。程文远这才发现满地都是带血的脚印,每个脚印都缺了右半边,像是被人硬生生削去。"这是...这是上任王大人最后留下的..."师爷抖如筛糠,"那夜他在斩道台监斩江洋大盗,刽子手的鬼头刀突然转向..."
更鼓敲过三响,程文远提着灯笼摸进停尸房。七具无头尸体整齐排列,颈腔里爬出暗绿色藤蔓,在月光下开出猩红曼陀罗。他举起油灯凑近,尸身突然齐刷刷坐起,腐烂的手指同时指向西边苍龙山。
暗河在溶洞深处呜咽,程文远的火把照见洞壁上千具悬棺。那些本该风干的尸体此刻正在棺中蠕动,脖颈断面伸出藤蔓交织成网。最深处的青铜棺轰然炸裂,身着前朝官服的尸王缓缓起身,它左手托着自己的头颅,右手指甲已长成三尺青锋。
"尔等贪官污吏..."尸王的声音像是千百人齐声哀嚎,洞内悬棺应声炸开,无数无头尸如潮水涌来。程文远抽出尚方宝剑劈向尸王,剑锋却被藤蔓缠住。尸王腐烂的眼窝流出黑血:"万历三年方家七十六口,可有人给他们公道?"
程文远突然想起县衙暗格里那封血书。五年前豪绅强占盐井,方秀才进京告御状,却被前任县令安上谋逆罪名,全族在斩道台问斩。他摸出贴身玉佩——正是方家祖传的螭纹青玉。
尸王动作骤停,漫天藤蔓突然调转方向刺入自己心口。程文远趁机将尚方宝剑刺入尸王天灵,青铜棺底机关开启,露出方氏族谱与血状。洞顶开始崩塌时,他看见尸王最后用指甲在石壁刻下:"吾以百年怨气为咒,凡在此处冤杀人命者,必遭断首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