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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十年前,我如“飘扬的红领巾,向着太阳”,长大点,成了“八九点钟的太阳”,纯洁而礼貌,斯文而羞涩。这样的青少年很容易再教育,很容易被改造。下农村,下工厂,我熟悉的是湖北、河南的农村、工厂,水稻田埂上,棉花丛中,麦稭垛下,江河岸边,车间里,饭场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比着说笑话,比着说脏话,谁能逗大伙哈哈哈,谁是人物,无论贫下中农,还是“臭老九”。听脏话,我记得住,还学得快。学文明,难;学野蛮易。说惯了脏话,改也难。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除了写文章,包括开会讲话,也脏字连篇,直到这把年纪。昨天,“破五”写了篇忆故人的短文《我俩竟然成了铁哥——忆我的贵人郧西县印刷厂厂长赵符昌》,在文中,有脏话,很脏的话。发表后,心跳脸红,不好意思,谨向读者致歉。有些关心的读者在文后留言:“如不是自媒体,不修改,这篇过不了审。”还有的读者说:“文笔朴实,故事感人。 两处涉及黄腔的民间词语,最好用汉语拼音的首字母代替。”谢指点,但我改得了吗?按说我是个“文化人”,上学读文科,工作干新闻,从说话到写文章,理应字斟句酌,文质彬彬,至少要像穿着长衫喝酒、吃茴香豆的孔乙己,不该成了下作的阿Q。除了写文章,包括开会讲话,也口吐莲花,脏字连篇。退休后,当年的老哥们、老姐们,还记得我的“金口玉言”。比如,在一次整顿经营创收、规范广告管理的大会上,我讲话,想到有人内外勾连,损公肥私,气不打一处出,脏话脱口而出:“这叫什么?这叫割猫尾巴拌猫食,自吃自!”这句话还不解气,接着来了解气的:“这还叫什么?这叫狗舔狗jī bā,自吃自!”引起哄堂大笑。
“话糙理不糙”。虽说话锋直指猫狗,但对猫狗也犯忌,竟然被人告了上去,说这家伙素质不高,不适合当领导。领导提醒我,老弟,今后大会讲话,嘴放干净点!能把我这毛病完全归咎于下农村、下工厂吗?能完全归咎于贫下中农、工人阶级的再教育吗?
不能!许多同我一样受过再教育的人,一本正经,道貌岸然,斯文庄重。我倒成了《林海雪原》中座山雕、《沙家浜》中胡传魁式人物。什么事啊!什么人啊!我得继续反省,到底为什么说脏话上了瘾。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爱看“山药蛋”派的文艺作品,比如《李有才板话》《小二黑结婚》《三里湾》等,还爱看“现代武侠小说”《林海雪原》等。那里面虽说没脏话,但土话、匪话不少。我认为那些话接地气,工农化,于是,东施效颦学了起来。
人家是西施,我成了东施!我还得继续反省,为何脏话连篇?爱读史书,爱读古典文学。佩服汉高祖刘邦、明太祖朱元璋,包括三国英雄曹孟德等大人物。他们都有贫下中农色彩,还有流氓习气,说话绝无酸文假醋,从不咬文嚼字,豪横、霸气、气壮山河,一句顶一万句。
我不知天高地厚,将地比天,邯郸学步,结果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我常听报告,听过大领导的大报告。听着听着,他们时而也冒出两句脏话,比如TMD。脏话一出,听众兴奋。大领导说得,我为什么说不得?结果是鹦鹉学舌,贻笑大方。
人家大领导说,是风流;我说,是下流。我必须痛改前非,今后无论写文章还是说话,先洗洗手,刷刷牙,干净点!我知道,这很难。天下事,有不难的吗?不就是消灭几句脏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