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我在长春某炮兵团当兵,每年两次去吉林黑水靶场打靶。那时候,部队靶场还没有建兵营,我们连队都是住在当地老乡家。冬天,睡房东家大火炕的滋味,绝对让你终身难忘。
部队出发前,东山司务长带着几名战士,先期去靶场附近村子里号房子。东北炮兵部队打靶多是去黑水靶场(偶尔去大连营城子靶场),靶场附近村子里每年都会有几拔部队借住,老乡们把我们军人当亲人看待,“军民团结如一人”真不是虚的。当村子里来部队号房子,村民知道后,都会主动去村上要求来自己家住。听说,有一位单身村民房子没有被选上,还去村上闹了很长时间。那时候,我们部队征用村民房子,一间房每天0.2元租金。
黑水村民的房子都是“干打垒”,保暖结实。黑水的房子是用大号木板夹着混合泥草,夯实建成的,且大多是挑担房~一进门就是厨房,东西各一间房,还分南北炕,南炕是正炕。我们入住后,房东都是把南炕让给我们住,自己住北炕或西屋,姑娘、小媳妇出去找宿。
在我国,大火炕只有吉林、黑龙江两省才有。东北农村多是平房,村民们用水泥和土坯砌成火炕,配以炉灶台,可烧柴或煤,冬季做饭兼取暖,炕本身很热,故名火炕。砌火炕绝对是技术活,里面即要通气顺畅,又要保证每个角落都热。
我们来黑水打靶,很多时候是初冬,都是睡火炕。由于东北寒冷,黑水草原风大,村民家在深秋的时候就已经烧起了大炕。火炕一般是房东家里做饭顺便烧的(烟道经过火炕排烟),屋里、炕上都是热乎的,很舒服。我们班平时睡大铺的时候,班长睡在炕头,副班长住炕尾,其他人住中间。七七年冬天,我第一次随部队去黑水打靶,住的就是老乡家大火炕。玉明班长和老兵都跑到炕尾住,我做为新兵不明就里,把自己的行李背包放在了炕头。房东大哥大嫂对我们特别热情,像对待亲兄弟一样关怀我们,晚上拿出来炒毛嗑、烤地瓜让我们吃,这得需要班长同意才敢吃。有一回,我们班战友永江发烧,没有出去训练而是躺在炕上休息。房东大嫂煮了一碗荷包蛋,放上白糖给他喝。这可把我羡慕毁了,因为我当兵一年多,还从来没有吃过荷包蛋。
白天我们外出训练,晚上回来时很是疲惫,房东大嫂早已烧了一锅开水等着我们烫脚。我们一进门,房东大嫂马上说:“赶快烫烫脚,上炕暖和暖和。”火炕,仿佛是治愈疲惫的良药,往火炕上一躺,混身的疲倦就会解除,让人舒服得昏昏欲睡,那个火炕充满了温暖和感动。火炕蹦蹦硬,也很热,睡觉前,房东大嫂在炉灶里又添了很多柴禾,结果,我躺下后炕头热的受不了,没有40度,也有三十七、八度,下面一层薄薄的褥子根本不隔热,我又把自己的羊皮大衣垫在下面,才勉强入睡。半夜里,房东大嫂又起来给炉灶添了一把火,被窝里热的没抗,我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时伸出胳膊散散热,又被冻得瑟缩回来,一会又掀开被角透透气,直到冻得打喷嚏,露在外边的脸蛋冰凉凉的~,这就是农家的火炕,被窝里是夏天,外边是冬天。这回我可知道班长和老兵们为什么专挑炕尾睡的原因了。第二天,我把自己的感受与玉明班长说了,班长不让我与房东大嫂说,并且还对大嫂的热情关怀给予了高度赞扬。
训练之余,我们到大草甸子里为房东家搂草。黑水这个地方,属于草原,树木很少,老乡家生火做饭,主要靠杂草柴火和玉米杆子,辅以少量的煤。我们连队指导员号召我们为房东家做好事,比如,打扫院子、挑水、搂草~等等。草原上一般到冬季才有枯草,训练之余或休息日,班长领着我们拿着老乡家搂草的大耙子和自己的背包带,去很远的地方搂草。我们把大耙子末端扛在肩上,换着班地在草原上转着圈儿走,耙子下面有一个木网帘,搂下来的草就存在里面。待到杂草堆积有一立方左右那么大时,我们用背包带把草捆好,每人肩上扛着一大包回来,房东大嫂则用白糖水招待我们。
由于我的无知,还闹了个笑话。冬天的时候,在东北洗衣服很不容易干,有时候衣服实在太脏了,又不得不洗。那一次,我住在老乡家,火炕烧得滚热。晚上睡觉时,我把白天洗的湿军装叠成整齐的块状,放在我的褥子下面,想当然地认为:衣服经过火炕一夜的烘烤,第二天早晨就可以穿了。结果,晚上衣服上的水蒸气蒸发到我的褥子上,伸出脚感觉湿漉漉的,这一夜我都没有睡好觉。第二天早晨,我把褥子放在门前栅栏上晾晒,玉明班长问:“怎么,昨晚尿炕了?”
黑水真是个好地方,不但盛产东北著名的“黑水西瓜,”而且老百姓对我们像亲人一样。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仍然时常想起吉林黑水的房东老乡和那火热的大炕,怀念那一段难以忘怀的军旅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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