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砰的一声”,一只火红色皮毛的狐狸倒在了老杨的视线中。
老杨吹了吹枪管抛出的火药味,嘴角咧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歪嘴狗子撒着欢,前去捡拾猎物了。
雪地上,那只狐狸颤抖着一滩血。它不能再跑了,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对手。要是在以往,它会报复性地偷走老杨的鸡仔。
老杨扛着战利品开始返回。
他的房屋在大山的顶层。在这个半月形的山沟,他是快乐的单身汉。好几个媒婆轮番上阵,想让他吐出点钱财,最后都失望而归。他觉得还是一个人过日子好。
老杨受过一次伤害。他的老婆和一个”河南担”跑了。从此,他不相信所有女人的鬼话。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满口芬芳,满口都是毒药。在冬天,是他最荣光的时刻,这时候的野兽,往往没了食物,就会采取行动。白茫茫的雪地上,会留下它们的气味,包括行走的痕迹,一览无余。

那个叫金刚场的地方,是他的黄金猎场。那里有打不完的野鸡,黄羊,野猪,当然啦,也有金钱豹。金钱豹他一般不打。他知道,那是保护动物,是犯法的。
老杨走过的地方,一般会留下一个红布条。表示这是他的领地,任何人不得侵犯。事实上,圂院这个村子,也只有他一个人称得上是真正的猎手。没有人能撼动这个地位。
但是,这次他去却有了一丝困惑。明显地,有人捷足先登了。他能闻到一股别样的气味。是火药味。他看到了一个火红的影子,在前面奔跑。他也跟着奔跑。
是一个女人。
她也背了一杆枪。
女人前面有一只山鸡。
女人正眯了眼睛瞄准时,老杨一个石头扔过去,山鸡受到惊吓,扑棱棱地飞走了。
女人回过头,看到了老杨。背着猎枪的老杨。瞬间明白了是咋回事。
“打猎呀?”
“嗯。打猎。”
“你打猎,为啥打走我的猎物?”女人瞪大了眼睛,问老杨。
“山鸡要飞,你只管打呀。打不到,是你的事。关我屁事。”
女人正要发怒,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说,“你是老杨?传说中的神枪手?”
老杨眉头舒展开来,第一次听人说自己是神枪手。
“你是哪里的?”
“寺坪的洞子沟。我叫许梅红。”那个叫许梅红的女人快步走过来,要和老杨握手。老杨后退了几步。他不习惯和一个小自己十多岁的女人家握手。
“我是初学,去黑市上买了一把土枪,玩呢。以后多多指教。”

过了一星期左右,许梅红带着四水礼到了老杨家里。说要拜师学艺。
老杨说,自己从来没有收过徒弟。拜师就算了,学艺,还能传三两招。于是就在酒桌上,讲了如何抛物线打击,如何打头狼,如何设陷阱,如何通过野兽的脚印粪便,判断其大小,出没地点,巢穴等等。
许梅红学了不少理论知识,又要让老杨带着自己亲自实践。当然啦,每次来,都带着礼品和一股诱人的香气。老杨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后墙根,空酒瓶子扔得到处都是。
许梅红拜师不成,就认老杨作为自己的干大了。她说自己的男人没球本事,只知道种地,挣不来钱。她要靠这个手艺养活一家子。认亲后,方便随意走动。
老杨点点头,说,你的想法很好。
干女儿一来,这个屋子就有了朝气,有了活力。她像一个魔法师,会做可口的饭菜,又像一个歌唱家,和老杨一起划拳喝酒,吆五喝六。闲时打理家务,忙时收麦点豆,俨然成了家庭的一员。有时天很晚,回不去了,就住在偏厦子房。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老杨的心头开始有了那么一丝暖意。他不停地做梦。梦中,他走过的地方出现一片红霞。好几次,他都快要扯住那片红霞了,可惜,是一阵狗吠声,吵醒了他的梦。
第二天再看到许梅红的时候,他的眼里就有了星星一样闪烁的光芒。这时候,老杨才知道家里多一个女人,是多么幸福,快乐的事。
这样的日子,要是永远如此延续下去,该有多好。可惜,有次老杨和干女儿一起狩猎时,脚下打滑,跌下了山谷。醒来时,他的一条腿,永远地瘸了。他也永远地不能打猎了。好多人说,这是那只狐狸给他的报复。
许梅红也不来了。她总是忙。

他的干女儿,围着那个黄金猎场,打出了一片天地,风生水起。许梅红的土房已经翻新成了楼房。她也不打猎了。她让男人开了一个商店。她有时候便脸上涂了粉,抹了腮红,跟一个司机跑班车,行走在秦岭商州一线,拽腔拽调,硬是把家乡话说成了醋溜普通话。
不时,有人给汇报他的干女儿的情况:许梅红卷了那个司机三万多块钱,跑到了甘肃的天水,再也没回过家。
老杨听了,说,哎,这个祸害精。迟早要翻车的。
夜色中,老杨叼着水烟袋,开始擦枪,陷入回忆中。在火苗的扑闪中,有一团红,一会儿成了明媚可人的女子,一会儿又成了一只妖艳异常的狐狸,在雪地里蹦蹦跳跳着。老杨举起枪,瞄准。他觉得自己也被那团红瞄准了,成为了对方的猎物。

作者简介:
丹凤晒晒,原名王晓红,陕西商洛人,70后,网络写手。乡村风情记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