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递过来的发票上,药费是987块。
我盯着那几个数字看了很久,脑子里像是有根细线,被一点一点地拽紧。楼下的豆浆摊刚收摊,空气里还留着淡淡的焦香味,门口的风chui进来,把她膝上的毛呢围巾吹得微微颤动。我妈坐在那儿,手里捏着收据,眼神有些局促:“能不能先把这个钱……给我?”
我拿着手机,看了一眼微信余额,随手就转了过去。
老公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他正在给婆婆榨果汁,声音带着点不耐烦:“不是才开过药吗?怎么又要买?医生是不是在骗你啊?”
我攥紧了手机,指尖有点发凉。
他可能忘了,就在上周,婆婆住在我们家,短短七天,花了整整一万块。新鲜进口的车厘子一买就是三盒,燕窝每天一盅,商场里看中个包,立刻就刷卡带走。那时候,他一点不觉得贵,甚至还笑着说:“老人家嘛,开心最重要。”
可我妈的药钱,才不过一千块,他就皱起了眉头。
我低头看了看手机,心跳得有点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口的缝隙里,终于碎掉了。
“你妈的病,能不能省着点治?”那天晚上,我妈吃完饭就回去了。她走得很快,像是怕多呆一秒都会给我们添麻烦。
她走后,老公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突然冒出一句:“你妈这个药,能不能换个便宜点的?”
我抬眼看着他,灯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模糊。
“医生开的药,当然是最合适的。”我压住心里的火气,“不能随便换。”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放下:“我是说,有些病,能不能省着点治?你也知道,我妈刚走,家里的钱……”
“你妈来的时候,花了多少?”我打断他。
他愣了一下,脸色有点不自然:“那不一样,她是长辈。”
“我妈不是?”我盯着他,声音有点冷。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才闷闷地说:“我是觉得,你妈是不是太娇气了点?她那个病,真的需要吃那么贵的药吗?”
我笑了,笑得有些发凉。
我妈的病,是严重的风湿,需要长期服药。她每走一步,膝盖都像是有根针在扎。她从来不喊疼,从来不抱怨,甚至连药都是能省就省。可在他眼里,她就是“娇气”。
而他的母亲,来住一周,光是买保养品的钱,就能顶我妈半年的药费。
“她是你妈,不是我妈。”第二天,我妈又来了。
她拎着一袋水果,手里还有个自己做的小米粥,说是给我们补补身体。她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老公一直没吭声,直到她走了,他才皱着眉头说:“你妈怎么又来了?”
“她做了点吃的,顺便看看我们。”我说。
他低头看着手机,语气不太好:“她不是还有你弟弟吗?怎么老往咱家跑?”
我愣了一下,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你妈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
他抬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不耐烦:“我妈就我一个儿子,她不找我找谁?”
我盯着他,心里突然觉得有点讽刺。
“可我妈也就我一个女儿。”我慢慢地说,“她不找我,找谁?”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丢下一句:“她是你妈,不是我妈。”
我怔住了。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从来没有把我妈当成家人。
在他的世界里,婆婆是长辈,理所应当被伺候、被尊重、被花钱供养。而我妈,只是个“外人”,最好少来,最好少花钱,最好别给他的生活添麻烦。
我低头看了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点开了一个很久没打开的界面——离婚协议书。
“你要离婚?就为了这点小事?”当我把离婚协议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愣住了。
“你开什么玩笑?”他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
“我没开玩笑。”我平静地说,“我想清楚了。”
他皱起了眉头,声音有点急:“就为了这么点小事?你至于吗?”
“对你来说,是小事。”我看着他,心里一点一点地冷下去,“可对我来说,这是一辈子的事。”
如果连最基本的公平和尊重都没有,这段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冷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就等着找个理由跟我离婚?”
“是。”我坦然地看着他,“我早就想好了。”
从他开始嫌弃我妈的时候,从他觉得我妈的病不值得花钱的时候,从他认为我妈是个“外人”的时候,我就已经清楚,这段婚姻,走不下去了。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有些话,不需要再说了。
“你妈是外人,那我也走吧。”离婚那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把地板照得暖洋洋的。
我收拾好东西,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五年的家,心里没有一点留恋。
我把钥匙放在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刚到门口,他忽然开口:“你真的不后悔?”
我回头看着他,笑了一下:“你妈是外人,那我也走吧。”
门在身后轻轻地关上,楼下的桂花开得正盛,空气里都是甜甜的香气。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离婚,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