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午后,阳光斜斜地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金色的光影。
我正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饭,空气中弥漫着姜葱的清香。
这时,儿子小昊突然打来电话,说要带女朋友小晴来家里吃饭。
放下电话,我的心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这是小晴第一次登门,作为准婆婆,我知道这顿饭的份量。
十一月的苏州,梧桐叶已经泛黄,秋意渐浓。
我裹着羊毛开衫,特意去超市采购新鲜食材。
推着购物车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穿行,我的心思却飘向了未来的儿媳。
她会是什么模样?温婉贤淑还是现代独立?
想着想着,我鬼使神差地买了一斤价格不菲的智利车厘子,又在水果店挑了个金黄饱满的金枕头榴莲。
荤菜我选了老公最拿手的糖醋排骨和蒜蓉大虾,还特意买了小昊从小就爱吃的三黄鸡。
食材在购物篮里堆积如山,仿佛要将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这一顿晚饭上。
临近黄昏,夕阳将整个客厅染成暖橘色,门铃在这温暖的光线中响起。
开门的瞬间,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皮肤白皙的姑娘,穿着淡粉色针织衫,扎着马尾辫,看起来很是清秀可人。
“阿姨好!”小晴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声音细软,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餐桌上的气氛原本其乐融融,可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小晴的筷子上。
她吃东西的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饥饿时狼吞虎咽的模样——那是一种不顾及形象、只求果腹的进食方式。
才上桌没多久,一盘排骨就去了大半,其中足足有六块是进了小晴的肚子。
每当她夹起一块排骨,我的心就跟着微微揪起。
那块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像是在嘲笑我对未来儿媳的过度期待。
我偷眼望向儿子,发现他也察觉到了什么,正低头专注地扒着碗里的饭,耳根微微发红。
“阿姨,这个虾也太好吃了!”小晴的赞美很真诚,可配上她狼吞虎咽的动作,却让我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我默默数着,她已经吃了十个大虾。
每一只虾壳都被剥得干干净净,像极了被清洗过的白骨,整整齐齐地堆在盘子边缘。
饭后的榴莲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小晴兴奋的眼神和动作麻利的双手,我突然理解了什么叫“美食当前,故人皆成路人”。
整整半个榴莲消失在她的口中,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品尝。
那浓郁的榴莲香气在餐厅里久久不散,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顿饭的结局。
水果拼盘里的车厘子更是遭了殃。
小晴像只贪吃的小松鼠,一边看电视一边不停地往嘴里放。
暗红色的果核堆积如山,像是一座座微型的纪念碑,纪念着我对完美儿媳的期待是如何土崩瓦解。
收拾餐桌时,我期待着她能主动帮忙,哪怕是象征性地端一个盘子。
可她却舒服地窝在沙发里,继续和小昊看电视,时不时还撒着娇说:“好撑啊,吃太多了!”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戳破了我最后的幻想。
夜深人静,我独自在厨房擦拭餐具,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水槽里泡着狼藉的餐盘,油腻的水面上飘着点点油花,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我忽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姑娘这张嘴,就是将来婆家的福气。”可这福气,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变得如此难以消化?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黑暗中,我不断回放着餐桌上的每一个细节:她大快朵颐的样子,被啃得干净的虾壳,堆积如山的车厘子核,还有那突兀地横陈在餐桌上的榴莲壳。
这些景象像放映机里的画面,一帧帧在我脑海中闪现。
第二天,小昊来家里拿东西时,我心里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主动说:“妈,小晴她在生活上是有点大大咧咧的,但她工作很认真,对我也很好。”
望着儿子真诚的眼神,我忽然意识到,也许我太过苛刻了。
就像那榴莲,有人觉得它臭不可闻,有人却视之为人间美味。
婆媳关系又何尝不是如此?重要的不是她是否符合我的期待,而是她能否真心待我的儿子。
但我还是忍不住在儿子离开时叮嘱:“下次带小晴来家里吃饭,提醒她慢点吃,对胃不好。”
看着儿子尴尬的表情,我又补充道:“还有啊,告诉她我们家的榴莲很贵的……”
目送儿子远去的背影,我摇头轻笑。
楼下的梧桐树沙沙作响,落叶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极了我那些破碎的期待。
但风还是要继续吹,树还是要继续长,婆媳关系,也终究要在时光的打磨中慢慢成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