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曹宝林（整理：白杨）

我叫曹宝林，今年62岁，出生在东北某个偏僻的小村子里，我是一个有着四十多年教龄的乡村教师，前年刚刚退休。

我所生活这个村子不大不小，有二百多户人家，但常住人口不足三百人，大多数是老年人、正在读小学、初中的孩子，年轻人都跑到城里打工了。

这个村子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热闹起来，因为在城里打工的年轻人都赶了回来，平时整个村子安静的很。

没退休之前，每次骑着自行车走在乡间小路上，他们看到我，都会热情地打一声招呼。

“曹老师去上班吗？”

“曹老师，今天下班怎这么早？”

之前，这个村里的大多数孩子我都教过，毕竟我是一名体育老师。

我挺享受受人尊敬的感觉，这是大家伙对我的认可。

不过，每次回到家里，总被老伴数落着，在她眼里，我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说起我和老伴之间的事情，得从小时候说起。

我家和老伴家是邻居，她比我大五岁，小的时候，我个子很小，而且很瘦弱，要是被伙伴们欺负了，她总是替我去出头。

有一次，她替我出头，脸上被人家划出一条十几厘米长的口子，把她爹娘心疼坏了，抱着她呜呜大哭。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虽然不是我，但却因我而起，我爹提着两样礼品去了老伴家里，告诉她父母，要是破了相，长大后，就让她嫁给我。

老伴大字不识几个，就连家里人的名字都认不全，而我是中专毕业，我俩之间可以说不是一路人，但却被双方父母捆绑在了一起。

当年我去念中专，我娘身患重病，连路都走不了，最起码的大小便都得身边人帮忙。

当时我告诉我爹，自己作为家里的长子，不想去念中专了，想留下来跟着他一起承担家庭重担，将弟弟妹妹抚养成人。

我爹听了我这句不争气的话，抬手打了我两巴掌。

“我和你娘大字不识几个，就是希望你们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走出这个穷山沟，现在你考上了中专，说不念就不念，你对得起我和你娘的付出吗？”

被我爹怒斥一顿，我坐在门槛上，一言不发。

某天吃过晚饭，老伴把我叫了出去，俩人走到村东头的小树林里。

“凤姐，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宝林，你去读书吧，三叔和三婶让我来照顾。”

我看着面前这个女人那张带着伤疤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初要不是因为我，她也不至于留下这么长的伤疤。

“凤姐，你们家日子也不好过，我不想撇下爹娘和弟弟妹妹们。”

“宝林，你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你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将来肠子都得悔青。”

“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好三叔和三婶的。”

听着老伴那句话，心里有一股暖流，随着血液遍及全身。

我读中专那三年，都是老伴在家里照顾我爹娘，天天中午她过来给我家做饭，收拾完再回去忙自己家的。

爹娘还有弟弟妹妹弄脏的衣服，也都是老伴拿到河边洗干净，然后叠好送回来。

我每次回来，爹娘都夸老伴这个孩子好，他们说等我中专毕业，就把俩人的婚事办了。

“爹，在我心里，一直把凤姐当成自己亲姐姐看待，我不想让她当我媳妇。”

我表达完自己的夙愿，我爹根本不听，扯子嗓子对我喊道“要不是陈金凤照顾我和你娘，你能安心在外面读书吗？我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我们认定她当我们儿媳妇了。”

我爹就是这么固执，他认准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我知道自己的反抗没有用，于是在中专毕业后，赶紧谈了一个对象。

这件事儿被我爹知道后，他气冲冲的找到我，当着那个女孩的面，打了我两个嘴巴子。

“难道你想做陈世美吗？”

那个女孩以为我家里有媳妇，还和她谈情说爱，根本不给我一点解释的机会，两个人还没有开始正式谈恋爱，就分道扬镳。

父亲逼迫我娶陈金凤，说我要是不把她娶回来，他就死在我面前。

我虽然不爱陈金凤，但是又不想父亲做出激进的行为，没办法，逆来顺受听从了他的安排。

我和陈金凤结婚以后，我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她总把我当成一个孩子看待，经常披头散发，来到学校给我送吃的。

每一次，我的学生们看到陈金凤像一个疯子似的，都在背后议论着，让我很没有面子。

我与老伴在一起生活了40多年，俩人说话说不到一起去，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吼大叫。

我知道老伴很爱我，但是她爱的方式令我无法接受，有那么几次，我想和她提出离婚，可是每次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样子，还有脸上那道伤疤，我又不忍心和她离婚。

如果天气冷了，我要是不穿厚一点的衣服，她会数落我。

要是早上我吃的饭少，她拦在门口不将她盛好的饭吃完，绝对不允许我上班。

我明明是受人尊敬的老师，可在她面前我却一无是处。

半年前，老伴因为突然离世了，当时我没有一点的伤心，我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再也没有人约束我了。

可是在老伴死后，我却整夜都失眠。

我的一双儿女在城里工作，老伴去世后，他们有邀请我去家里生活，但是我在城里生活不习惯，坚持留在农村。

以前有老伴活着的时候，她一日三餐都把饭菜做好端到桌子上面，我才慢慢悠悠走过去吃饭，现在老伴没了，我一个人很孤独，有时候连饭都懒得做。

有一天我吃着泡面，想起之前女儿坐月子，老伴儿去伺候着，我在家里连续十天吃着泡面，老伴回来后得知把我怒斥了。

在老伴去世以后，我每天晚上躺在被窝里都想念她的好，有时候想着想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只有失去了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