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我去伊犁接新兵,指导员的一个举动,改变了战友的一生

无涯远行者 2024-12-28 22:53:32

“指导员,这孩子真不行,您看要不就让他回去吧?”田班长把烟往桌上一摁,眼神里透着急躁,“再留着也是白耽误工夫,连队没这个闲功夫。”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心里却像放了块石头压得慌。

窗外,风刮得紧,吹得营房的窗户咔咔直响。炉子里烧着煤,火光忽明忽暗,屋里倒是暖和,可我的脑子却乱得很。

“指导员,我跟您说,这李春生,压根就不是当兵的料!站队列晃晃悠悠,背包打得像个破菜筐,跑个五公里能拖全班后腿!”田班长说着,把烟头一丢,叹了口气,“您看他那样,真不是咱连队的兵。”

我还是没说话,脑子里却回想起几个月前的事。

那是1983年春天,我奉命去伊犁接兵。二十多个新兵蛋子站在操场上迎风站着,个个脸冻得通红,眼睛里透着亮光——除了一个。他站在队伍最边上,低着头,缩着肩膀,像根没根的稻草。

他叫李春生,家在伊犁东边一个小村子,家里穷得叮当响,兄弟姐妹一大堆。第一次见他时,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裤脚短了一截,鞋底还开了口。我记得很清楚,他一直低着头,像怕人看似的。

刚到连队的头几天,春生就成了全班的“笑料”。跑步掉队,站军姿晃,打背包鼓鼓囊囊,连钢枪都拿不稳。田班长冲着他吼:“李春生,你当兵是来旅游的吗?回家放羊去吧!”

班里的兵也开始排挤他。站队时故意挤他,打水的时候把他挤到最后。春生不吭声,脸涨得通红,只会一个劲儿低头。

有一天,我路过操场,远远看到几个兵围着春生起哄:“李春生,你说你能干啥?除了拖后腿,还能干啥?”

春生低着头,手攥得紧紧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可就是不吭声。

那一刻,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晚上,我把田班长叫到办公室,问他:“这孩子,是不是有啥心事?”

田班长一听,撇撇嘴:“指导员,您多虑了。他哪儿有心事?我看他就是笨!笨得没救!”

我没搭话,但心里却隐隐觉得,春生不是笨,而是缺点什么。可到底缺什么,我一时也说不上来。

几天后的队列训练上,春生又掉了链子。他站在队列里,脚尖一会儿踢地,一会儿又歪歪扭扭站不稳。班里的刘建国实在忍不住了,骂了句:“李春生,你行不行啊?”

让我意外的是,春生这次竟然抬起了头,红着脸回了一句:“你别看不起人!”

那一刻,我心里动了一下。这孩子,也许没那么简单。

晚上,我把春生叫到办公室,问他:“春生,你觉得自己能行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小声说:“指导员,我……我也想行,可我……”

“可你啥?”

他咬着嘴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我怕……怕别人笑话我。”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心里有点明白了。春生不是笨,他是从心底里没了自信。他家穷,小时候估计也没被人看得起,骨子里就觉得自己不如人。

“春生,你听好了。”我语气里带着点严厉,“别人怎么看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自己。你要觉得自己不行,那这辈子就真不行了!”

他没吭声,垂着头出了办公室。

我坐在桌前发了许久的呆。春生这孩子,到底有没有救?我琢磨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个细节:接兵那天,我让他们填表,春生是唯一一个填得又快又工整的。

第二天,我拿来一张试卷,递给春生:“来,做做看。”

春生愣了一下,接过试卷,低头认真地写了起来。他写得很快,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不到半小时,他就交了卷。我扫了一眼,心里一惊:这孩子的文化水平,比连队里大多数兵都强。

当天晚饭后,我当着全班的面宣布:“李春生这次文化考试,考了全连第三!以后谁再说春生笨,就先拿成绩来比比!”

从那以后,春生的眼神变了。他不再总低着头,站队时腰杆也挺直了。几个兵渐渐对他另眼相看,开始主动找他请教问题。

后来,我干脆让他当“文化教员”,专门教班里的兵识字。春生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可教着教着,他的自信心慢慢回来了。

再后来,连里组织摸底考试,春生的成绩又拔了头筹。连长拍着我的肩膀说:“你这指导员,真有两下子。”

可就在大家都觉得春生能彻底翻身的时候,他却突然提出了退伍申请。

我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春生,你是不是遇到啥难事了?”

他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指导员,我家里……来信了,说我弟弟要辍学了。我得回去种地挣钱。”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春生家里的情况我知道,他是家里最懂事的老大,父母年纪大,弟弟妹妹还在上学。他这一走,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春生,你听我说,”我语气放得很轻,“你要是现在退伍回去,这辈子可能就真的只能种地了。可你要是再坚持几年,说不定能走出一条更宽的路,也能更好地帮家里。”

他没吭声,只是低着头,拳头攥得紧紧的。

那天晚上,我坐在宿舍里,琢磨了很久,最终提笔写了一封信,用连队的名义寄给了春生的家里。信里说,春生在部队表现优秀,有很大的发展前途,希望家里能支持他继续服役。如果家里有困难,连队会尽力帮忙。

半个月后,我收到了一封回信。信是春生的母亲写的,字迹歪歪扭扭:“指导员,谢谢您的照顾。春生的事,我们听您的,他要是能出息,我们家里再苦也不怕。”

我把信递给春生,他看完后,眼圈红了半天,最后对我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指导员,我听您的。”

后来,春生留在了部队,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军校。毕业后,他留在了部队工作,还给家里建了新房,供弟弟妹妹读完了书。

很多年后,我收到了一封信。信里夹着一张发黄的老照片,是我们连队当年的合影。春生在信里写:“指导员,如果没有您当年的那封信,也许我现在还在种地。是您让我相信,人这一辈子,可以活得不一样。”

看完信,我坐在办公室里发了很久的呆。窗外的雪又下起来了,风吹得窗户玻璃直响。

我忽然想起1983年的那个冬天,那个在操场上低着头的少年,正一步步走向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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