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依旧明亮,寒风中,似乎有了些暖意,杨伯涛脚步轻快地往后面走去,他猛然觉得有些异样,可又感觉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快向第3小组那排住房拐弯时,他才看了看周围,没有一个人送他,也没有一个战犯陪同,是他自己走回来的,他感觉到一阵茫然。
第3小组的战犯,并没有组织学习,而是在院子里或站、或坐,说着闲话,杨伯涛看了看,笑了起来,原来新任的组长吴绍周和老组长王伟杰都不在,所以大伙才显得那么轻松。宋瑞珂也少有地拍着侯吉珲的肩膀,说道:“兄弟,覃胖子那家伙再和你斗,你就叫他‘菜包子’,那是他当连长时,他的兵给他起的外号,其实他是知道的。有一次,他手下的两个排长,正带着士兵搞训练,看见他过来了,就偷偷地对当兵的说了句:‘快站好了,‘菜包子’来了。’没想到他走到那个排长面前,说了句,‘啥菜包子、菜包子的,怎么看,那也得是个肉包子。’”
林伟俦也笑了起来,说道:“老覃啊,在我们四期同学中,就是个活宝,从来就没有见他犯过愁,他一天能说一百句,那位林同学,恐怕也不会说一句,当时,同学们都骂他的嘴是租来的,不说不闹,就吃大亏了。”
王元直也笑了起来,说道:“他那张嘴,从来都不饶人,我给你们说个笑话,就是前不久,胡军长和王岳不是要从南京飞临双堆集吗。黄司令官让他们第10军修一个小型机场,好让胡军长、王岳坐的小飞机降落。他看了看黄司令官的脸,极度认真地说:‘黄司令官,不就是跑到地面上来吗,干脆,给总统去封电报说说,给他们两个,准备几床被子,用绳子一捆,扔下来算了。’气得黄司令官大骂了他一通,他不服气,还笑着对我和韦镇福说,‘这个黄老头,不知道幽默。’”
几个人笑了起来,侯吉珲挥舞着手,说道:“好,好,好,大家给我搜集好材料,下一回,定然杀他个人仰马翻,这家伙,最好玩了。哎……”侯吉珲压低了声音,对大伙说道:“叫我说啊,干脆让老吴给王区队长说说,把老覃和姓王的换换学习小组,天天看着他那张冷冰冰的脸,难受。”
宋瑞珂拍了拍侯吉珲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吧,同是天涯沦落人,谁也不容易啊。”宋瑞珂说着,看了刚刚跨进院门的杨伯涛一眼,问了一句:“伯涛,叶将军的事,说完了?”
杨伯涛摇了摇头,说道:“没呢,那个解放军干部让我回来继续写,包括新四军的组建,也包括皖南事变,他们更想知道叶挺将军在恩施的日子,因为他们没有这方面的详实资料。而且,他们对辞公也很感兴趣,好像对我们在鄂西的一些做法,了解得不是太清楚。”
宋瑞珂冷冷一笑,说道:“他们,不仅对鄂西之改革不清楚,对辞公的好多事,也未必清楚。对于敌人而言,他们只看到了他的坏,或从来忘记了他的好,或许在他们的思想中,只有好人和坏人之分。比如抗日,我就曾听辞公多次指出:‘今天不是同日本战与和的问题,也不是和日本开战以后,中国有没有胜券可操的问题;而是不和日本开战,中国还有没有存在可能的问题。’‘我们同日本打仗,时间上迟早虽不一定,但绝不可避免。’‘如果说日本容易打,则属欺人之谈;但如果说完全不能打,那也是我们绝对不能相信的事。’辞公有次在中央军校洛阳分校讲话中说:‘对于抗日战争的发动,能争取准备时间,迟一点于我有利;如果目前发动,将处于被动。据我所知,如能推迟到民国二十七年,那就比较主动。’难道这也是反动言论?明明是要高举抗日大旗吗。可这些话,他们共产党人,会听吗?不要看你今天说了那么多有关辞公如何优待叶挺将军的话,也不要说什么‘湖北新政’,你放心,刊登到报纸上的,将仍然是有关叶挺将军如何在恩施失去自由,受到陈诚监视,而施以软化、腐蚀,诱其变节,被叶挺将军大义凛然地给拒绝了,甚至有可能是和辞公斗智斗勇、而威武不屈的。你杨伯涛这个小小的接待员,也就成了走狗,成了跳梁小丑般的人物。”